4 情花搖曳

晝景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問,問得慌了神,摟在少女腰間的手霎時松開,她耳朵泛紅,飛快地瞥了她的舟舟一眼,心虛道:“我沒有!”

她的反應甚是可愛,琴姬笑倒在她身上,認識多年,還是第一次見成熟穩重的恩人露出這般羞窘姿态,她品出三兩分趣味來,拿捏着分寸逗弄,胳膊輕攬恩人脖頸,水眸繞着化不開的情絲:“有也沒關系。我只想被阿景景一人弄髒。你呢,你想不想?”

美人放軟了腰身盡情逞嬌,晝景一時消受不起,目光掃過少女殷紅嬌軟的唇,寸寸下移到那截衣衫未遮掩的脖頸、鎖骨,她不敢再看,唯恐唐突佳人。

少女既然說出口,哪肯輕易放過她:“想不想嘛?”

晝景一個頭兩個大,欲言又止,末了重新摟了她腰,低低地和她咬耳朵:“你懂什麽叫做‘弄髒’麽?”

“懂啊。”琴姬挑眉:“我是真的懂哦。男人和女人說白了就是那檔子事。”她唇角揚起:“至于女人和女人,是……”

低柔細語,仗着是在夢裏,她含了恩人紅潤小巧的耳垂:“十五歲那年恩人說愛我,醒來後我找了畫冊鑽研,懂了不少事。你只說想不想,可好?”

晝景被她弄得天靈蓋都在發麻,死死克制着把人壓在身.下的沖動,深呼一口氣,別扭地點點頭:“想。”

她承認了,琴姬柔情滿溢反而羞怯起來。她裝作沒聽清,打算耍賴,搖晃着晝景脖子:“阿景,我大概是醉了。醉得開始說胡話了。”

她簡直睜眼說瞎話,晝景被她氣笑,潤白的指節挑起少女白皙的下颌,看她微微吃疼眼睛水霧彌漫,這才改為輕柔摩挲,啞聲哄着:“然後呢?”

琴姬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在玩.火,唇瓣微張,聲線不穩:“想的話,現在就可以。你、要嗎?”

在撩撥和被撩撥之間反複橫跳,晝景心跳失衡,虔誠地吻在她眼眸,呼吸急促:“別說了。”

少女的手撫在教養她長大的恩人的心房,專注感受血肉之身的含蓄熱烈,心尖的羞怯慢慢地散了。

她咬字纏綿:“真的,不騙你,你想的話随時都可以。就是不知,我能不能堅持到事成再醒來。恩人,你不知道,想弄髒我的人太多了,可我只願意你來,在你指尖盛開。”

“阿景……”她聲細如蚊,嬌軀輕微顫栗,僅以氣音道:“我有幸……被你占有麽?”

千萬裏外,極寒之地,冰窟。雪發薄唇的女子指尖猛地一動,須臾,在肆虐的風雪嚴寒中沉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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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水媚多情,頻頻勾動心上人的神魂,晝景本就不是坐懷不亂的君子,此時此刻理智焚燒殆盡,揚手扯開那層白衫。

雪淨如玉的身子在眼前一晃,少女身形驀地被風吹散,她愣怔片刻,一身火氣無處宣洩,徑直跳進湖水。

琴姬醒了。

醒得真不是時候。

日落黃昏,她這一夢足足夢了一個半時辰。醒來說不清是沮喪是羞赧,在夢裏她的确勾.引恩人了,從而見到了恩人沉穩之外的另一面。

她很喜歡。喜歡她看向她時隐忍克制的目光,喜歡她羞窘心虛的可愛樣子。然而萬分的歡喜都擋不住衣衫被扯開的一霎,驟然從心尖湧來的羞,即便在夢裏也立時醒了過來。

身子酥.麻,動也不想動。琴姬羞恥地別開臉,想到她突然走開恩人可能會有的反應,噗嗤一聲笑了。

好喜歡捉弄她啊。這算不算遲來的叛逆?

琴姬玉腿交疊,察覺到藕心細膩的潮.濕,她臉紅如霞,想了一會,撐着綿軟的雙腿拐去浴室沐浴。

她都打算好為恩人守身如玉,就在夢裏和她做一對恩愛眷侶,做盡情人想做的一切事。恩人住在她夢裏,她絕沒有虧待她的道理,否則人跑了,她哭都不知該沖哪個方位哭。

哪知初初嘗試就好似個逃兵丢盔棄甲。

她坐在浴桶默默捂臉,或許下次她可以提醒恩人溫柔點,這般急色,會吓壞她。

兩刻鐘後,琴姬起身穿衣,頂着紅潤的俏臉在書桌鋪好白宣,執筆繪畫。

白衣、雪發、一對狐貍眼,身段優美,窈窕纖細,笑起來風流婉轉,皆是她此生最愛的模樣。

畫着畫着,少女一時看癡了。鬼使神差地想:恩人扯她衣服的動作,當真是熟稔極了,仿若私底下練習了千百回。

她搓了搓發紅的臉,心道:這次是藕花深處談情說愛,下次呢?

夢是她來操控的,她便是那夢境一方天地的主宰,她微眯着眸,幻想下次要以何種場景來見她的夢中人。

視線穿過窗外,琴姬慢悠悠收回,眸光最終落在畫紙之上女子狹長美豔的眼睛,輕笑:“下次你想如何呢?我的好恩人。”

指腹虛虛描摹過那人俏生生的臉,不敢碰實了,免得髒了剛畫好的仙姿佚貌。她幽幽一嘆:你想如何,都可以啊。

少女的思慕沉甸甸的,八歲埋下了種子,十三歲生根,十五歲開出情愛的花,搖曳至今,暗香迷人。

誰敢想流煙館淡漠冷然的琴師早早地戀慕一人?且還是在夢中情根深種,願身心相許。

畫裝裱好挂在牆壁,琴姬一手托腮安安靜靜看着:畫中人坐在小船,手裏握着酒杯,揚眉笑得溫文爾雅。

“真好。”她輕聲道。

比起帶着污濁氣的世間男女好了太多。

雲泥之別。

仰頭看累了,她取下畫卷裝進楠木箱子,放眼看去,裏面盡是裝裱好的卷軸,箱子落鎖,被她悉心珍藏。

這麽好的情人,她舍不得給旁人看。

抱琴走出門,少女坐在小院梨樹下彈琴奏曲,夏日和風拂過她潔白的裙裳,發絲飛揚,美不勝收。

也難怪這樣如冰如雪的女子惹來多方觊觎。

常言總道美色誤人,殊不知更多時候是世人的貪婪誤了卿卿美色。

十裏平湖,雕梁畫棟的大船,滿堂盡是身着錦繡的年輕男女,觥籌交錯一番熱絡,蓮殊坐在一水的權貴子弟當中,呈衆星捧月之勢。

原本她和館內的姐妹出門游湖,沒想到碰到秋水城一衆世家子,被邀請來此,同坐席的還有聞名遐迩的幾位才子。

流煙館琴棋書畫四塊金字招牌,随便哪一位都可稱得上各自領域的‘大家’,蓮殊在書法一道頗為自傲,面對衆人的吹捧,謙虛了兩句。

坐在上位的世家子手裏把玩着酒樽,裝作樣子環顧一圈:“棋書畫都在這,琴呢?”

要說流煙館最美的,還是那位冰冷冷的琴師。

聽他問起琴姬,蓮殊笑意不達眼底:“你還不知道她?她最不喜出門了。好端端的美人不愛金銀和綢緞,最喜歡關在屋子白日做夢,住在白玉街那等繁華的地界,偏偏活出大隐隐于市的滋味,你說她這人奇不奇怪?”

男子飲了口桃花酒:“再奇怪,那也是冷傲動人的美人。”

席上之人紛紛露出暧昧低笑。

是啊,美到琴姬那般地步,已經無人關心她琴彈得好不好,曲子是否可傳世,一個美字就足夠折了世人心魄,遑論絕美之餘,美人風骨極佳。

前段時日為争奪當面聽琴姬奏曲的機會,上至纨绔王孫,下至財大氣粗的富商,砸銀子砸紅了眼最後色令智昏大打出手。

文壇上道貌岸然的文人騷客揮筆批判琴姬乃紅顏禍水,可笑的是不論男女都上趕着想被她禍害。而紅顏視千金為糞土,閉門不見,傲氣得很。

再過三個月琴姬便年滿十八,想親手折花的人遍地都是。

“她不來,這酒宴失了大半趣味。”

幾位才子深以為然,流煙館的才女們聞言色變。

蓮殊和他們關系處得最好,說話也最親昵:“哦?你這話是明擺着想得罪我們?”

世家子笑呵呵地舉杯賠罪:“哪裏哪裏。我的錯,我自罰一杯,萬望姐姐們莫和我計較。”

又是一番嘻哈笑罵。談過風月,年輕男女們少不得要借酒揮發才情。

日落黃昏,流煙館的才女們下了船結伴而歸,墨棋、挽畫一左一右走在蓮殊身邊,嘴上說着不滿的話,無非是嫌棄世家子們眼裏只有琴姬,沒有她們。

相貌上生來輸了幾籌,才情盛名上又生生被一個不愛出門交際的人壓了一大截,墨棋嘟囔道:“真不甘心。琴姬那麽冷,她有什麽好?”

挽畫冷哼:“食色.性也,同為流煙館金字招牌,要怪就怪咱們運道不好,沒有那舉世無雙的傾城容色,更沒那勾人的身段韻味,琴姬年紀輕輕天賦異禀,我等比不得。”

陰陽怪氣,怎麽聽都不像是好話。

在船上蓮殊尚面不改色當着衆人指摘琴姬,道她秉性怪異。彼時當着館裏的‘好姐妹’更不會幫着琴姬說話。

想着出門前碰到的硬釘子,她不緊不慢道:“是啊,把人弄得心癢癢求而不得,這才是琴姬呀。”

都是肚子裏頗有文辭的才女,文人相輕,美人亦如是。

流煙館的四塊金字招牌出身都不怎麽好,墨棋一心想憑借才氣姿容嫁個好人家,飛上枝頭做鳳凰。然而有人天生就是雞窩裏飛出的金鳳凰,氣得她咬牙切齒。

至于挽畫,挽畫不嫉妒琴姬那張臉,那張臉即便她投胎十回八回都不見得能比之十分之一。

她嫉妒琴姬的萬丈才情。

無意中一瞥見識過琴姬的畫作,她自愧弗如,生怕這人搶了她‘小畫仙’的美譽,是以對少女有着莫名的敵意。

文人想诋毀一人那太容易。可惜琴姬太美,終究是愛她的人多。

墨棋意味不明地笑道:“阿殊姐姐,她和你關系不是很好嘛,你怎麽出門在外總不向着她說話?”

因為我巴不得所有人都讨厭她、冷待她啊。這樣,她才能安安分分守在我身邊,只看得見我對她的好。

她不言語,挽畫似所有悟:“啧。她真可憐。姐妹衆多,無一人誠心實意待她。”

我待她不好嗎?蓮殊暗忖:她生得那麽美,若再被更多人追捧我還怎麽護住她?只有名聲壞了,那些真正自矜身份的權貴才不會想着染指她。

“你們說琴姬那樣的人,有朝一日會心甘情願把自己交出去嗎?”

“你會嗎?”墨棋反問。

挽畫捏緊帕子笑而不語:在她看來,若僥幸得一品貌上乘的癡心人,交出去有何不可呢?

“好了,莫說這個了。”一想到如冰如雪的冷淡美人也會嬌柔含.春地屈居別人身.下,蓮殊攥緊掌心,步子加快率先回了流煙館。

——她想和琴姬好生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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