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脫虎口李密暗生仇
李大德知道了一個大八卦,極其鬼扯。如果不是從李建成嘴裏說出,他都懷疑是野史杜撰出來黑他爸爸的。
原來李元吉剛出生的時候,因為長的太醜,就被他親娘,已故的唐國公夫人窦氏給扔大街上去了。大概自幼便在北周皇宮中長大的窦氏實在接受不了,這麽貌美如花的她會生出個這麽醜的孩子吧。
不過也合該李元吉這小子命不該絕,又被當時侍奉窦氏的侍女陳善意給撿了回來,偷偷撫養。待到李淵下班回了家,才知道發生了這麽一檔子事。
從那之後,陳善意就成了李元吉的乳母,也成了國公府上一位特殊的下人。
畢竟是對李老四有救命之恩的,李建成等親眷對她都保持着應有的尊重,并不以下人待之,而是稱呼她為“陳阿媪”。
當年事情發生時,李世民和李玄霸都還小,唯獨李建成了解前因後果。不過涉及母親,等閑不會亂說,這事也沒幾個人知道。至于為什麽會告訴某人……
李大德是絕不會承認他故意套話的,更不覺得葡萄酒這種東西也存在上頭一說。根本就是李建成自己憋的太久,急需找人傾訴。
掌燈時分,偏廳裏喝茶醒酒的兄弟兩人扯完了閑淡,便轉去了中庭書房裏說正事。
“喏,這是老……咳,阿爺寫給你的信!”
李大德想起來李淵的交代,掏出懷裏暗兜裝的那個窩得皺巴巴的信封。李建成見上面封口的火漆掉落,便笑着虛點了點他。
“這不怪我,他自己沒封牢!”李大德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着。
“呵,信你才怪!”
這邊兄弟兩人低聲交談,言說李淵信中交代的事,分析接下來的安排。與此同時,遠在百裏之外黃河對岸,一處叫牛家村的某間草屋中,神态憔悴的李密正捏着半截瓷碗碎片磨着手腕上的繩子。
隔着簾子的茅屋外間傳來低聲的談笑以及杯盤碰撞的輕響,看守他的人此刻已然半醉,根本就沒注意裏間的動靜。
得益于在牢裏挨的幾頓毒打,奉旨前來押解的禦衛怕他死在路上,就沒給他帶枷鎖,只是用繩子捆了。這就給了他逃跑的機會。
歷史就像是故意開了個玩笑一般,某杠精此前戲說揍他是為了救他,還真沒說錯。
皇帝跟前的衛兵自然不是潼關守兵那般沒見識。蒲山公名聲在外,晚飯還多得了一杯酒。但也正是這杯酒,才讓李密佯裝傷重把酒盅摔碎了,藏下了這枚瓷片。
外間的交談聲漸漸弱了,過不一會兒就傳來鼾聲。等到油燈熄滅,月光下的燈撚冒起一股青煙時,一道黑影便慢慢從裏間掀開當門的簾子,走了出來。
李密的指尖滴着鮮血,那是剛剛太用力,被瓷片邊緣割開的口子。
不過他也并不在意,只是臉色淡然的走到趴伏在方桌上的兩人身側。左右看了看,便擡手從一人腰側的箭壺裏抽出一支弩箭,反手捅向對面側趴着的兵士露出的喉嚨,同時伸手去搶他腰間刀柄。
“噗!”
鮮血飛濺在桌上,後者登時驚醒。張嘴欲叫時才驚覺自己喉嚨劇痛,頓時擡手捂着脖子後腿,又被凳子絆倒摔在地上。
“蒼啷!”
月光下一抹清冷的刀光忽地亮起,李密抽刀在手,轉身便斜劈了過去。
彼時響動聲才驚醒另外一人,正惺忪着醉眼擡頭,嘴裏還罵罵咧咧的。卻見刀光襲來,不等反應,便已掠過他的脖頸。
“噗通!”
屍體向後栽倒,翻在地上。
李密收了刀,沒理會兀自抖動的屍體,而是繞開桌椅,走向另一邊的兵士。
後者俨然未死,只是死死的捂着喉嚨上的弩箭,蹬着雙腳後退,眼中盡是哀求之色。
月光下,被濺了一臉血的李密歪頭看了他一會兒,就在後者掙紮着欲跪下時,舉刀劈了過去。
一刀,兩刀……
屋子裏不斷響起劈砍之聲。直到倒下的屍體不再抽搐,李密才喘着氣直起身來,俨然已成了一個血人。
“啐!”
吐掉嘴邊的零碎,借着月光卸下屍體腰間的手弩和箭壺,挂在自己腰上。随後躲在窗戶後面,悄悄向院子裏看去。
押送他的這隊禦衛共二十人,隊正已死,還有六人在院外值夜,另有十二人在兩處茅屋中休息。
他決定再等等,待到值夜的兵卒困乏之際再行動。
轉身看了看桌子上狼藉的酒菜,李密走近扶起一個凳子,坐下來倒了一杯酒,小口的喝了起來。
古時候的雞都很勤快,但這并不是褒義。
農村養過雞的都知道,所謂雄雞報曉,根本就是這貨睡不着起來瞎嚷嚷。夜間雞鳴響起時,距離天亮都還早着呢。
不過這種困擾在牛家村沒有,因為這裏的人根本窮的連雞都養不起。
沒有雞,自然就沒有雄雞報曉。
月光不知何時慢慢隐去,夜晚到了黎明之前才真正黑暗起來。
茅草屋的木門開啓,李密在院中站了一會兒,待大致能看清周圍的輪廓,才慢慢轉向另一邊的草屋。
他走的很慢,每一腳都在踏實之後未發出聲音,才擡起另一只腳。
猛獸在偷襲時,會刻意矮下身子,貼近地面匍匐前進。他此刻的狀态便如猛獸一般,矮下身子,壓低肩膀,提着橫刀小心翼翼的行走。
另一間草屋的門并沒拴住,輕輕一推便有響亮的鼾聲傳出,在院子裏格外刺耳。
李密猛的閃身進去,關門時發出“砰”的一聲輕響。
屋內的鼾聲猛的一滞,待過不多時,便又響了起來。
仍舊是歪着頭,靜靜的站了一會兒,腳步才慢慢走近。
“噗”的一聲響動傳過,微不可聞。但其中一個鼾聲卻突地消失,同時有“呲呲”的聲音響起,像是有什麽東西漏了氣。
木門再開啓時,內裏已沒了任何聲音。李密如法炮制,又走向第三處草屋。
事情最終還是出了變故。
大概他也沒想到,作為皇帝近侍的禦衛,居然也有偷懶的傳統,大咧咧的跑回來睡覺。
雙方院子裏走了個照面。
“呦,屙尿啊?”
為首的兵卒根本就沒看清是誰,還以為是睡覺的同僚,便揮着手嚷嚷:“老子困死了,回去睡會兒!”
李密沒有做聲,低着頭向後走。待最後一名兵卒越過他,嘟囔着“怎麽有股血腥味兒”時,便突然轉身捂住他的嘴,手中一截弩箭在他脖頸上連刺兩下。随後便一把推開,大步沖向前面的人。
他的動作很快,待前面幾人聽到倒地聲轉身時,他已經連殺兩人。第三人剛一轉身,就被一箭捅在了眼睛上,捂着臉大吼着後腿。
“小心!”
“是那賊厮!”
“殺了他!”
橫刀紛紛出鞘,李密卻在這時快速後退。同時擡手舉起腰間的手弩卡上一支弩箭,歪着頭瞄準。
弓弦響動,近距離的弩箭射在臉上,直接把迎面一人帶得向後栽倒。而此時另外兩人已經沖到近前,舉刀便向他砍了過來。
李密轉身就跑,卻冷不防卻被腳下未死透的一人抱住雙腿,砰的一下摔在地上。
橫刀險之又險的劃過,在空氣中發出“嗚”的聲音,随即再次劈下。
前者快速掙紮,可眼見這人死死的箍住他的腿,一時掙脫不開,便大喊道:“我是皇帝要見的人,你們敢殺我!”
劈過來的橫刀頓了一下,李密順勢再裝好一支弩箭,擡手便射。
“噗!”
這麽近的距離,禦衛身着的鐵束甲根本就擋不住軍弩的勁道。
“狗賊子!你敢!”
僅剩的兵卒破口大罵,卻見身前人影已丢了手弩,擡手抓過正倒下兵卒身前的橫刀,就這麽握着刀刃連人帶刀撞了過去。
罵聲戛然而止,兩道身影翻滾喝罵着糾纏到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一人忽然翻身坐起,低着頭在那大口喘息。過不一會兒,便神經質一般“呵呵”的笑了起來。
“憑你們,也配殺某?”
天放亮時,牛家村東頭的草屋燃起大火。火光後的黑暗中,一人騎着軍馬轉道向風陵渡口,在渡河之際,望着遠處的潼關目露殺氣。
他可沒忘在牢裏莫名挨的那幾頓毒打,聽說是個公子哥兒花了錢,故意讓他吃苦頭。
“李元吉是吧?你給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