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警告
宋璟回到家的時候,宋母正對着鏡子試穿李家發放的傭人服裝,李家無愧于頂級財閥之名,就連給傭人準備的統一服裝都是用名品布料手工縫制而成的。
宋母第一次穿這樣昂貴,剪裁合體的衣服,站在鏡子前不停地轉來轉去,眉眼帶笑,激動和欣喜都寫在了臉上。
她已經四十多歲了,因為貧瘠的生活沒有條件進行良好的身材管理,身材早已經走形,可此刻穿着李家發放的傭人服,倒顯得端莊了許多,白色襯衫外面搭配黑色交叉式套裙,胸口上別着銀質的白色山茶花胸針,和以往不修邊幅的模樣大相徑庭。
然而宋璟此刻卻沒有心情欣賞母親的新造型,他的情緒極度壓抑,任誰當着衆人面被那樣羞辱,自尊心被肆無忌憚地踩在腳下都不會像一個沒事人似的。
興奮的宋母看着鏡子裏光鮮亮麗又得體的自己絲毫沒有注意到宋璟的情緒,反而扭過頭笑着沖他招了招手:“兒子,快過來看看,媽媽穿這身衣服會不會有些奇怪?”
宋母通過了考核,今天去了李家領了傭人服裝和手冊,她第一次去到那樣漂亮的地方,言語甚至都難以描述出她的震撼,連綿的草坪,波光粼粼的水景,華麗的建築。
從前也知道,與她家一路之隔就是漢南洞頂級富人的聚集區,可只有親眼看了才知道原來人也可以那樣生活。
宋母遲遲沒有聽見兒子回答,疑惑地轉過身,見宋璟背着書包,站在桌邊端着杯水,放在嘴邊卻沒喝,臉色蒼白又難看,不知在想些什麽。
宋母感到不安,小心翼翼地開口問:“兒子,你怎麽了?”
緩緩走到他身邊,仔細一看,宋璟右耳戴着的助聽器上出現了好幾道裂紋,她下意識開口問:“助聽器怎麽壞了?”
說着,擡手就要摘下他的助聽器檢查。
宋璟微微側過身子,擡手擋住宋母的動作:“沒事,就是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宋母蹙起眉:“怎麽不小心些,媽媽暫時還沒辦法給你換新的助聽器。”
“還能用嗎?”
宋璟點點頭,嗯了一聲,放下手裏的水:“媽,我去圖書館了,明天你第一天上班,吃完飯之後早些休息吧,不用等我了。”
宋母不贊同:“吃了飯再走吧,學習這麽辛苦,不吃飯怎麽行,晚上你會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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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語氣抗拒:“沒事,不吃了。”
說完,擡步就往外走。
宋母看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這孩子……”
宋璟腳步飛快,匆匆邁上臺階,走的越來越快,後面甚至是跑,直到徹底逃離了這個半地下室的家,他才停下,彎下腰,雙腿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眼尾有些猩紅。
他已經在極力克制了,他不敢再同母親相處下去了,他怕他會克制不住地遷怒母親,将滿腔地怨恨和委屈都發洩到母親身上。
明明不能提供給他良好的物質條件,為什麽還要自私地生下他,讓他也跟着受罪,只能這樣卑賤的活着。
可父親早早過世,母親獨自一人撫養他長大就已經用盡了全力,愛他甚至勝過愛自己。
他又有什麽資格怨恨這樣的母親呢!
周四和周五是宋璟難得的休息時間,不用去烤肉店兼職也不用去咖啡廳打工,可以專心學習,很難得,他也很珍惜,即使是今天這種情緒極其混亂又低落的時刻,他也不想浪費這一晚上的時間。
去圖書館的路上,宋璟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他是個理智又清醒的人,很清楚的知道自怨自艾,怨天尤人救不了他,要想擺脫掉現在難堪又貧窮的困境,他只能靠自己。
徐善回到家的時候,徐父不在,其實他在家的時間很少,大多數時間都随侍在老會長左右,同她相處最多的還是徐母,徐父是個習慣用溫和儒雅外表掩飾自己野心和欲望的人,很多事情他都不會直接外露地說出來,而徐母就是那個嚴格執行他意志的人,包括照顧徐善的生活起居,同高考協調員一起制定她的學習計劃,包括她拿不到一等就要被罰跪的這個指令表面上看是徐母的要求,但實際上是徐父的意思,他想讓徐善記住這種屈辱的滋味,以此來激發出她強烈的勝負欲。
徐母坐在沙發上沖徐善招了招手,徐善将雙肩包遞給傭人,乖順地走過去,坐到她身邊。
徐母直接切入正題,溫柔笑着:“我們善兒換一個補課院怎麽樣?你現在的這個補課院已經幫助不到你什麽了。”
“江南區新成立了一家補課院,都是德亞高出身的一星講師,只教上位圈百分之二的學生,我們善兒這次一定能拿到一等。”
徐善并無異議,順從地點頭:“我相信母親。”
雖然事情還沒辦妥,但徐母還是決定提前告訴徐善,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但關于補課院會透題的事情卻只字未提。
她笑着輕撫徐善頭發:“上樓吧,做完功課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恩善院做社工活動。”
徐善:“知道了,母親。”
徐母又叮囑:“明早我和你一起出門。”
徐善問:“母親明天有什麽安排嗎?”
徐母:“SA拍賣行明天要舉辦一個小型的私人拍賣,邀請了我,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
徐善了然:“好,那我先上樓了,母親。”
徐母笑着:“去吧。”
宋璟學習結束從圖書館出來時,夜色已經深了。
他背着書包隐在昏暗光線中慢吞吞地往家走着,比起白天宋璟更喜歡夜晚,黑夜能隐蔽起很多東西,比如差距,又比如欲望,讓他覺得更有安全感一些。
圖書館離他們家并不算遠,但這裏到處都是坡路,他走得很慢,耳邊是喧嚣的夜色,他緩緩擡手摘下右耳上的助聽器攥在手裏,有時他甚至覺得聽不到也挺好的,很安靜,靜到他能聽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
離他們家越近,就越僻靜。
猝然,宋璟身後響起重型機車飙車炸街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即使他沒戴助聽器,也聽的極為清晰,耳膜甚至都在跟着鼓動。
他不好奇,繼續向前走自己的路。
可這些車卻是沖着他來的,領頭的一輛速度極快,風馳電掣,同他擦身而過,差點把他撞倒。
宋璟踉跄了一下,站穩身體,看向那輛已經駛出有一段距離的重型機車,車子速度極快,驟然剎車發出刺耳聲音,随即調頭,車頭燈對準他射出極刺眼的光線,轟炸油門,絲毫沒有減速向他沖了過來。
另兩輛重型機車接連跟上,軌跡逐漸成圓,将宋璟一個人孤零零地圍在中間,排氣管的噪音極大,車頭燈都開着,揚起地面上的土灰和塵埃。
宋璟只覺得光線刺眼,眼前白茫茫一片,即使沒戴助聽器,也能清晰聽見發動機的劇烈轟鳴聲,鼻息間都是灰塵和氣管排出的尾氣味道。
他擡起胳膊擋住刺眼光線,微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這些人是誰。
最嚣張的那個人騎着一輛售價高昂的限量款重型機車,戴着厚重的頭盔,身形清瘦。
即使看不到他的臉,宋璟也能猜到是鄭裕!
他就這麽平靜地站在原地,臉上沒有絲毫害怕的表情,他覺得鄭裕這種行為幼稚又惡毒,
這樣又蠢又毒的人,卻有肆無忌憚的家世背景,上帝還真是不公平啊!
可能是覺得宋璟的反應太過無趣,沒什麽意思,為首的重型機車驟然停下,與地面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剎車聲,人從車上下來,利落地摘掉頭盔。
果然是鄭裕!
因為戴了頭盔,他打理好的發型變得有些淩亂,躁動周正的眉眼隐在昏暗光線中顯得越發琢磨不透,他夾着頭盔,勾唇朝宋璟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脫下機車手套。
他身後的兩個同伴也跟着摘下了頭盔,但卻沒下車,雙腿跨坐在摩托車上,一臉玩味地看戲。
鄭裕走到宋璟面前,眼底陰沉,戲谑:“我們班長膽子還真是挺大的。”
“怪不得什麽都敢觊觎。”
這話若有所指,宋璟恍然間明白了鄭裕為何會突然盯上他,因為徐善!
鄭裕看着宋璟,神情有些漫不經心,像是随便問問,但語氣又格外陰沉:“徐善漂亮嗎?”
宋璟沉默着不說話。
鄭裕拿着機車手套在手心上輕輕拍打:“像你這種人有機會能進到德亞高來念書,應該心懷感恩地專心念書才對,為什麽總是做一些讓人煩躁的事情啊。”
宋璟突然想笑,鄭裕的這些行為是因為嫉妒嗎?
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絲毫沒有同理心的財閥後代竟然也會嫉妒他這種蛆蟲嗎?
他沉默良久,和鄭裕直視:“我要回家了,請讓讓。”
聞言,鄭裕嗤笑一聲,竟真的側身給他讓出一條路。
宋璟甚至不敢思考鄭裕是否是真的要放他走,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同他擦身而過。
他走出去一步,兩步,三步,鄭裕都沒有開口叫住他。
鄭裕的兩個同伴也都一臉玩味地看着他,但卻沒有出手阻攔。
宋璟就這樣沉默又不安地向前走着,走出去第十步的時候,鄭裕站在他身後緩緩開口,聲音輕蔑又危險:“班長,伯母年紀大了應該受不了太吵鬧的聲音吧,我們回去的時候會安靜地走的,放心吧。”
聞言,向前走着的宋璟動作一頓,僵在了原地。
鄭裕在警告他,如果他不聽話,母親也會被他連累。
鄭裕看着宋璟僵住的背影,滿意地笑了一下,戴上頭盔,跨上重型機車,轟鳴着駛離,揚起手,嚣張地高喊:“學校見,班長!”
他的同伴也緊緊跟上,笑得肆意張揚。
宋璟站在原地看着他們嚣張遠去的背影,氣血翻湧,混亂的情緒積壓在太陽穴上瘋狂地悸動着,影子被昏暗路燈拉的無限長,無限孤寂,一種蠢蠢欲動的報複心理在叫嚣着作怪。
良久,他才擡起腳步繼續向前走,距離他家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他推開門走進去,店員微笑着:“歡迎光臨。”
宋璟禮貌地颔首,繞着貨架走動,視線掃視,便利店後方透明的冷藏櫃裏擺了一排草莓牛奶。
是徐善喝的那個牌子。
在清冷的白熾光線下顯得昂貴又精致。
宋璟盯着這盒草莓牛奶看了良久,緩緩擡起手,從冷藏櫃裏拿出一盒。
既然接近徐善就能讓鄭裕發瘋,那他很願意這麽做。
宋璟将草莓牛奶緊緊攥在手裏,走到門口結賬,店員拿着掃描儀對準條形碼掃了一下,微笑着:“五千韓元。”
宋璟從口袋裏掏出錢夾,這個錢夾他用很久了,邊緣處有明顯的磨損和破舊,但他卻絲毫不覺得窘迫,從裏面拿出一張一萬面額的紙幣交給店員。
“歡迎下次光臨。”
宋璟拿着草莓牛奶走到便利店後側光線昏暗的地方,靠着牆壁坐下,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口感順滑,濃郁香甜,和他想象中的味道差不多。
宋璟的臉隐在昏暗光線裏,褪去清冷淡漠,顯得有些危險,他仰頭靠着牆壁,突然勾唇笑起來,倒是難得的輕松和爽快。
即使是蛆蟲被人踩死之前也要掙紮兩下,更何況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呢。
翌日
徐母今天要去SA拍賣行參加私人拍賣會,早早就起床梳洗,徐父比她起的更早,今天他要陪老會長去做身體檢查,走之前特意叮囑徐母,如果有值得收藏的高端餐具務必要拍下來。
徐母記在心裏,對今天的拍賣活動格外重視,因此打扮的時候也多花了心思,穿了件剪裁合體的珍珠灰長裙,佩戴了一套價格高昂的珍珠首飾,溫柔如水,光彩照人,反複确認好妝容後才下了樓。
樓下早餐已經備好了,傭人為她抽開椅子,徐母優雅地坐下,她想着待會兒拍賣會的事情沒什麽心思吃飯,只端着杯黑咖啡小口小口喝着。
徐善緩緩從旋轉樓梯上走下來,她今天要去恩善院做社工活動,穿的并不像徐母這樣正式端莊,白色薄針織衫下面搭了條粉色魚尾裙,黑色長卷發紮成丸子頭,通透幹淨,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充滿了保護欲。
徐母放下咖啡,沖她招了招手:“善兒快過來用早餐,吃完我們出發。”
今天傭人做的早餐不是西式的,而是傳統餐食,小菜碟子鋪了一桌子,徐善夾了塊厚蛋燒送進嘴裏,慢慢咀嚼着。
徐母:“今天李元少爺也會去恩善院吧?”
徐善點點頭嗯了一聲:“但他不會待太久,他不耐煩做這些東西。”
徐母語重心長:“善兒要和李元少爺打好關系啊,這是你父親的叮囑。”
徐善點頭:“我知道的,母親。”
用完早餐,柳司機開車送徐母和徐善,兩人順路,先送徐善去恩善院,再送徐母去SA拍賣行。
柳司機開車很穩,徐母和徐善坐在後座低聲交談着。
徐母溫柔笑着将徐善耳邊碎發別到耳後:“我們善兒真漂亮,恩善院的孩子們一定很喜歡你吧,每次社工活動都是滿分,孩子們給你打的評價分數也很高。”
徐善溫順地笑着:“孩子們雖然聽力上有些障礙,但都很可愛。”
徐母笑着感慨:“我們善兒真善良。”
柳司機透過車內後視鏡瞥見這對溫馨交談着的母女,也跟着開心,這樣才像正常的母女啊。
到達恩善院,徐善從車裏下來,關上車門,徐母叮囑:“結束後給柳司機打電話讓你接你回去。”
徐善微笑着颔首:“好的,母親。”
徐母點點頭,車窗緩緩升起,嚴絲合縫地關上。
車影越變越小,淹沒在車流中。
徐善轉身,瞥了一眼右側停着的昂貴私家車,眉眼沉了一下,而後擡步走進恩善院。
恩善院裏都是幼齡聾啞兒童,有的是完全聽不見,有的是聽力能力弱,對聲音感知不明顯,戴上助聽器,還是可以聽見說話聲音的。
孩子們都很可愛,雖然孤僻,但很有禮貌,再怎麽喜歡徐善,黏着她,也禮貌地使用敬語。
三樓,窗邊
這裏的孩子聽力或者語言能力上都有缺陷,因此情緒也格外敏感,又都是幼童,所以極容易哭鬧,閱覽室裏一個孩子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旁邊散落了一地的積木,哭聲吵鬧又尖銳。
徐善剛轉過樓梯拐角就聽見孩子尖銳的哭叫聲,還有重物哐當砸在地上摩擦發出的刺耳聲音。
她遠遠看見一個身形修長的男生單手撐在窗臺上,另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指間夾着支煙,他身旁地上是被踢倒的鐵皮制垃圾桶,垃圾散落一地。
男生身旁低眉斂目地站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一臉忐忑不安,小心翼翼。
徐善腳步輕盈,緩緩走近。
西裝革履的男人側頭不經意瞥見她,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徐善小姐。”
徐善禮貌地沖他颔首:“崔室長。”
聽到聲音,站在窗邊抽着煙的男生漫不經心地轉過身來,眉眼刻骨,輪廓分明,財閥公子那股冷淡又嚣張的姿态似乎融進了骨子裏。
他皮膚白又薄,夾着煙的手背上能看見淺淡的青筋脈絡。
李元對上徐善清淩淩的眼睛,擰起眉,眉眼間難掩煩躁,卻又慢吞吞地把夾着煙的手背到了身後。
徐善像是沒有看見他腳旁倒着的垃圾桶和散落一地的垃圾,溫聲同他打招呼:“早上好,李元。”
李元看向她的目光中帶着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表情有些捉摸不透,眼底淬了一絲抗拒,但轉瞬即逝。
良久,他輕唔一聲,算是回應。
對于李元來說,德亞高只有兩種人,害怕他的,還有讨好他的。
徐善是第三種,很正常的同他相處,就像對待其他任何一個人一樣。
雖然他不稀罕,但這種感覺很新奇,也很難得。
可他也極為抗拒這種陌生的感覺。
徐善沖他微微颔首,沒再交談,轉身進了教室,順手帶上門,隔去孩子尖銳吵鬧的哭聲。
李元極不願來做社工活動,他讨厭孩子,更讨厭麻煩的事情,忍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擡腿就要走。
崔室長連忙擡手擋住他,硬着頭皮勸阻:“元少爺,你綜合生活記錄簿上的社工活動分值現在還未滿五十分,理事長要求你今天必須要在這裏待滿兩個小時。”
即使是SK財團理事長的次子,綜合生活記錄簿上也不可能空白一片,李元的社工活動也在恩善院這裏,但他不耐煩做這些事,每次都只是裝裝樣子,甚至待不到十分鐘就會離開。
因為他陰晴不定的性格,孩子們也都很害怕他。
最近他做的太過分了,甚至直接缺席,所以理事長派崔室長過來監視他。
李元表情難看:“滾開。”
崔室長其實很怕李元,他性子陰晴不定,又肆無忌憚,什麽瘋狂的事情都做的出來,但理事長交給他的任務,就算他再怎麽害怕,也得硬着頭皮完成:“元少爺,理事長的要求你不能違背。”
李元垂下眼,輕蔑地笑了一下,擡手将指間夾着的煙狠狠按在崔室長的手背上撚滅。
崔室長痛呼一聲,表情扭曲。
李元靠近他,臉色陰沉,輕聲警告:“崔室長,擺清自己的位置。”
“你不是父親的狗,是李家養的狗,別忘了,我也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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