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是她

徐善到家的時候, 徐母正站在透明玻璃展櫃前,擦拭着她收集來的那些高端漂亮的餐具,光潔明亮,一塵不染。

她微笑着恭敬地打招呼:“母親, 我回來了。”

徐母聽到聲音轉過身來, 笑着:“善兒回來了。”

徐善點頭, 詢問:“父親呢?”

徐母擦拭着餐具:“老會長不是要舉辦家宴嘛, 理事長和老會長最近關系緊張,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一頓飯,不能出任何差錯, 你父親想的多,不放心交給別人, 什麽都要經手, 現在還在公司呢。”

說着,她頓了頓:“對了,善兒, 你父親還說讓你挑兩首和緩的曲子練習一下, 周三那天老會長也邀請了我們, 到時候希望你能負責演奏。”

其實徐母心裏是不舒服的, 因為她覺得老會長這種行為完全沒有尊重她的女兒, 但這個家是徐父說了算,徐父說為老會長一人家演奏小提琴是善兒莫大的榮幸,那她就也只能給自己洗腦, 這是老會長的恩賜。

徐善沒有任何不滿, 順從地點點頭:“好的, 母親, 我會挑好曲子抓緊練習的, 周三不會出任何差錯,請讓父親放心。”

好在女兒沒有露出什麽不忿的表情,這讓徐母裏稍微好受了一些,她的善兒真的很懂事,上高三以後幾乎沒怎麽讓她操過心,除了成績上,她對善兒沒有什麽不滿的。

現在這唯一的問題也馬上就要解決了,徐母微微側身,餘光瞥向收藏櫃裏那套她在SA拍賣行拍回來的蝴蝶燙金骨瓷盤餐具,緩緩露出微笑,她相信理事長夫人一定會喜歡這套餐具的,她也會如願以償送善兒進入到那所補課院,讓她拿到一等。

徐母滿意地露出笑容:“好孩子,上樓吧。”

徐善點點頭:“好的,母親,那我先上去了。”

說完,她背着書包,轉身上了樓,她身姿窈窕,兩條腿白皙修長,尤其是小腿,沒什麽肌肉,線條漂亮又好看。

徐母仰頭看着自己女兒的背影,也覺得亭亭玉立,這麽漂亮優秀又善良的女兒是由她親手教養出來的,這讓她驕傲無比。

徐善上樓之後放下書包,坐在床邊,微微垂着頭,打開購物軟件檢索助聽器,跳出來的頁面裏助聽器的品牌,種類,價格繁多,讓人眼花缭亂,她指尖在屏幕上不停地滑動,最後選了左上方那個最貴的助聽器品牌,外殼精致,智能降噪,無論是樣式還是價格都比宋璟之前戴的那個要好太多。

她很快就付好款,仰着身子,往後一躺,整個人陷入到柔軟的大床裏,緩緩側過頭,那張寫了宋璟名字的紙條就孤零零躺在她旁邊,徐善伸長了手夠過來,盯着這個名字看了半晌,随即平靜地撕成兩半,扔到了地上,細碎的紙條打着旋兒飄落到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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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助聽器還不夠,她要讓宋璟盡快發現她就是他的秘密朋友,要讓他主動出擊,提出他想要的,否則按照他多疑的性格,又怎麽會把他那顆陰暗的心撕開一道小縫,讓陽光照進去呢,防備還來不及。

想到這兒,徐善又緩緩坐起身來,把包臀裙捋平整,又整理了一下頭發,趿拉着拖鞋,慢吞吞的下了樓。

徐母已經不在樓下,應該是回房了,樓下只有兩個傭人在開放式廚房裏準備晚餐,徐父不在,所以傭人準備的晚餐也是比較簡單的,又是兩個人一同準備,顯得有條不紊。

徐善走到飲料冰箱旁邊打開冰箱門,冷氣撲面而來,視線掃視一圈,冰箱裏面擺的都是昂貴的礦泉水,還有維他命飲料,燒酒,沒有她想要的草莓牛奶。

她怎會不知道宋璟在暗處窺探着她。

一旁正在準備晚餐的傭人,看到徐善開着冰箱,手扶在冰箱門上,像是在找什麽,恭敬地開口需詢問:“小姐,您需要些什麽嗎?”

徐善手扶着冰箱門,側過身,聲音溫和:“沒有草莓牛奶了嗎?”

傭人反應過來,連忙彎腰鞠躬道歉:“對不起小姐,因為今天事情有點多,還沒有來得及去超市采購,您要喝草莓牛奶嗎,我現在就去給您買。”

這邊是漢南洞的富人聚集區區,大多是別墅,依山而建,富人本就對居住環境更為苛刻,對環境綠化還有安靜程度都有很極嚴格的要求,離市中心吵鬧的繁華區還是有些距離的,傭人要是現在去的話,一來一回就要接近一個小時,她還要準備晚飯,如果晚飯沒有按時準備好,管家肯定要責罰她。

徐善沒想為難人,緩緩擡手,關上了冰箱門,搖搖頭:“沒關系,準備完晚餐之後再去吧,我也不着急喝,明天早上我上學之前擺在冰箱裏就行。”

傭人連忙答應:“好的,好的,小姐請放心,我準備完晚餐就去超市采購。”

徐善點點頭,踩着拖鞋又上了樓。

夜色漸漸深,烤肉店裏

宋璟穿着服務生的制服,外面圍了一個黑色耐髒的圍裙,端着烤肉和燒酒穿梭在客人之間,烤肉店是用炭火鮮烤,溫度很高,他又來回不停的忙活着,又是拎炭火,又是端食物,又是幫客人開酒,光潔飽滿的額頭上已經微微附上了一層薄汗,白皙皮膚在炭火的火光下映射出生命力旺盛的紅潮。

因為他長相帥氣,附近有好多在寫字樓裏面上班的姐姐或者是女高中生,晚上都會到這裏來吃烤肉,看他,想要同他合影,但宋璟都禮貌地拒絕了,說實話他并不想這麽惹人矚目。

即使在德亞高他貧困的家境衆人皆知,但他也不想被同學親眼目睹打工兼職賺取生活費的窘迫境地,所以無論是兼職的烤肉店,還是打工的咖啡店,他都特地選在了離德亞高很遠的地方。

兼職生負責幹的就是又苦又累的活,對付最難纏的客人,送走了一輪又一輪的客人,宋璟被老板派到後廚房去刷碗,他坐在一個矮小的板凳上,兩條修長的腿根本沒有辦法伸開,只能微微蜷曲着,身前地上擺着一個巨大的紅色水盆,裏邊填滿了油膩的碗,裝滿了帶着泡沫的水,他戴着橡膠手套,一個接一個機械地清洗着,視線卻沒落在實處,像是在出神。

宋璟在想他能為姜承做些什麽才能從他那裏拿到高分,是要隐瞞身份,還是要主動暴露。

姜承喜歡的東西,想要的東西,肯定都是極昂貴的,以他的家境根本負擔不起,所以不能從他喜歡的東西入手,要從他讨厭的東西切入。

宋景戴着手套,拿着鋼絲球,刷着手上油膩膩的盤子,浸泡到水裏,退去那層油膩後,盤子變得通透幹淨,只是邊上還沾染着泡沫,要放進另一個裝滿清水的盆裏,等待會兒刷第二遍。

讨厭的東西……

姜承讨厭什麽呢。

他讨厭蟲子,讨厭冰冷的東西,讨厭輸。

讨厭徐善

要說最讨厭的……應該是輸給徐善。

只要他幫他贏過徐善就可以了,從三等變成二等,皆大歡喜。

宋璟想通了事情的關鍵,微微勾起唇,将已經刷去油膩,但還沾着泡沫的盤子放進另一盆盛滿了清水的紅色大盆裏,盤子沉到底,泡沫緩緩破碎。

在德亞高,徐善低調的過分,表面看起來她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但在這錯綜複雜的關系中逐層抽絲剝繭後就會發現大多數人都同她有關系,或是喜歡或是怨恨,只要利用好了她,他可以從中獲益良多。

就像現在,他既可以利用她讓鄭裕發瘋,也可以讓姜承在月末的評價中給他打出高分。

烤肉店的兼職一向結束的很晚,閉店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十二點多了,宋璟回到家的時候滿身疲憊不堪,一身油煙味,他眼皮沉的快要睜不開,感覺只要上床沾到枕頭,就會立刻睡着,而且是一覺睡到天亮。

宋母擔心他的安全還沒睡,一直在等着他,桌上的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

卸了妝,脫去在李家工作的那身昂貴有質感的傭人服裝之後,宋母又變回了那個滿臉皺紋,身材有些臃腫的家庭主婦,見兒子回來連忙迎上去,蹙着眉問:“兒子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宋璟滿臉的疲憊,但還是扯出一個笑容,不想讓母親太擔心:“今天有一桌客人喝醉了,喝到很晚,所以回來的晚了一些,不用擔心。”

“媽,你下次不用等我,早點休息,你現在在李家做傭人,比之前在恩善院要累的多,以後別等我了。”

宋母一臉不贊同地看着他:“不等你怎麽行,等不到你回來,我也睡不着,咱們家住的這附近路燈壞了好多,而且前幾天我還聽到有人在這附近飙車的聲音,很不安全,下次別這麽晚回來了。”

宋璟拗不過母親,點點頭。

宋母扯着他到桌旁坐下,将筷子塞到他手裏:“還沒吃飯吧,給你熱好了飯菜,沒想到你這麽晚回來,熱了好幾遍,不知道還好不好吃了。”

宋璟累的要命,根本沒有什麽胃口吃飯,随便往嘴裏扒拉了幾口飯,就撂下筷子:“媽,我吃不下了。

宋母一臉心疼的看着他說:“再多吃一點吧,你最近都瘦了,學習又辛苦,還要去兼職掙生活費。”

宋璟搖頭:“沒關系的,媽,別擔心我。”

“我确實吃不下了。”

他不想在同母親就這個話題再糾纏下去,便打斷她,反問:“母親你今天第一天去李家上班,感覺怎麽樣,如果實在辛苦的話,還是回到恩善院去工作吧。”

宋母回想起白天她澆花時不小心弄濕了元少爺的鞋,元少爺一臉陰沉的表情,沉默下來,覺得有些難堪,也不想讓兒子擔心,所以就閉口不言,只撿些開心的事情說給他聽:“你不用擔心,管家很和藹,那邊的傭人也都很有禮貌,對我很好,員工餐也很好,每個月能拿的薪水也比恩善院高多了,放心,不用擔心媽媽,你就好好學習,把自己照顧好就夠了。”

宋璟點點頭嗯了一聲,他知道他改變不了母親的想法,能做的只有支持她,多關心關心她:“媽,你覺得在那裏工作開心就好,我困了,先去沖個澡,你也早點休息。”

宋母點點頭,站起身來開始收拾碗筷:“好好好,你快去吧,我收拾完之後就也睡了。”

宋璟起身去了浴室,他們家租的這個半地下室很破舊,也很狹窄,地縫或者陰暗的角落處半夜不開燈的時候會爬出來很多蟑螂,淋浴也不怎麽好用,熱水和冷水時常交替,好在他已經習慣這種情況了,艱難地洗完一個澡,換好衣服,他拿毛巾擦着半濕還滴着水的頭發去廚房沖了一杯速溶咖啡。

回到房間,他也沒睡,先是把咖啡杯放到書桌上,又拿起書包坐到了書桌旁,櫃子裏掏出以往的水平測試的試卷,還有課本,開始整理筆記。

在德亞高這種地方,宋璟能一直保持一等的成績,狠狠壓徐善一頭,把她踩在腳下,不是偶然而是實力,他低着頭認真整理筆記,是為姜承整理的筆記,他要整理出一份能讓他超過徐善的筆記。

這樣,他才能和姜承談條件。

宋璟白天上了一整天的課,晚上又去烤肉店兼職,現在已經困得不行了,整個人疲憊不堪,上眼皮和下眼皮一直在打架,全靠咖啡撐着,但是留給他的時間很緊張,因為德亞高的水平測試時間間隔很短,想和姜承談條件,他單單給姜承整理出這份筆記還不夠,還要給他留出足夠的複習準備時間,所以他今天晚上就要把這些筆記全部都整理出來,明天去同姜承談條件。

幫他把徐善踩在腳底下,他則為他在月末評價中打出高分,互利共贏。

第二天宋璟醒的很晚,鬧鐘已經響了好幾遍都沒能叫醒他,昨天他實在是太過疲憊,等他有意識睜開眼鏡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為了不遲到,他第一次選擇打車去德亞高。

德亞高有完善的學生會執勤制度,如果遲到的是財閥後代和精英子女還好,因為是同等級,可對待他們這種社會關懷對象則格外嚴苛,要是遲到的話,随行評價表上就會被記上一筆。

車上,宋璟看着計價器不停跳動,金額在不斷上漲,只感覺一顆心都被揪了起來,貧窮的家境讓他早早就知曉了掙錢的艱辛,此刻因為他的不自律,而花了這份本不該花的錢,這讓他更心疼。

下車之後,宋璟匆匆朝着校門口跑過去,學生會站在校門口執行檢查學生是否佩戴了銘牌,女生包臀裙的長度是否合格,男生的領帶是否佩戴整齊。

宋璟的校服一向穿的很規整,領口的扣子永遠系到最上面的一顆,清俊又禁欲,有一股端正感,他沒遲到,學生會的人自然也沒有為難他,他匆匆通過校門口,又飛奔過漫長的階梯,進了教學樓。

跑到班級裏的時候,他感覺肺都要炸開了,克制不住地微微喘着,額邊碎發被汗水濡濕。

他擡步走到座位上,剛要放下書包,卻發現書桌上擺着一盒草莓牛奶,最上面放了一根吸管,陽光透過紛飛的白色薄紗簾灑進來,平和又耀眼,草莓牛奶的錫紙蓋折射出漂亮的銀色光線。

宋璟幾乎是在看見這盒草莓牛奶的同一瞬間,腦海裏就聯想到了一個人,徐善。

他視線不由自主的投向徐善,少女也在看着他,雪膚花貌,沖他清淡地笑了一下。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緩緩走到座位坐下,放下書包挂在課桌左側,故作不在意地将草莓牛奶推到桌邊,沒有喝,可晦暗的愉悅卻沿着四肢百骸随着血液流淌,克制不住的激蕩。

徐善是他的秘密朋友,連上帝都在幫他。

上午第二節 課程結束後,第三節是體育課,女生們三三兩兩,成群結伴地前往儲物櫃去拿自己的運動服,再到更衣室去換。

徐善去的晚,她在整理上節課的筆記內容,握着筆在書上寫寫劃劃,前排許景和她的同伴們在竊竊竊私語,時不時譏笑着望向後排尹冬所在的方向,像是在謀劃着什麽壞主意。

不過她全然不關心,像沒聽到似的,寫完筆記之後放下筆,從筆盒裏邊拿出一根發繩,放進包臀裙口袋裏,打算一會兒上體育課的時候把頭發紮起來。

收好之後,徐善擡步走出教室,去儲物櫃拿運動服。

儲物櫃在四層偏廳,她去的晚,已經有同班女生們取了運動服之後笑着結伴往更衣室去了,她慢吞吞走到自己的儲物櫃前,輸入密碼打開櫃子。

徐善的運動服裝在購物袋裏,疊的很整齊,是傭人昨天剛給清洗熨燙過的,帶着一股清淡的香氣。

她将袋子拿出來套在手腕上,又拿出運動鞋,拎在手裏,剛準備關上櫃門,身邊卻覆蓋過來一道纖細陰影,她側頭看過去是尹冬。

尹冬和徐善對上視線,明明情緒很低落,卻還是艱難地扯出一抹笑,沖徐善打了聲招呼,因為徐善長相清麗,沒什麽攻擊性,反倒一股楚楚可憐,需要人保護的意味,所以即使徐善從來沒有站出來為她說過話,尹冬也天然地覺得她是個善良,好相處的人。

見尹冬朝着自己笑了一下,徐善也禮貌地沖她颔首,擡手關上自己的櫃子。

尹冬轉過頭,在密碼鎖上按一下一串數字,櫃門櫃門自動彈開,她将手伸進了儲物櫃,想要拿出在自己的運動服,可随即動作卻一下子僵住,

剛剛和她擦身而過的徐善見狀也停下腳步,側頭看過去。

尹冬蒼白的臉上浮現出隐忍和憤怒的神情,手甚至都在抖,将運動服從櫃子裏拿出來展開。

德亞高的運動服分兩種,女生是灰色短袖和黑色長褲,男生則是黑色短袖和灰色長褲,顏色搭配是颠倒的,都是用綿軟貼身的昂貴布料縫制而成的,很舒适。

尹冬緊緊攥着她的運動服,衣服被剪得稀爛,剪成了一條一條的,除了領口處還完好着,剩下的地方都已經被毀壞了。

她隐忍克制着,可還是紅了眼眶,但她不敢去找許景算賬。

徐善看了一眼,平靜地移開視線,拎着購物袋和運動鞋,去了更衣室。

更衣室設置的很妥善,有兩層門,進了最裏面那道門之後,還有一層厚重的簾子擋着。

徐善掀開簾子進去,同班女生們差不多已經都換好衣服了,見徐善才進來笑着催促她:“徐善,你怎麽才來呀?快點換運動服吧,遲到了小心被扣分。”

徐善微笑:“好的,我馬上。”

說完,她走到自己的儲物櫃前,将櫃子打開,脫下制服,她皮膚很白,像嬰兒瑩潤的肌膚,帶着白白的,淡淡的,細小的絨毛,同牛乳一樣細膩白嫩。

換好運動服,徐善對着儲物櫃的鏡子将頭發紮起來,她的臉型是标致飽滿的鵝蛋臉,頭發紮起來之後露出額頭上細小的絨毛,肌膚白裏透粉,帶動着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跟着閃閃發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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