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推薦信
餐桌上氣氛詭異, 理事長夫人一直臉色緊繃着,沉默着不開口說話,偶爾開口說上一兩句話, 也全都是陰陽怪氣兒, 夾槍帶棒的,讓理事長和老會長聽着刺耳,不舒服,而李梁和李元則一直保持着沉默。
李梁作為SK財團未來的繼承人, 從容有度,再加上他本來也沒把李泰放在眼裏,所以表面上的和氣還是能裝出來的, 在理事長的暗示下, 裝模作樣地對李泰噓寒問暖了幾句,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同父同母的親大哥呢。
李梁表現的還不錯, 讓理事長稍微舒心了那麽一點兒,不管怎麽樣,長子還是站在他這邊的。
理事長夫人, 李梁,李元總是沉默着, 理事長和老會長像是在唱獨角戲一樣, 只有徐父在一旁附和,李泰初來駕到, 鋒芒盡斂, 也一直安安靜靜的, 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所以兩人便一直把話題往徐善身上引, 最起碼大家都能開口說上幾句話, 讓緊繃的氣氛緩和一些。
徐善手握刀叉,動作優雅地切着冷白骨瓷盤裏的全熟牛排,說實話,雖然理事長夫人今天臉色難看,心情不悅,但招待客人方面依然挑不出錯,十分周全。
她不愛吃半生不熟,或者是生的東西,餐食方面甚至還特地給她準備了全熟的牛排,只有她一個人的牛排是全熟的。
眼看着餐桌上的氛圍又陷入了沉寂,徐父坐在老會長身側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臉,而徐母則安靜地做一個美麗花瓶,男人們的話題她插不進去,理事長夫人又一直沉默着,她也不敢同她搭話,多說多錯,只能能安安靜靜微笑,當一個美麗的背景板。
老會長放下酒杯,看向徐善,面容和藹地開口:“聽說善兒這次考了一等。”
聞言,徐善切着牛排的動作頓住,微笑着看向老會長,溫順恭敬地點了點頭,顯得謙遜。
徐父一旁謹慎地開口:“這不值一提,老會長您就不要再誇她了,否則善兒這孩子會驕傲的。”
聽徐父這麽說,老會長爽朗地笑出聲:“你就是太謙虛,這世上哪裏還有比善兒更加謙遜懂事的孩子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教養出來這麽懂事優秀漂亮的女兒應該驕傲才對,不要太謙遜。”
理事長附和:“是啊,善兒乖巧懂事,又讨人喜歡。”
說着,老會長看向徐善,溫聲囑咐,眼角的皺紋都舒展凱:“善兒,既然坐上了一等的位置就要一直守住,如果守不住很丢臉。”
徐善同老會長對視,認真又謹慎地點了點頭:“您放心,我會好好做的。”
老會長面容親切溫和,像一個最慈愛的長輩:“我們善兒考了一等,我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作為祝賀。”
聞言,徐善做出驚喜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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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會長:“善兒首爾大的推薦信還沒人寫吧,不用憂心,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
說着,他感嘆:“我這輩子一共就寫過兩次推薦信,第一次是梁兒申請大學的時候,這一次就是為我們善兒了,希望你能夠以最優秀最完美的綜合生活記錄簿考上首爾大,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善兒就是大學生了,會度過愉快又幸福的大學生活。”
坐在旁邊的徐父雖然早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但此刻聽老會長親口說出來這麽看重善兒,還是真心實意地覺得受寵若驚,感動又感慨,這些年他對老會長的忠誠,為SK財團付出的血汗都沒有白費。
看他那一臉感動的表情,仿佛此刻只需要老會長的一句,他就可以為他赴湯蹈火。
徐父低眉斂目,誠惶誠恐:“這是她的福氣,您費心了。”
說着,看向徐善,催促:“善兒,還不快謝謝老會長。”
徐善放下手中的刀叉,溫順地颔首:“為了我您費心了。”
老會長眉眼溫和:“雖然我現在年紀大了,但寫一封推薦信的體力還是有的,這算什麽費心,只要我們善兒能以最完美的綜合生活記錄簿進入到首爾大,不留遺憾,我就開心了。”
一直在旁邊充當美麗背景板的徐母眉眼間不可抑止地流露喜悅神情。
由SK財團老會長親手寫的推薦信,這封信的份量極重,善兒的內審成績已經管理到了一等,推薦信也有老會長這樣重份量有名望的人給寫好了,現在只差一個全校會長的名頭,她就可以用最完美的綜合生活記錄簿進入到首爾大,甚至是首席入學。
坐在徐善對面的李元一直在細細觀察着她,少女表情一直都平靜溫和,只有在面對老會長的時候,才會流露出幾分謹慎謙遜,似乎已經把溫和優雅這幾個字融進了骨子裏,分割不開,情緒從來都沒有很大的波動,看似善良讨人喜愛,但他偏偏知道她這副假面虛僞的要命,骨子裏實則是和他們這些人一樣,冷血冷漠壞心腸。
餐桌上的話題都是圍繞着徐善的,李泰也禮貌地注視着她,通過老會長,理事長和徐父的對話,除去是外表,他對徐善這個人有了一個簡單的勾勒,優秀,衆星捧月,無論是在哪都是如此,無論是在德亞高,還是在今天這個晚宴上都是。
她溫溫柔柔的,平靜溫和,但存在感極強,連他名義上的哥哥李元的視線都總是時不時的投在她身上。
在場的人除了李泰,大家都知道徐善這個一等的成績是怎麽來的,但偏偏都故作不知,好像她是真的靠自己的實力和優秀坐上了德亞高一等的位置,值得驕傲。
老會長按了一下他右手邊的白金色按鈕,很快就有傭人恭敬地進來詢問:“老會長,您有什麽吩咐?”
老會長沉聲吩咐:“你去書房把我來時帶來的那封信取過來。”
傭人小心翼翼地點頭:“是,會長。”
說完,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中途,理事長又關懷了李泰幾句,無非是詢問這些年他在國外過得怎樣,顧及理事長夫人的面子,不讓她不那麽難堪,他特地避開李泰死去的生母不談。
李泰并沒有賣慘,只是淡淡地說了一些小事,卻極快地喚醒了理事長為數不多的慈父心腸,對待他的态度更為和藹。
在李泰眼裏看不到絲毫的野心和欲望,能感受到的只有溫和包容,正直善良,理事長對他很滿意。
傭人很快就拿着信回來從書房回來。
老會長沉聲吩咐:“給徐善小姐。”
傭人恭敬地颔首,而後走到徐善座位旁,雙手捧着信遞給她,徐善接過,溫聲道謝。
老會長和藹笑着:“善兒,一會兒用完餐你拿着信去書房看一看吧,英文版的還需要你自己己翻譯,寫完之後拿給你父親,讓他親自幫你修正。”
徐善微笑,一雙清淩淩的眼睛水潤幹淨,惹人憐愛:“謝謝您,您費心了。”
老會長:“善兒太久不來老宅,和我都生疏了,不必這麽客氣。”
徐善狀似害羞,微微低頭笑了一下。
晚宴進行到尾聲,老會長有話要囑咐理事長夫人,找了個借口讓小輩們離開,只有李梁一個人還安安穩穩地坐在座位上,畢竟他是SK財團最正統的繼承人,而且現在已經正式接觸核心業務了,年歲也比李元年長,他雖然也是小輩,但卻不能當成普通的小輩來對待,在這個家裏他對待李泰的态度也格外重要,所以老會長沒讓他離開,徐父徐母也一同留下。
徐善拖着裙擺出了密閉的待客廳,細白指間夾着老會長給她寫的推薦信,往樓上書房走去,經過客廳時能夠感受到空氣中要更水潤,側頭看過去,客廳新安置了無火霧化壁爐,魚肚白岩石板設置了凹槽,其中有火一般的霧氣蔓延着,不是真正的火,而是橙紅色的燈光配合着水霧彌漫的煙氣,看起來像是有火在熊熊燃燒,但實則只是用來加濕的水蒸氣,裏面應該是加了玫瑰精油,鼻息間能隐約聞到淡淡的玫瑰香氣。
徐善聞着,覺得肌膚上,禮裙上都沾染了不少這種香氣,輕蹙起眉覺得厭惡。
她拖着裙擺踩上臺階,轉過繁複的旋轉樓梯,走到二樓時特地經過一個成片巨大落地玻璃裝飾的透明花房,裏面滿是名貴的花卉,還有特意安置的光源,包括實時監測溫度和濕度的刻度表。
透過玻璃,能看見花房裏有個略顯臃腫的身影穿着傭人服,拿着水壺,小心翼翼耐心細致地在給花澆水,因為站在繁花中,襯得背影都漂亮起來。
徐善水藍色的裙擺漾在地上,她站在透明玻璃外,安安靜靜地看着花房裏的傭人,是宋母。
宋母澆完花,拎着水壺,緩緩直起身子,側頭不經意瞥見站在透明玻璃外面的徐善,眉眼間浮現出驚喜的笑容,快步從透明花房裏走了出來。
透明玻璃門一開一合,帶出來不少鮮花的馥郁香氣。
宋母拎着澆花的水壺,站到徐善面前,一臉驚喜地同她打招呼:“徐善小姐!”
宋母在恩善院工作的時候,徐善就已經在那裏做社工活動了,兩個人有過幾面之緣,是眼熟見面會打招呼的關系,宋母甚至還給徐善的社工活動打過分,她對徐善的印象就是溫柔漂亮,性格善良,像是精心嬌養在象牙塔裏的公主,有這世界上最柔軟的心腸,最美好的品格,讓人忍不住想要呵護她。
徐善也露出和善柔軟的微笑,語氣驚訝:“您現在在這裏工作,不在恩善院了?”
聞言,宋母笑着點了點頭,因為是徐善,所以她不擔心被她知道,她了解徐善小姐,是很好的人,她不會亂說,也不會因為她在李家做傭人,就瞧不起宋璟。
“嗯,我一個月前就從恩善院離職了,現在在這裏做傭人,照顧花草。”
“我知道今天晚上有晚宴,但沒想到客人是您,在這裏遇見徐善小姐感覺格外親切,小姐今晚真漂亮。”
徐善拖着裙擺,清麗地笑了一下:“遇見您,我也很開心。”
“前段時間在恩善院做社工活動都沒有看見您,我還好奇您去哪兒了,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您在這裏工作的還順利嗎?”
宋母沉默了兩秒,像是想到了什麽,眉眼間的笑意僵住,而後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很順利,先生太太還有少爺們都是很好的人,工作也不繁重,但薪水也很高,福利很好。
徐善微笑:“那就好。”
又寒暄了幾句之後,宋母想到宋璟,臉上浮現出糾結的神色,猶豫了半晌,還是開口詢問:“徐善小姐您和宋璟同班,我想問一下他最近在學校裏有沒有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那天回家他額頭受了傷,我問他,他說是在烤肉店兼職時摔了一跤,但我看那傷不太像是摔跤弄的,倒像是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劃破的,這孩子怕我擔心不和我說實話,我這心裏始終七上八下的,很不安。”
“徐善小姐您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聞言,徐善漂亮的臉上浮現出為難的神情,雪白貝齒輕咬唇瓣:“這……”
“宋璟最近在學校好像确實過得不怎麽好。”
她态度模棱兩可的,給人無限遐想空間:“只不過宋璟不願意和您說實話,想必他也有他的顧慮,我作為外人也不好随意亂說,實在是抱歉。”
聞言,宋母心裏一沉,頓時感覺手腳有些發涼,攥緊手裏澆花的水壺,原本模糊的猜測此刻漸漸清晰成形。
她的兒子可能真的在被李元霸淩。
徐善看着宋母越發僵硬的臉色,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轉瞬即逝,不可捕捉,她做出擔憂的神情,關切地問:“您還好嗎?”
宋母回過神來,手涼的吓人,艱難地扯出笑容:“我沒事,是我冒昧了,您不需要覺得抱歉。”
“有機會我會再問宋璟的,徐善小姐不用因為這件事覺得困擾。”
徐善點頭,語氣輕柔:“宋璟他不想同您說,可能也是怕您擔心,您可以多關心關心他。”
宋母勉強地笑了笑,她此刻正為宋璟擔心,心慌意亂的,并不想再同徐善交談下去了,點點頭應付道:“嗯,謝謝徐善小姐,我會的。”
徐善微笑:“那您先忙。”
宋母禮貌地颔首:“好,小姐您慢走。”
徐善細白指尖夾着推薦信,拖着裙擺轉身,好看的眼睛裏滿是輕蔑的笑意,
猜測中極有可能霸淩自己兒子的兇手,就日日出現在面前,身為母親會選擇怎麽做呢。
只不過在宋母确認之前,徐善要把李元霸淩宋璟這件事變成真的,再讓她自己慢慢發現真相,印證猜測。
她捧在手心裏珍視的兒子被雇主家的少爺霸淩,在學校裏過着痛不欲生的日子,身為一個母親她會怎麽做呢。
會恨得要死,恨得發瘋吧,可能會做出誰都無法預料的瘋狂舉動。
離開花房後,徐善拖着禮裙去了三樓書房,不是理事長辦用的書房,是一間用來擺放雜書的小書房,沒有什麽商業機密,可以随意進出的那種,內部裝修和別墅整體裝修風格極其不符,裏面無論書櫃,書桌全都是用紅梨木打造的,複古厚重,整理有序。
徐善拿着推薦信走到桌前坐下,墨綠色的信封用金色火漆封口,精致又漂亮,她細白指尖翻弄将信封打開,拿出裏面的推薦信,紙張厚重有質感,上面寫滿了對徐善的褒獎和對她未來的期許,字裏行間都透露着老會長對她的看重和用心,愛屋及烏,因為喜愛徐父,對她也格外溫和。
她低頭拉開抽屜,從裏面随意拿出一張白紙,又翻出一支筆,細白指尖攥着筆開始翻譯老會長給她寫的推薦信,打算先簡單地翻譯一遍,再謄抄拿給徐父修正,所以字跡潦草。
老會長寫了很多溢美之詞,但并不繁複。
徐善很快就粗略地翻譯了一遍,拿在手裏,輕聲讀着理順,她的發音和所有韓國人一樣,帶着特有的韓式口音,聽起來有些奇怪。
她拿着信紙,漫不經心地念着。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輕笑,很輕,不含什麽惡意,她擡眼看過去,是李泰,和徐善對上視線後,他走進來,戴着口罩只露出雙單薄好看的眼睛,在清冷的白熾燈光下眼角那顆淡淡的黑色小痣愈發明顯。
他克制有禮地說了聲抱歉。
徐善看着他,眉眼清麗,語氣平靜,沒什麽怒氣:“你在笑我嗎?”
聞言,李泰又鄭重地說了聲抱歉。
“我不是有意的。”
他只是從這裏路過。
李泰一直在外國生活,周圍都是正統的美式或英式發音,突然聽到徐善的韓式發音,雖然知道嘲笑一位淑女是很不紳士的行為,但還是抑制不住地輕笑出聲。
她發不出R的音,讀L,尾音微勾,帶着股說不出的嬌憨意味。
他不是故意笑的,是因為覺得可愛。
徐善看着她,垂下眼睛:“接受你的道歉,但有條件,你幫我翻譯推薦信吧,然後再念一遍,聽聽你這個在國外長大的人是怎麽念的。”
李泰覺得抱歉,很爽快地就答應了,颔首:“好。”
徐善拖着裙擺起身,坐到了桌子的對面。
李泰在她剛才坐的位置坐下,拿過徐善的草稿掃視,而後拿起筆幾乎是從頭修改到了尾,又是标注又是圈出來,原本幹幹淨淨的紙面上變得繁複,不是錯誤,只是可以用更好的話表達。
徐善單手托腮看着他在粗略翻譯的紙上不停修改,也并不覺得惱怒。
修改完了之後,李泰将紙遞回給她。
徐善沒接,望着他:“你念一遍我聽聽。”
李泰收回手,視線放在紙上,緩緩開口。
他戴着口罩,看不見唇瓣動作,因為在國外生長是正宗的美式發音,聲音清潤,字正腔圓,含蓄內斂,确實好聽。
徐善勾唇,但眼底卻沒什麽笑意:“怪不得你會笑。”
李泰解釋:“抱歉,我不是故意笑你的。”
徐善搖頭,剛要說些什麽,倏地傳來一道陰測測的聲音:“滾出去。”
她側頭擡眼看過去,是李元,穿着寶石藍的鯊魚紋西裝站在書房門口,眉眼嚣張刻骨,清貴眉眼間攏着那抹陰鸷越發明顯,整個人陰沉的滲人。
他視線一直盯着李泰,像淬了毒似的,
李泰放下紙,沖徐善微微颔首,并沒有同李元起沖突的打算,起身離開。
書房本就不大,此刻因為李元身上的壓迫感更覺得壓抑。
徐善安安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平靜地看着李元,眉眼清麗脆弱的像是珍貴易碎的瓷器,黑發柔順,散發着潤澤的光芒,穿着水藍色禮裙勾勒出纖細腰線,襯得肌膚越發白皙細膩。
李元沉默着,死死盯着徐善,眉眼陰沉,并沒有開口說什麽,彎腰拿起扔在真皮沙發上的遙控器,連着摁了兩下,走廊和書房裏燈倏地滅掉,驟然陷入黑暗。
黑暗把所有聲音都放大,徐善表情平靜,雖然看不清李元陰鸷的臉,但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和危險氣息,她坐在書桌前,手裏拿着李泰翻譯好的推薦信,安安靜靜的,什麽反應都沒有。
夜色深了,書房厚重的窗簾緊緊閉着,此刻連帶着走廊裏的燈都滅掉了,什麽都看不見,只能聽見聲音。
李元陰沉着臉,側身擡手從書櫃旁的鐵制球桶裏抽出一杆高爾夫球杆,像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緒似的,擡手狠狠砸在書櫃上,書櫃外表的玻璃瞬間破碎,噼裏啪啦的碎了一地,發出巨大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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