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決鬥 我若不死,他日必屠盡天下人
龐氏皺了皺眉,路雪柔怕她不答應,再一次強調:“娘,那個朋友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過了一會兒,龐氏松了口,道:“行吧,只是天陰山在白照城,來回最快也要半個月,你可就不能陪娘過節了。”
路雪柔嘴甜地哄她:“你真是世上最好的娘親,等我救了那個朋友,很快就回來,到時候天天陪着你,咱們每天都過節。”
龐氏笑着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道:“就知道哄我開心,那我這就讓人準備,你救了那個朋友,也可以把他帶回來,娘倒要看看,是什麽人讓我的寶貝女兒這麽上心。”
路雪柔心裏着急,哪怕龐氏這句話明顯想歪了,她也沒有反駁。
不過要她把殷九霄帶回來,那不是活膩了嗎?
她答應了一聲,催着龐氏去準備車馬和護衛。
不多時,龐氏回來,告訴她一切已經準備好了,路雪柔也趁着這段時間換上了便于出行的衣服。
龐氏見此問道:“怎麽如此着急啊?”
路雪柔系好衣帶,上前抱了龐氏一下,說道:“人命關天呀,娘你放心,我救了人就回來。”
龐氏心裏有些猶豫,但一想到自己為女兒準備了上百名武功高強的護衛,再加上女兒四方城城主之女的身份,應該沒人敢不長眼地惹她,她又放下心。
龐氏哪裏想得到自己這個從沒離開過四方城的女兒要救的人竟是魔宮宮主殷九霄。在她看來,不就是救個人,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女兒要救,誰敢阻攔?
路雪柔被龐氏一路送到城主府門口,看見門口等着的馬車和上百名護衛,她心裏有了一絲底氣。如果趕得及的話,她就想辦法破壞那場決鬥,這樣殷九霄就不會被女主背後捅刀了,殷九霄不黑化,造成書中世界崩壞的根源也就沒了。
路雪柔在心裏給自己加油鼓氣,她告別龐氏,走到馬車前,一個身材高瘦的丫鬟給她打開馬車的門,低聲說道:“少城主請上馬車。”
路雪柔提起裙擺踩上腳凳,剛要上車,卻見龐氏又追了過來,往她手裏塞了一塊玉佩,上面簡簡單單刻了一個龐字。
這莫非就是書中提到的龐氏信物?憑此玉佩找到晉國任意一家龐氏的商鋪,都可以讓商鋪的人提供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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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氏摸摸她的頭,說道:“收好,若是遇到麻煩,就讓商鋪的人給我傳信。”
路雪柔心裏一暖,點頭說道:“女兒知道了,娘放心吧,我很快就回來。”
馬車裏十分寬敞,就算躺上三四個人也不會覺得擁擠,龐氏讓人準備了很多幹糧、瓜果點心零嘴,還有上好的茶葉以及名貴的茶具。
路雪柔往軟墊上一靠,惬意地喝茶,高瘦的丫鬟時不時給她遞一顆剝好的葡萄,她見這丫鬟穩妥細致,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啊?”
丫鬟回道:“奴婢叫飛霜。”
路雪柔頓時想起來,這個飛霜便是書中路雪柔被趕出四方城時還跟着她的丫鬟,她武功不弱,一直在盡心保護路雪柔,後來還為了路雪柔去找女主夜雪歌的麻煩,結果被男主玉清寒給殺了,可以說是對路雪柔忠心耿耿了。
“飛霜,你以後就跟着我吧。”路雪柔說道。
飛霜躬身應道:“奴婢遵命。”
馬車行了整整五日才到了白照城,又用了大半日趕到天陰山腳下,路雪柔扶着僵硬酸疼的腰下了馬車,靠在飛霜身上緩緩吐息。
再舒服的馬車,連續坐了五六天也很要命的。
護衛頭領姓林,他派人去打探過後,回來告訴路雪柔:“禀報少城主,天陰山沒有可通車馬的路,只能走上去。”
路雪柔望着眼前高聳入雲的群山,兩眼一黑,半響才虛弱地說道:“行,那就走吧。”
他們把車馬留在山腳下的一家客棧,請客棧夥計代為看管,然後就帶了些幹糧和水,輕裝上路。路雪柔本以為不過是爬個山,有個半日左右也就該到了。
可她忘了,她在現實世界爬的山都是修好了山路的,路上也沒什麽危險。天陰山裏密林叢生,到處都是毒蛇猛獸,且從半山腰往上就沒有人走過的痕跡了,他們只能攀着陡峭的山壁,一點一點往上爬。
護衛都是高手,飛霜也是一身武功,只有路雪柔爬了一會兒就腿腳酸軟,力氣全無。
她趴在一處峭壁上,腰上纏繞着繩索,被護衛拉着往上爬,氣喘籲籲地說道:“不成了,不成了,這樣爬上去,三天三夜也到不了。”
“你們誰有餘力,背我一下?”
她問完卻沒有人答話,護衛都是男的,生怕冒犯了她,飛霜一直在她身邊護着,此時靠過來說道:“少城主,我背你吧。”
路雪柔驚訝地看着她,問道:“你……行嗎?”
飛霜淺淺地笑了一下,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用繩索将兩人纏在一起,然後身形矯健地向上攀爬,竟然比那些護衛的速度還要快。
路雪柔贊了一句:“你真厲害。”
一旁的林護衛說道:“少城主可知,這天陰山是晉國最高的山,且危險重重,尋常之人最多只能在半山腰停留,就算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要爬上頂峰也得一日的功夫。”
路雪柔算計着時間,心裏預感不妙,他們出發那日是八月初十,走到山腳下已經是八月十五了,上山之後已經過了一個夜晚,眼看天就要黑了,再過一夜,就是決鬥的日子八月十七。
按照眼下的速度,怕是趕不上了。
天黑之後,飛霜問她要不要休息,她咬牙說道:“大家停下用一些幹糧和水,然後咱們繼續趕路,等我回到四方城,必有重賞。”
她坐在一塊凸出的巨石上,心不在焉地啃着餅,腦子裏反複回想書裏這段劇情。
******
天陰山頂峰聚集了正道的上百位高手,連各大門派閉關已久的前輩都來了。天羽山莊作為正道代表,發起了這場名為誅殺妖邪的決鬥,玉清寒是天羽山莊的少莊主,年少成名,這些正派高手都願意聽他號令。
此刻峰頂上的各路高手嚴陣以待,浩然幫的左長老問道:“約定的時辰馬上就到了,這魔頭不會是不敢來了吧?”
太虛門的青木道人搖頭:“貧道認為,他一定會來,這位魔宮新任宮主的行事風格倒不像是邪派,極重承諾,聽聞他成為宮主之後約束魔宮弟子,不得殺傷無辜,尤其不能對女子、老人和孩童下殺手。”
淨水庵的掌門明蓮師太冷哼一聲:“邪門歪道罷了,不過做做樣子而已,背地裏不知造下多少殺孽。”
眼看約定的決鬥時間快要到了,衆人等得心裏焦灼,還以為這魔頭要毀約不來了,可就在此時,峰頂上四處刮來的風驟然停了,衆人察覺這異象,不約而同的閉上嘴,向四周觀望。
“你們看。”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衆人挨個回頭,朝不遠處的另一座山峰頂端望去,只見山峰頂端的怪石上站着一個人。
那人一身白衣,四周分明沒有風,他的衣擺卻飄搖自舞,一襲黑發僅用一條黑色絲帶束起兩邊,垂在背後,端看這一身清冷如仙的氣質,怎麽也不像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
“魔頭,你休要裝腔作勢,有什麽本事便使出來。”明蓮師太是個暴脾氣,當下便拔劍指着殷九霄。
殷九霄沒有理會她,只一個縱身,便落在這處天陰山主峰的峰頂上,與正派高手分別站在兩邊,他身後就是雲霧缭繞的峭壁深淵。
衆人根本看不見他的輕功是如何借力的,玉清寒看他渾身整齊幹淨,連發絲都不亂,而他們這些人爬上天陰山,都是一身狼狽,有些輕功不濟的,衣裳都破損得不成樣子了,他心中更覺此人危險,非除之不可。
殷九霄擡起頭,神色漠然的看着他們,這些正道高手不免在心裏嘆了一句“好相貌”,可惜此人是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且天資卓絕,再讓他練武十年,江湖上恐怕就沒有正派的立足之地了。
“你們誰先來?”殷九霄冷漠開口,一張俊逸非凡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明蓮師太按捺不住要走上前,玉清寒這時卻拉住她,在人群裏低聲說道:“前輩,殷九霄練得一身邪功,若單打獨鬥,我們怕是會被他逐個擊破,一一殺害,只有聯合在一起,才有勝算。”
浩然幫的左長老附和道:“少莊主說得有理,我同意。”
太虛觀的道長和明蓮師太似乎有些猶豫,玉清寒見狀又說道:“各位前輩,我們此番約戰殷九霄,實則是為了除魔,非常之時用非常手段,讓這魔頭伏誅才是要緊事。”
衆人聽了沉默一陣,他們誰都沒有把握單獨制服殷九霄,為了除魔衛道,只能聽玉清寒的建議,聯合起來。
他們自以為這番談話隐秘,其實殷九霄站在對面全都聽見了,他冷然說道:“你們一起上吧。”
即便約好的決鬥變成正道聯合,以一敵衆,他的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輕蔑和譏诮,只有讓人害怕的平靜。
正邪之戰一觸即發,正道諸位高手以玉清寒為首,将殷九霄圍住,面前是敵人,身後是深淵懸崖,除了殺掉這些人,他無路可退。
正道高手們紛紛亮出了自己的兵器,只有殷九霄手上空無一物,他自小被母親喂下上萬種毒蠱,身帶劇毒,因此手上戴着一副用天蠶絲制成的手套,既可以隔絕皮膚上的劇毒,又可以當做武器防禦。
衆人只當他的手套中藏匿了暗器,謹慎地互相提醒:“當心這魔頭使詐,速戰速決。”
明蓮師太甩着拂塵率先沖了上去,其餘人也不甘落後,一開始便用了殺招,殷九霄在衆人圍攻之下依然游刃有餘,面不改色,上百個回合之後,這些高手中內力薄弱些的逐個被逼出了戰圈,只能落在周圍,伺機幫手。
殷九霄的《天魔訣》已經練到了第八層,他周身被磅礴的內力包裹起來,衆人近不得身,反倒被他身上的天魔內力震傷,除了明蓮師太幾個頂尖高手,全都受了內傷,耳朵、嘴角、眼睛不停的流血。
玉清寒只覺被一陣罡風刮到肺腑,一張嘴便咳出一口血來,躲在山壁後的夜雪歌心疼不已,她拿出藏在身上的玄鐵短刀,心裏有了決斷。
這短刀是殷九霄送給她的,據說削鐵如泥,可抵禦世上任何一種神兵利器的全力一擊,殷九霄再厲害,也是肉/體凡胎,她需要等待時機,趁他毫無防備之時才能動手。
夜雪歌照着與玉清寒商量好的計劃,從山壁後緩緩走出來,她看着被圍困在深淵前仍舊不落下風的殷九霄,做出一副擔憂的神情,朝他喊道:“主上小心。”
玉清寒聽到喊聲,知道時機到了,給浩然幫的左長老使了一個眼色,那長老便迅速脫離戰局,運起輕功朝夜雪歌掠去。
殷九霄見此果然分了心,不得已瞬間将內力提升數倍,将圍着他的高手推遠,然後縱身去追浩然幫長老,最終趕在那長老的長棍落下之前,救下了夜雪歌,全無防備地将她護在身後。
衆高手再一次圍攻上來,殷九霄耗費的內力不能及時補回來,沒有內力護體,他只能見招拆招,根本無暇留意身後的夜雪歌。夜雪歌趁此機會,拿出藏在背後的短刀,毫不留情地一刀刺進殷九霄後背的命門。
這一刀下去,殷九霄體內留存的內力散了大半,他吐出一口鮮血,勉力對戰衆多高手,再一次被他們逼到了懸崖邊上。
大局已定,殷九霄身受重傷,尤其背後那一刀,幾近掏空了他的所有內力,他這一生嘗盡了千般苦,每次選擇相信,便會遭遇背叛,夜雪歌是他此生最後相信的一個人,可她也給了他致命的一刀。
殷九霄神情癫狂,白衣上沾染了大片血色,更襯得他俊美如妖,他嘴裏發出陣陣冷笑,看着這些打着除魔旗號卑鄙無恥的江湖正道,眼中滿是嘲諷。
“你們既叫我妖邪,總該配得上這名號,我若不死,他日必屠盡天下人。”
說罷,他用盡最後的內力震出玄鐵短刀,仰身跌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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