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離開 那魔頭沒死?

殷九霄見她站在床邊不動, 黑眸中浮現一絲迷茫,方才自己問她是否一起睡,她答應了, 便不算是違背伴侶的意願,可為何現在她看起來像是要反悔。

他覺得有一點委屈,可又想起靜婆婆曾經說過, 他們藥王谷的男子要一生一世對伴侶尊重、忍讓,無論伴侶做什麽, 決不可遷怒和抱怨。

想到這裏, 殷九霄坐起身, 打算離開, 他起身的動作幹脆利落, 但那雙黑眸裏卻有着掩藏不住的失落。

路雪柔默默嘆了聲氣:“躺下,睡覺。”

她按着殷九霄讓他重新躺回去, 然後在靠外的這一邊躺下,倚在枕頭上, 手搭在殷九霄的胸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

殷九霄的目光随着少女那只手而動, 漸漸地, 他發現那些讓自己想要發狂的聲音都不見了,耳邊只剩少女平靜和緩的呼吸聲。

不知不覺, 困意上湧,他沒有半分想要掙紮的念頭, 就這麽閉上眼睛。

路雪柔原本的打算是,把人哄睡了,自己去找個空房間睡覺,然而拍了一會兒, 她自己先打了聲哈欠,眼前開始模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最後終于撐不住落在了殷九霄胸口,進入了酣甜的夢鄉。

她剛睡着,殷九霄便像被驚醒一般睜開了眼睛,眸中幽深靜寂,似有化不開的寒冰。

從拍向玄真道長的那一掌開始,他的意識便有些不清醒。這種感覺很是奇異,他明明記得所有,卻仍是混混沌沌,只會遵照本能行事。

殷九霄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前,少女枕在他胸口,小臉朝着他這邊,嘴唇微張,發出那種輕微的像小貓一樣的呼吸。

他禁不住擡手摸了一下少女披散在肩上的頭發,竟覺得觸感毛茸茸的,于是覺得不夠似的又摸了一下。

“你真覺得她對你的好是出于愛意而不是畏懼嗎?”

玄真道長臨死前的那句話又一次在他腦海中響起,殷九霄落在少女發間的手微微一頓,退了回來。

他反複檢查那只手,上面沒有血腥,沒有髒污,可在他眼裏仍是不夠幹淨的,配不上少女。

殷九霄難以忍受,那只手上逐漸覆上了一層冰,又被他用內力化成了水,反複清洗着掌心,許久之後他才滿意,用那只幹淨的手輕輕拍着少女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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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這般脆弱又美好的存在,以後自己一定要萬般小心,要在她面前收斂殺心,成為一個最普通也最體貼的伴侶。

那個道士說的話他不會相信,但卻應該自省,繼續在她面前肆意殺戮,說不定她真會對自己生出厭惡和恐懼。

殷九霄拍撫着少女,眼中有着淺淺的滿足。這時,路雪柔翻了個身,由側躺變成了仰卧,許是覺得枕頭太高了,她有點不舒服,委委屈屈地哼了聲,然後随手往旁邊一拍。

殷九霄動作一僵,這一瞬間連呼吸都靜止了,他心裏默念了一遍藥王谷的靜心訣,而後屏息凝神将少女的手拿開。

他們還未成親就睡在一張床上委實不妥,此事怪他,是他不知收斂只顧本能的愉悅,破壞了禮數。

殷九霄心中自責,便想回去自我懲罰,而此時,路雪柔再一次翻了個身,這回幅度大了點,竟然往床邊滾了去,殷九霄擡手撈了她一下,她順勢就滾進了他的懷裏,額頭抵在他下巴上,無意識地蹭了蹭。

殷九霄腦中的禮數和規矩頓時跑了個幹淨,只有遵循本心地摟緊她,越來越近,再無間隙。

清晨,日光透過窗棱晃在臉上,路雪柔眯了眯眼,習慣地擡手遮擋,結果手擡起來的那一瞬間,她碰到了一個人。

路雪柔記憶回籠,困倦都跑沒了,她側過頭,難以置信地眨眼,殷九霄就躺在她床上,離的很近,甚至能看清他臉上的細小淺淡的絨毛。

她縮了縮脖子,感覺心裏怪怪的,有點羞恥,還有點慌。

趁着人還沒醒,路雪柔爬下床,貓着腰踮起腳走出房間,輕輕把門帶上。

她一回頭,發現滿院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寧先生把新買的早點擺在桌上,皺眉看向她:“你怎麽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偷我的寶貝了?”

“呵,你看錯了。”

路雪柔挺起胸膛,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過來,其實心裏七上八下的,只祈禱殷九霄千萬別醒,最好一覺睡到出發之前。

寧先生眯起了眼睛,覺得必有貓膩。

得知他們今日就要離開繁花鎮,姚道士和幻雲道長特來辭行,沒想到正趕上用早飯,便在這裏邊吃邊等着路雪柔出來。

“路姑娘,這次還要多謝你。”幻雲道長似乎還沒有從靈越道長慘死的打擊中走出來,臉上滿是傷懷地說:“此事已了,貧道能不能把靈越師兄的屍身帶回去。”

路雪柔當然沒問題,點了點頭:“道長節哀,聽聞你們長風觀和天清觀離的很近,玄真道長不知還有沒有別的後手,你們回去多加小心。”

幻雲道長謝過她,便要帶着姚道士離開。

姚道士磨磨蹭蹭地正啃着一塊煎餅,忽然瞪大了眼睛,指着路雪柔身後,嘴裏的煎餅整個掉在地上。

“他、你,他怎麽從你房間裏出來啦?你們昨晚睡在一個屋裏?”

姚道士這一聲喊出來,院子裏炸了鍋一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路雪柔房間門口。

殷九霄長發披散,白衣不似往日整潔,竟能看出來幾條褶皺,任誰看了,心裏都要多想。

他冷眸掃過,衆人驚恐地轉身,都去看一旁站着的路雪柔。

姚道士仿佛內心受盡了摧殘,顫聲問道:“他們不是兄妹嗎?”

在場所有人,只有他還傻傻地認不出殷九霄的身份,把殷九霄當做路雪柔的兄長。

“對,兄妹。”衆人一齊說道。

姚道士震驚地差點厥過去,路雪柔生無可戀道:“不是親的。”

而一旁飛霜冷漠,石景瀾事不關己,寧先生習以為常,就連長牙都只是驚訝了片刻就恢複平靜。

嗐,多大點事兒,前日殷宮主可是親口承認了,路姑娘即将成為他們魔宮的女主人。

江湖人不拘小節,便是真有什麽也無妨。

送走了姚道士和幻雲道長,他們收拾了一下也該出發了,寧先生出來這些日子,很是擔心龐家家主的身體,便說要回四方城。

臨走時他把路雪柔叫到身邊,悄悄地說:“哎,你這丫頭也不知收斂,怎麽就睡到一個屋去了,多虧人家坐懷不亂,不過嘛,這要是多來幾次,是個男人都忍不了,那什麽這藥你拿着。”

路雪柔被他塞了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滿臉不解:“什麽藥?”

寧先生附在她耳邊說道:“閨女啊,跟他這樣武功高強的江湖人比起來,你這小身子骨還是過于孱弱了,這藥你記得吃,好好補養。”

路雪柔頓時臉色爆紅:“沒有,你別多想!”

寧先生拍拍她,說道:“你還年輕,老夫見過的人多了,你家那個也就看起來冷清寡欲,其實嘛……”他瞥見一抹白影,連忙住嘴。

“不說了,你多保重。”

寧先生有點舍不得自己花了重金研制出來的藥,走出大門還不忘叮囑:“閨女,省着點用啊。”

路雪柔捏着小白瓶,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飛霜備好了馬車,把要帶的東西都搬上去,一行人繼續北上,前往魔宮。

直到馬車離開繁花鎮,路雪柔臉上的熱度才降下去,此刻馬車裏只有她和殷九霄兩個人,而她只要一看向殷九霄,腦子裏就會不自覺冒出寧先生那句話。

看似冷情寡欲,實則……

路雪柔想到前日在清霞觀中那個頗為激烈的吻,難免開始為自己的将來擔憂。

“你可是沒睡好?”殷九霄傾身向前,擡手捋了捋她耳旁的碎發。

路雪柔心裏一慌,下意識地躲開。

她緣何如此?

殷九霄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眸微暗。

“沒,我挺好的。”路雪柔心頭惴惴,假裝淡定地問:“魔宮是什麽樣的啊?”

殷九霄擡眸望向她,竟似從這句話裏品出些微的甜。

她在好奇他生活過的地方,那麽她剛才的反應,可能是緊張。

殷九霄克制地斂起嘴角說道:“魔宮在西夷城外群山包圍的萬魔窟之中,密林濃霧環繞,不見天光……”

***

講道大會結束的第三日,玉清寒接到消息趕到了繁花鎮,天羽山莊的聯絡點設在一處偏僻的小巷裏,此時山莊弟子正擡着三具屍首走進來,确切來說是兩具屍體和一堆拼不成人形的肉塊。

“可曾驚動衙門的人?”

“少主放心,屍體已經被我們的人調換,安置屍體的驗屍房也已經放火燒了。”

玉清寒點頭,他身後的一個黑衣老者走出來,檢查那三具屍體,殺手頭領是被玄真道長一掌斃命的,寧峰道長先中了暗器,然後被玄真道長灌注了超出身體承受的內力,這才死了,玄真那人殺個徒弟十分平常,也算不得驚訝。

黑衣老者檢查到那堆碎塊時,平靜的臉上頓時浮現一絲駭然:“天魔內力?”

玉清寒握劍的手抖了一下,“可那魔頭不是葬身深淵了嗎?”

“難道他沒死?”

這時,主事帶着聯絡點的一個山莊弟子來到他們面前。

“少主,他看見了,殺玄真的那個人一身白衣,身材相貌與殷九霄十分相似。”

玉清寒聽完,心頭湧起深深的恐懼,殷九霄或許真的沒死,那魔頭活着回來,勢必要找自己報仇,還有夜雪歌,狂刀門一別,她不知去了哪裏?會不會落到了那魔頭手上呢?

見玉清寒臉色沉重,他身旁的黑衣老者低頭說道:“少主,你能殺他一次就能殺他第二次,此人于武道之上無可匹敵,但他的弱點也很明顯。”

玉清寒不知想到什麽,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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