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樓塌 她輕易就能愛上一個人
賞罰使看完這封密信, 已然确認,殷九霄是被這位少城主花言巧語哄騙的沉淪深陷,如果讓他看清楚一切, 讓他知道最在意的人一直在欺騙他,怒火攻心,想必那時不用任何外力催化, 他就會走火入魔。
只是這些“真相”該由誰來告訴他呢?
賞罰使正為此煩心,就聽手下禀報:“大人, 有一年輕女子求見, 她讓屬下将這個交給您。”
手下往桌案上放了一枚墨玉令牌, 賞罰使看過之後道:“讓她進來。”
片刻後, 一個相貌穿着十分普通的女子走進來, 見到賞罰使,頭壓得極低, 身體微微顫抖。
“婢子拜見賞罰使大人。”
她雖樣貌平凡,聲音卻好聽, 而且看她的骨相,應當是個美人才對。
賞罰使陰森的目光在女子身上逡巡, 問道:“夜珣讓你來的, 他一個被逐出魔宮的叛逆找我做什麽?就不怕老夫為殷宮主清理門戶?”
女子連忙跪下,道:“不是的, 夜長老是誠心誠意與大人合作,事成之後, 他願意把蠱經送給您。”
夜珣手裏有蠱經?
這不無可能,但他既然得到了又怎麽肯輕易交給自己,說不通……或許他也已經知曉,蠱經不止一部, 但現在除了殷九霄這個藥王谷傳人,誰也無法得知真正的蠱經一共有幾部,藏在什麽地方?
“說說吧,他想怎麽合作?”賞罰使的聲音中灌注了內力,壓的女子整個人都趴在地上。
“夜長老他說,想回到魔宮。”
賞罰使幾乎立刻說道:“不可能,宮主親自将他趕出去,沒人能違逆宮主的命令。”
女子渾身被冷汗浸透,喘息着說道:“大人,夜長老說要把婢子送到宮主身邊,他說宮主會改變主意的。”
賞罰使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起身走過來,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把人提起來,另一只手在她臉上摸索,最後緩緩撕下一張□□,女子的真容露出來,賞罰使笑了一聲:“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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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歌的窒息感越來越重,被賞罰使認出來,她早已有心裏準備。
“大人,您不能殺婢子。”
賞罰使笑道:“說得對,我确實不能殺你,如今的你,對我大有用處。”
放下夜雪歌,他打量着這張臉,比起那個路雪柔絲毫不差,并且美豔勝于她,但凡男子,總不會放着尤物不要,去追求青澀幼稚的小女孩。
而且殷九霄從前确實對眼前的女子有所不同,就連夜珣被趕出魔宮,也與他這個養女脫不開關系,殷九霄曾經待她特殊,說不定她能分去那個路雪柔的注意。
賞罰使雖然疑惑于她們的名字有些相像,但并未深想,從桌案上拿起密信丢給夜雪歌,示意她看。
夜雪歌看清這是一封關于路雪柔的調查密信,一時提心吊膽,索性這上面并未出現自己的名字,看來賞罰使還不知道自己和路雪柔的關系。
看到最後,她也十分震驚,那丫頭看起來刻薄自私,不過在四方城的時候,她在城中官員和百姓面前裝的極好,想不到是這樣私德敗壞的人。
“賞罰使大人想讓婢子做什麽?”夜雪歌放下信問道。
賞罰使擡起她的下巴:“不愧是夜珣那個老狐貍教出來的,你果然聰明,我會把你派到宮主身邊伺候,你想辦法讓宮主知道那女子的真面目,事情辦成了,我就給你屍傀丹的解藥。”
解藥?夜雪歌心裏一喜,賞罰使這樣的內力高深之人,僅憑觸碰便能知道她中了毒,想必他說的解藥也不是诓騙自己。
夜雪歌聽夜珣的命令本就是被他下毒威脅,現在賞罰使說要給她解藥,那麽聽誰的命令又有什麽關系?
“只要賞罰使大人給婢子解藥,婢子願意為您引路,找到夜長老。”
賞罰使笑的森冷,此女倒真是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說起背叛,輕松得仿佛家常便飯,這樣的人好控制,但也有可能會紮了自己的手,不過對他來說,并不算什麽,用完殺了便是。
“好,你先出去,我會讓人帶你去魔王殿。”
“是,婢子遵命。”
今日傍晚,第一輪比武剩下的兩場依舊要在驚鴻閣舉行,但喜歡熱鬧的路雪柔破天荒地沒有出門,縮在房間裏,無聊地把各種豔俗話本翻出來看,最後甚至從床底摸出了那本歡情集,翻着翻着就發起了呆。
為什麽還不來找她?
早上太過震驚而已,有本事當着她的面再求一次婚啊!
不會吧,殷九霄好歹也是那種練武心智頑強百折不撓之人,怎麽到了她這裏一切都變了……
她無數次起身走到門邊,又被月青璃那句話勸回來,姑娘家遇見這種事總是要矜持的,不然就被人看輕了。
好煩啊!路雪柔一腳踢開擋路的凳子,就在這時有人打開門走進來,她興沖沖回頭,看見的卻是穿着靓麗的月青璃。
“您怎麽又來了?”
月青璃挑眉:“奉宮主之命,保護路姑娘,順便帶你去看比武。”
“哦。”路雪柔沒精打采的。
過了一會兒,月青璃又問:“那你要不要去嘛?”
路雪柔勉強提起精神,道:“去!”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就不信殷九霄當着她的面也敢躲。
不過等她們到了驚鴻閣,路雪柔發現殷九霄根本就沒來,臺下觀戰的坐席只有賞罰使和風、冥二位長老,路雪柔不想跟他們坐在一起,于是跟着月青璃走上左邊的樓閣,站在二樓觀戰。
今天比試的是惡風堂和鬼刀堂的另外四位弟子,其中惡風堂那位弟子與先前出場的那些看起來弱勢擅使陰謀詭計的一點不同,他手裏拿着一對看起來很重的鐵錘,走起路來地上一顫一顫的。
“這錘子多重啊?”路雪柔小聲問道。
“加起來得有千斤了吧。”怕她理解不了,月青璃打了個比喻:“扔起來的話,能把咱們腳下這座小二樓砸塌吧。”
路雪柔想象一下那場面,心懷敬畏。
夜雪歌從賞罰使那裏出來,搖身一變成了魔宮新買來的侍女,被派往魔王殿伺候。
她依舊帶着易容,不僅如此,還服下了改變聲音的藥。她在天陰山決鬥時背叛了殷九霄,還在背後捅了他致命的一刀,若非如此僞裝,她怕是一照面就被殷九霄給殺了,如何能完成賞罰使交給她的任務呢?
此時魔宮大多數弟子都在驚鴻閣看比武,魔王殿裏也很冷清,管事的婢女在前方帶路,夜雪歌四處張望,無意間一擡頭,便看見了站在屋頂的一道白色身影。
殷九霄,他怎麽會在這裏?
夜雪歌不敢多看,她想起自己來到這裏的任務,心髒砰砰直跳,眼看管事婢女就要帶她走過這條連廊,機會不可多得,必須得試一試。
“哎呦,好疼。”夜雪歌慘叫一聲跌坐在地,前方的婢女回頭瞧她,問:“你怎麽了?”
“姐姐,我腳扭了。”
管事婢女皺眉:“好端端的,平地也能崴腳,你也太不中用了。”
夜雪歌知道這麽點距離,她們的對話肯定已經落入了殷九霄耳中,于是打起十分精神應對:“對不起啊,姐姐,我這有家鄉帶來的果脯,你不嫌棄的話,陪我坐着歇一會兒吧。”
管事婢女見四下無人,便答應了:“行吧,下不為例。”
反正宮主和長老們都不在,後殿的路姑娘也去看比武了,她們這些奴婢樂得清閑,躲會兒懶也無妨。
兩人吃着果腹,坐在連廊邊的座位上,夜雪歌表面殷勤,實為套話,因為她總提及家鄉,管事婢女便問了一句:“你家鄉在哪啊?”
夜雪歌回答:“在四方城。”
她不敢回頭,盡量自然地說着四方城的風土人情,一副眷戀家鄉的樣子。
管事婢女不解:“四方城這麽好,你出來做什麽?如今還跑到萬魔窟來。”
夜雪歌唉聲嘆氣:“姐姐不知道,什麽都好,就是我們那個少城主,唉。”
她這一聲氣還沒嘆完,身後便冷意肆虐。
“少城主如何?”
一襲白衣驟然出現,管事婢女吓了一跳,拉着夜雪歌一起跪下。
“宮主恕罪。”管事婢女知道辯解無用,于是只求饒。
殷九霄卻并未看她,道:“你下去。”
等管事婢女離開,他又問道:“你說,少城主如何?”
夜雪歌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她本來是害怕的,但身份互換地想,路雪柔從小錦衣玉食,金尊玉貴,而她卻要流落魔宮,受盡痛苦,她們明明是姐妹,憑什麽好處全是她的,自己卻什麽都沒有。
上次在四方城,她好不容易找到父親,可一切轉瞬成了泡影,她倉皇逃走之後又落進夜長老手裏,被他下毒逼迫,所有的不幸,似乎都跟路雪柔有關,想到這裏,恨已經壓過了恐懼,她冷靜下來,将賞罰使那封密信上的內容七分真實三分編造的說了出來。
“奴婢曾在一位姓秦的官員家中伺候,家裏最小的少爺與少城主同齡,一次花會,少城主見我們家少爺長得英俊,便追到家裏,說要娶他進城主府,少爺和老爺夫人自然是不肯。”
“沒過兩天,少城主又當衆向我家少爺表明心意,少爺當時沒答應,其實心裏也漸漸對少城主有了不一樣的念想,可誰知不過幾日,少城主轉而又去向隔壁的劉少爺獻殷勤,我家少爺知道被騙,氣的一病不起,最後郁郁而終。”
夜雪歌一口氣說完,偷偷擡頭,殷九霄的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但他垂落在身側的手卻緊緊地攥了起來,指縫間依稀可以看見殷紅的血色。
“她當衆對那個人表明心意。”殷九霄冷冷重複,不死心地問:“當真?”
夜雪歌立刻回答:“自然是真的。”
同時她心裏也在疑惑,殷九霄不該憤怒于被路雪柔欺騙嗎?亦或是嫌棄她風流,為什麽他會如此糾結路雪柔是不是當衆對別人示愛過?
還沒等她想明白,殷九霄又問道:“那家的人呢?”
夜雪歌下意識照着密信上回答:“都死了,少爺病死之後,老爺和夫人也跟着去了,府裏着了一把火,伺候的下人也沒跑出來。”
她說完又趕緊找補:“奴婢那日回家了,所以逃過一劫。”
殷九霄問:“此事還有誰知道?”
夜雪歌一愣,若說是人人都知道,難免顯得像是謠言,她心懷忐忑地說:“奴婢是唯一的知情人。”
話音一落,她先感受到一陣濃重的殺氣,殷九霄要殺她?為什麽?她哪一句話說錯了?
夜雪歌第一次覺得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
殷九霄本不屑殺一個蝼蟻,但他心裏肆虐的戾氣無處宣洩,那麽多的第一次,她都給了別人,當衆示愛、寫情詩、送玉佩……
她輕易就能愛上一個人,然後再棄如敝履,如此往複,她可以對任何一個人好,自己永遠不是特殊的那一個,即便得到了她,也非一生一世。
天魔內力在他指尖凝聚,掐死這只蝼蟻,不過瞬息,這樣他可以自欺欺人,沒有人知道,等同于沒有發生,後半生騙自己也好過如此被真相一寸寸淩遲。
然而就在此時,魔宮東側傳來一聲震天巨響,緊接着便有人喊道:“驚鴻閣塌了,人被埋在裏頭了。”
驚鴻閣?她在那裏……
殷九霄一個縱身掠向東方,漫天的殺意全變成焦急,連随手滅掉一只蝼蟻都覺得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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