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你可別心軟

厲司焰像是看出他所想, 皺着眉頭，暗示一句：“大哥, 長路漫漫，勿忘初心。”

他這話提醒的很有學問。

棠域收回擴散的思緒，點了頭：“嗯，我知道。”

他确實要謹記初心。棠寶是喜歡厲司焰的, 如果棠頌摻和進去，別說兄妹做不成，以後見面都要尴尬了。不管有沒有那一層血緣關系, 兩人都必須是兄妹。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心照不宣。他們起身回了房間，走進去，棠寶還沒睡，正坐在大床上翻看一沓文件，是《英雄冢》的劇本。她說是翻，也就是拿來打發時間。等看到棠域進來，她微驚：“大哥你怎麽來了？”

棠域掃了她一眼, 裹着浴袍，應該是要睡了。她沒準備回他住的酒店。他說不上失望還是其他，只淡聲回：“也沒事，過來看看你。”

“哦, 我在這邊玩得忘記時間了，想着天晚了，也就沒過去, 讓你擔心了。”她依舊是乖乖巧巧的樣子，說着話就下了床，從冰箱裏拿出了一瓶涼飲、一罐啤酒。

“大哥，要喝嗎？渴不渴？”

棠域搖頭，沒有接，只道：“不用了，你坐，我就過來看看你。”

棠寶點頭，随手放到他面前的茶幾上，然後，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她扯着浴袍，低着頭，也不知道說什麽。

見她沉默，棠域煩心不已。他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棠寶知道他們沒有血緣，就會疏遠他們。這個疏遠不是人為可以控制的，是無意識的，正因為無意識，才更傷人。

那層看不見摸不清的血緣，讓他們乍親乍寒。

棠域坐過去，揉了下她的頭發，溫聲說：“寶寶，沒什麽可變的。懂嗎？”

“我知道的，大哥——”

棠寶擡起頭，眼眸染上一層惆悵：“我只是……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她說來本就不是他們的妹妹，如今有無血緣關系，也沒什麽影響。只是，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她還是把他們當成了親哥哥。是以，乍知道這個事實，有些無措。

棠域理解她，做了十八年的棠小姐忽然知道自己不是棠家人，肯定是難以接受的。她做的很好，沒有當場質問、發大小姐脾氣，哪怕到現在，也保持着冷靜和理智，讓他很欣慰、也很心疼。她太乖了，經歷了這樣的事，至少應該發發脾氣的，而她不發脾氣反而讓他憂心了。

他們兄妹離心了嘛？

所以，她不敢了、不好意思了？

他無法不多想。

棠域握住她的手，緊緊攥着，女孩兒手掌很小，柔軟溫熱，像是面團，很舒服。他好一會沒舍得放開，是棠寶覺得不舒服了，不合适了，掙脫開，小聲說：“好熱，都出汗了。”

“确實有點熱了。”

其實，房間裏開了空調。

26度，冷暖正适宜的溫度。

棠域扯開了襯衫的扣子，繼續說：“寶寶，好好睡一覺，明天我來接你。”

棠寶沉靜地問：“明天有什麽安排嗎？”

“你有想去玩的地方嗎？”

“天氣好熱的，不太想出門。”

她随意扯了個借口，現在根本沒有游玩的心情了。

棠域知道她的心思，垂眸沉思片刻，擰眉道：“想回家了嗎？”

“我想在東城待幾天，大哥如果忙，就先去忙。阿焰在這裏，會照顧好我的。”

她需要平複心情。

這個時候回了棠家，肯定會露出馬腳。

棠域沒什麽異議，只憂心忡忡地留下一句：“我知道了。”

他沒有多呆，起身往外走。

厲司焰送他出房，跟他在外面有閑聊了會，才又回去。幾乎是他才進去，她就問出來：“我剛剛那樣說話，是不是會傷大哥的心？”

她也不想說的，但心裏太亂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厲司焰摸了下她的頭，安慰說：“不要胡思亂想，大哥會明白的。”

明白她言不由衷嗎？

棠寶心裏苦澀極了，語氣有點懊惱，又有點委屈：“我覺得我好笨，好沒用，擔不了事，心裏好亂，阿焰，我好像一瞬間沒家了。”

她的惶恐無助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她偎入他懷裏，感受着他的體溫以及他給的安全感。

“不要這麽說，不要責怪自己。”

“你是個堅強懂事的小姑娘，我相信你會處理好的。”

“你現在只需要睡覺，好好休息，真的，睡一覺就好了。”

……

他一句句的溫聲安慰像是安眠曲，讓她漸漸放松下來。她看着平靜，但靜水流深，在她平靜的外表下是一顆動蕩不安的心。

厲司焰簡單洗個澡，就陪她躺到了床上。

他給她唱歌，不是那首《炙愛》，而是一首新的歌：

“夜風吹來你的低聲細語

像是紅寶石的歌聲

像是盛放的玫瑰

我為你而生

你可以告訴我謊言

我能看懂你的心

全世界都知道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

我愛上了你

我深深地愛上了你

全世界獨一無二的你……”

沒什麽旋律，虧了他嗓音溫柔、情意綿綿，也不算難聽。

棠寶在他的歌聲中問：“你寫的歌詞嗎？”

“嗯。”

“挺好的。”

“你喜歡就好。”

他抱緊她，親她的額頭，輾轉溫柔，接着說：“寶寶，我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懵懂單純沒什麽不好，你是我的寶貝，慢慢長大，不要急。嗯？”

棠寶眼底一陣熱，閉上眼，忍着淚往他懷裏鑽。他果然是懂她的。她想要自己成熟點，身邊的人各個成熟穩重，似乎只有她像個不能經事的孩子。她想要快點長大，想要遇事不慌有擔當，想要能處理好今天發生的事，能更自然地面對棠域。她想的那麽多，越想越覺得自己沒用。

厲司焰知道她的想法，吮吻着她的耳垂，耳鬓厮磨道：“寶寶，不要怕，我會陪你一起長大，一起經歷歲月賜予你的喜怒哀樂。你會答應我的。嗯？”

他的溫柔動她心。

棠寶點了頭，低低應：“謝謝你，阿焰。”

“乖，睡。”

“嗯。”

她在他懷裏安睡。

一夜無夢。

再醒來，身邊沒了人，床側是一張便簽紙：我去拍戲了。你醒了，給我回個信。餓了的話，打酒店客服，樓下會端上來。

他很貼心。

棠寶看完了，彎唇一笑，心情很好。她睡了一覺，感覺被治愈了，身體、心情都輕松了些。她拿着手機，想着他在拍戲，便發了個短信：【我醒來了，會乖乖吃早餐，勿念。】

她發完短信後，伸了個懶腰，正要下了床，一條短信發了過來。她以為是厲司焰發的，忙點開看了，結果是棠域發來的：【寶寶，我有點事，先回西城，過兩天來接你。】

棠寶想着他一個大總裁，肯定是很忙的，便很理解地回了：【好的，大哥路上小心，到家給我回個信息。】

那邊安靜了好一會，發來了一個簡短的字：【嗯。】

棠寶看着這硬邦邦的一個字，心情有點受影響：他是生氣了嗎？有點冷淡呢。

事實上，棠域并不想這麽冷淡，而是他沒時間多打字。彼時，他一邊開車往西城去，一邊打電話：“什麽情況了？醫生怎麽說？”

他急聲問了兩句，語氣又恨鐵不成鋼的沖起來：“他就是個蠢貨！活該！你別管他，随他作死去！”

一大清早聽到棠頌跳窗摔着腿，簡直要氣死了。

他素來知道棠頌沖動，但沒想到他這麽沒分寸。身為一個體育運動員，這麽對待自己的身體，簡直不可原諒。

棠臻聽着他的氣話，冷靜地說：“或許我們逼得太急了。”

“呵，你可別心軟，他就是作死！”

棠域握緊了方向盤，咬緊牙，眼眸都是戾氣：“還沒到醫院嗎？”

“嗯。現在到醫院了。”

“不要管他！随他作！你必須讓他知道事情嚴重性。”

“延誤治療的後果——”

“他自己都不怕，你怕個什麽勁！”

他太氣了，如果在棠頌身邊，首先是甩他幾個耳光。

棠域換了手拿手機，嘆息道：“棠臻，他太讓我失望了！”

棠臻沒有附和，沉默也是默認。他挂斷電話，看着被推去拍片的三弟，跟着走進去。等拍好了，他找到醫生，聽他分析傷情：“韌帶扭傷，三少自救及時，好好休養，不影響以後訓練。”

這是個好消息。

但棠臻神色嚴峻，思考良久，沉聲說：“加重病情。”

醫生有點懵，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你說什麽？”

棠臻重複：“加重病情，越重越好。”

他也對棠頌太失望了。

所以，必須給他點厲害瞧瞧。

棠頌還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兩位兄長坑，一拍好片被推出來，趁棠臻不在，就借了護士的手機打電話。他想棠寶，太想了，哪怕聽聽聲音也好。

可惜，想法很美好，現實很骨幹。

他沒打通，撥打了兩次，都是一句：您好，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他運氣太差了。

棠寶在酒店用餐區吃飯，一邊吃，一邊跟厲司焰煲電話粥：“嗯，起了，在吃早餐。”

“吃了什麽？”

“米粥，小菜，包子，還有牛奶。”

“挺豐盛。”

“你呢？吃早餐了嗎？今天要拍到幾點？”

“不清楚，估計會晚點。你要是想出去玩，我讓于炳跟着你。”

“我不是小孩子，我可以照顧自己。”

“乖，我會不放心。”

他這麽說，她就不忍拒絕了。

大抵知道她同意的不痛快，他溫柔哄了好一會。

等結束電話，她才看到有陌生的號碼打來，思量片刻，也沒撥回去。陌生號，應該是打錯了？如果沒打錯，真找她有事，應該會繼續打？

這麽想着，她就錯過了棠頌打來的電話。

而棠頌沒聯系到心愛的人，心情很差，臉色很臭。這種壞心情在聽到醫生陳述了傷情後，升到了最大。

“韌帶撕裂，情況有點棘手，需要麻醉，手術後要好好休養。”

“不可能！”

棠頌瞪大眼睛，失控地叫：“我有注意的，不會的！”

不會那麽嚴重的！

剩下的話，哽在嗓子眼裏，噎得他快要呼吸不上來了。

不會這麽嚴重！

真撕裂了，他的游泳夢怎麽辦？

教練還在帝都等他，他們賞識他，愛護他，培養他，他也期待着在即将的奧運賽事上為國争光，所以，怎麽可以……

他傷不起啊！

棠臻看他吓白了臉，不為所動，看向醫生，面色凝重：“醫生，他是游泳隊員，會影響以後的訓練嗎？”

醫生沉沉看了棠頌一眼，在他期待的眼神中，微微搖了頭，嘆氣道：“怕是有影響的。只能寄希望日後的康複訓練了。”

一語出，棠頌崩潰地大吼：“不！你騙我！”

有些東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只是，代價太大了。

在這一刻，他才知道，原來除了愛情，生命中還有其他更重要的東西。比如夢想，比如責任。可……太晚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可憐的棠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