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道歉

魏旸跟他們班一男孩子打架了，其實倒也不是很惡劣，就是小男孩之間的小打小鬧，把對方臉上抓破一條看起來有點吓人的血痕，就是對方家長一直要求魏旸道歉，魏旸怎麽都不肯松口，所以老師就把許知樂叫過來一起協商了。

許知樂匆匆趕到教學樓裏，他小學也是在這裏念的，上樓輕車熟路就找到了老師辦公室，推開門便感受到了裏面張有些緊張的氣氛。

“魏旸。”許知樂走到他身邊，上下打量了一下，“你沒有傷到哪裏吧？”

“他哪裏會有傷，打了人還不知道老實巴交道個歉趕緊完事。”

這語氣讓許知樂輕輕皺了皺眉，心裏湧起不爽：“打架是兩個人的問題，憑什麽讓魏旸一個人道歉？”

那小孩臉上的血痕還沒幹，表情好像很委屈似的，辯解道：“是魏旸先動手的，而且他把我按在地上打，我都沒怎麽還手……”

許知樂差點沒蹦出一句是因為你太菜了，他揉了揉魏旸的腦袋，然後蹲到他面前，跟魏旸微紅的眼睛對視，他看起來應該是怄了氣，表情很倔強。

不過這一屋子人都跟他對立，魏旸也是一滴眼淚都沒掉。

“旸旸，你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我就信你一個人的。”

魏旸睫毛輕顫，從同學來勸架、老師來調節從前到後都沒人跟他說信不信，傷口就明晃晃擺在人家臉上，魏旸都懶得解釋。

但是許知樂問他是怎麽回事。

“他罵我。”

打架那小孩瞬間炸毛了，跳起來叫道：“我沒罵他！”

許知樂摸了摸魏旸的臉頰，柔聲問：“他罵你什麽？”

“他說我籃球是偷的。”

其實最開始是這小孩想問魏旸借新籃球玩，但魏旸不願意，說是生日禮物，不想借給別人，惹得他冷嘲熱諷，說魏旸連媽媽都沒有，怎麽可能會有人給他買生日禮物，氣的魏旸當場就把他掀倒在地。

魏旸語氣淡然，慢吞吞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這是打架事件發生以來，老師聽到的第一個來自魏旸的視角，她表情有些尴尬，看着嚣張跋扈的對方家長，說：

“今天打架兩個人都有問題，互相道個歉握手言和好不好？”

魏旸輕輕從鼻子裏溢出一聲哼。

“我沒做錯。”

“許先生，你看這……”

許知樂微微往前傾了傾身子，表情冷淡：“随口污蔑別人，等再長大一點，做這種事可是要坐牢的。”

對方家長表情變得有些難看，她護住自己的兒子，本來鬧這麽一遭是心疼兒子臉上的傷口，結果不僅道歉沒讨到，理還虧了。

“你說什麽呢？有你這樣教孩子的嗎？”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許知樂，“自己還是個小毛孩，孩子就這麽大了？現在真是什麽事都有。”

許知樂不想跟她糾纏，扭頭問道：“老師，你看這事是不是得他先道歉。”

說着，他緩緩把面部線條放柔和了些，柔聲細語跟班主任講話，怎麽的也是個長得好看的小夥子，皮膚嫩的能掐出水似的幹淨，這麽在自己面前輕聲講理，班主任都愣了一愣，慢吞吞說：

“确實是的。”她拍了拍那個小男孩的肩膀，說：“魏旸的媽媽在國外工作，你不應該對同學說這種話，會傷害同學友誼的，你先道歉。”

小男孩憋紅了一張臉，不情不願冒出一句對不起。

魏旸又哼了一聲。

“那他也要道歉吧？”對方家長面子過不去，站起來指着魏旸。

許知樂一個跨步往前，把魏旸擋在了身體後面，說：“我們不可能道歉，你有這個時間還不如教教你兒子，想要同學的玩具應該真誠一點，而不是氣急敗壞、惡語相向。”

魏旸的視線全部被他挺拔的後背所吸引，一時間被許知樂的話震驚的瞪大了眼。

許知樂本來還憋了幾句更難聽的話，但考慮到對方畢竟是中年女性，他不想在魏旸班主任的辦公室繼續罵街。

“老師，我下午就帶魏旸先回去了，明天再送他上學。”

“好，你多跟他聊聊，孩子不跟着母親生活還是挺容易出現情感缺陷的。”

許知樂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魏旸在辦公室站了一兩個小時，光聽那個家長胡攪蠻纏了，他靠在車窗打起盹來，許知樂把他的腦袋扶到自己肩膀上，魏旸中途還醒了一次，用呆滞的目光看了許知樂一眼，又昏昏沉沉睡去。

到家之後，許知樂是把魏旸背上樓的，他脖子上還挂着魏旸挑的那個黑色書包，手指還勾着籃球袋子。

他把魏旸放回床上，然後自己去廚房做飯。

許知樂廚藝已經進步很大了，幾個拿手的家常菜都能炒的有滋有味，但小孩吃東西容易膩，他最近又要跟着手機一步一步學新菜品。

飯菜都做好了，魏旸還沒醒。

許知樂進房間，掀開魏旸的被子。

“起床吃飯了。”

魏旸閉着眼嘟嚕嚕兩聲，不見要起來。

許知樂擡起一條腿，把鞋子脫掉，然後輕輕踹了踹魏旸的屁股。

“快點起來。”

魏旸不情不願扒開一個眼睛，然後就跟沒長骨頭似的挪到床下，慢吞吞穿了鞋子，才稍微站起來一點，許知樂催他去洗了個臉，清醒之後準備吃飯。

許知樂的飯菜越來越合魏旸的口味。

“那我下午還去上課嗎？”魏旸問。

“明天再去吧，你在家裏把作業寫完。”

魏旸點了點頭：“那你呢？”

“我也不去上班了，今天沒什麽事，你早點把作業寫完，待會帶你去逛超市。”

魏旸捧着碗乖乖吃着許知樂夾到他碗裏的菜，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他額角也有一片小小的淤青，估計是打架的時候被撞到了。

許知樂輕輕斂眸，問道：“今天是不是受委屈了？”

魏旸一怔，不說話。

“有人欺負你，肯定是要反擊回去的，但是不能給自己造成困擾了，就跟今天那樣，不是所有人都會站在你這邊幫你講道理的，知道嗎？”

“但不是有你嗎？”魏旸問。

許知樂一愣，反應過來他說的話之後忍不住露出一個笑。

“是的，反正我只會站你這邊的。”

魏旸說完之後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他埋頭認真吃飯。

下午的時候許知樂給唐露打了個電話，得知唐露已經在韓國找到季芒，只是他還沒有回國內簽約發展的打算，許知樂又給了唐露幾個名字，讓她在等季芒簽約的時候順便把這幾個人也給帶回來。

天漸漸冷了，以前許知樂都是一個人在家裏過的冬天，這次有個天生小暖爐陪着，被窩裏每天都暖烘烘的。

許知樂考完駕照之後就買了一輛大衆，每天送魏旸上學，魏旸回來，冷的時候就在家裏點點外賣，要麽照着網上的教程弄弄火鍋，臨近年末，唐露也回來了，叫上許知樂說讓他一起過年。好像冬天也不是那麽難熬的季節了。

早就是孤身一人的許知樂遠遠看着氤氲煙霧裏拿着煙花棒并不熱情的魏旸，上去揉了揉他的腦袋，這小孩越長越高了，過了這個年，不知道又要竄到多高去了。

“魏旸，新年快樂。”

魏旸凍得通紅的小臉埋進衣服裏，甕聲甕氣回了一句：“新年快樂。”

許知樂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上面是他自己畫的圖案，一個抱着籃球的小孩，畫的很醜，也就字稍微好看一點了：新年快樂，健康成長。

“壓歲錢。”

魏旸看了他一眼，抿唇道：“我媽媽說不讓我收你們的紅包。”

“你別告訴她不就行了。”

魏旸臉頰鼓鼓，扭開頭：“不行。”

“收着嘛收着嘛，壓歲錢不收的話會長不高的。”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傳言，也可能是許知樂哄騙他信口捏來的，但魏旸腦子單純，信以為真。

往後的每一年，他都把許知樂給自己的壓歲錢攢到存錢罐裏，好像是什麽記錄方法似的，許知樂紅包上畫的小人一年比一年高，每認認真真伏在辦公桌上畫上一次，魏旸就長大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