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臣妻多嬌6

秦笙回來以後就病了。

四月晚上還是要穿夾衣的時候，秦笙為了扮神女一身飄飄逸逸的錦衣還在冷水裏凍了好大一會，能不病麽。

雖然系統可以幫她屏蔽別人察覺，但是不能幫她屏蔽被凍。

病中的她有些迷糊，但模糊感覺到長公主和慕容月似都曾來過，醒來的時候看見潘良玉正守着她發呆。

秦笙咳了一下，潘良玉立刻關切的問：“醒了，怎麽樣了，我去叫大夫。”

這幾日大夫就住在府上，倒是方便的很。大夫過來一看就道人好的差不多了，再靜養幾天就好，如此大夫便不必守在府上。

潘良玉謝過大夫送大夫出去回來屋裏便看見秦笙半倚在床邊，病氣讓她添了幾分羸弱，但掩不住她身上渾然天成的嬌豔。

這樣的女子能有哪個男人見了會不心動？已經将那日落水之事猜了個大概的潘良玉一時心情複雜。

這幾日長公主和慕容月都親自前來，對秦氏一反常态的關心，甚至還帶了禦醫，打算讓禦醫常駐，他一個小小的七品編修何德何能呢？

潘良玉嘴角牽起一抹嘲諷，內心卻苦澀不已。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秦笙立刻紅了眼眶，将那日遇見一個登徒子被逼無奈跳了湖的事情說了。秦笙對上潘良玉疼惜的眼神，餘光瞥到他緊握的雙手，緩緩靠上他的肩頭道：

“相公，妾身暫時不想留在京城了，妾身想……回巴州看看。”秦笙的語氣很輕就像一只受傷的靈鳥飄落的羽毛。

看似詢問，但秦笙心裏其實已經打定主意。不想當嘉和帝的禍國“妖婦”，那就要另抱大腿。南星帝顯然是最好的選擇，可是現在南星帝還在蜀中，那只能她自己想辦法回去了。

“回巴州？”潘良玉驚詫，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只是一個轉念，拒絕的話就再說不出口。幾經掙紮，才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潘良玉同意了，秦笙自然不耽擱，她的行禮收拾起來很簡單。三天後秦笙病好的差不多了，潘良玉将秦笙送到二門外，那裏已經有一輛青帷馬車在等着。

這兩日兩人都不曾表露什麽，但氣氛卻緩中有緊。秦笙停駐在馬車前，同潘良玉執手相望。

似乎是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分離，然又有什麽不尋常的東西在蔓延。

潘良玉不舍的抱住秦笙：“娘子。”

秦笙回抱：“相公，保重。”

秦笙登上馬車，最後看了一眼潘良玉，放下了簾子。

他或許有他的苦衷，但秦笙卻不是上一世的秦氏，差一點點都不是她要的。

從京都到蜀地有一段水路可以順流而下，但蜀地多山，快到蜀地邊界的時候卻有一處連綿大山，道路被分割開的急流峭壁隔斷，經過此地一般行人和車馬都無法行走須得繞路，這一繞路便生生多出千裏，馬車也須得走上十天半個月。

秦笙坐在馬車上想起了上一世秦氏的一樁事情。當初秦氏進宮沒多久，嘉和帝甚是寵愛，慕容月進宮給她帶來一個消息，言是蜀中暴雨，百姓顆粒無收，原來的通道爆發了山洪無法過去，須從雲貴之間架橋，自湖廣走水路運糧，早日解救蜀中百姓。

慕容月說潘良玉正負責此次救災之事，此時焦頭爛額，朝中多人反對架橋，置蜀中百姓于不顧，求她試試勸勸皇上。

嘉和帝從來就不是皇位繼承的好人選，從前是個貪花好月不知民間疾苦的頭等纨绔，讓他花錢修橋救濟百姓自然不情願，按他的話說：“朕已命湖廣開倉赈災，不過繞路晚些時日罷了，無稀粥入口，不是尚有豬羊魚蝦？”

但讓她花錢博美人歡心，嘉和帝卻是一擲千金，更不在意勞民傷財。好好的一個國家交到他手上不過五六載便有人造反不是沒有原因的。

慕容月有潘良玉的親筆書信為證，秦氏念及舊情，便同意試試去求了嘉和帝。嘉和帝的昏庸也沒令人失望，只要秦氏願意扮成神女同他親近一番，此事便準了。

着實荒唐。

秦笙想着《大梁篇》中所提及，此事勞民傷財，蜀中大雨百姓食不果腹又被抽調民夫山中架橋，最後赈災的糧食沒見，卻有異族借道入侵，險些釀成大禍，若不是南星帝振臂高呼解救百姓于危難，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架橋之事着實是一件爛事，百害而無一利，秦氏不懂，秦笙卻知道想救災有許多方法，缺糧也不必緊盯着湖廣。拒記載秦氏勸說嘉和帝以後，有許多歷經兩朝老臣反對，有一位名望極高的閣老當場撞柱而死。

秦笙想，秦氏那殘害忠良，禍國妖婦的名聲便應當是由此而來。

這顯然是個算計，慕容月存心利用自不必說，秦笙沒猜到慕容月上一世可能嫁給潘良玉之前，是沒有懷疑過潘良玉的，即使有那封“親筆書信”。

現在，踏上這條去蜀中的路，過去的打算也都沒什麽意義了。

“系統，你說南星帝現在在哪？”路途漫漫，秦笙閑的無聊，難得同系統聊聊天。

“蜀中錦城，”系統回答。

秦笙卻道：“不，我猜在安城。”

安城在巴州和錦城之間，距離蜀中府郡錦城兩百裏，是巴州往錦城的必經之地，坐馬車三日可到。秦笙之所以猜南星在此，是因為南星帝素有俠盜之名，常幫扶弱小。上一世潘良玉的親筆信中曾提及，蜀中暴雨是因安城地龍翻身之故，算算時日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時候，秦笙覺得等她到了那裏，南星帝應該會在。

只是蜀地本就民風彪悍，天災人禍之後更是讓人避之不及，秦笙須得注意安全，而且找人不易，怎麽把人找出來還得從長計議。

秦笙閉目回憶了秦氏的記憶一陣，然後從秦氏的嫁妝單子中找到了一間安城的鋪子，巧的是，正好是間糧鋪。

秦氏的爹是十分疼愛這個女兒的，給的鋪面極好，秦笙打算去了安城就在鋪子裏落腳。

不過秦笙在趕往安城的路上就看見了幾波逃難的人群，這一群人少的只有幾個人，多的則有幾十人，一看見過往的行人或者是車輛就會圍上來乞讨。秦笙雖然雇了人護送，但她顯然還是沒有經歷過這種天災，思慮不周。

秦笙知道天災趕路是忌諱半路施舍的，所以一路過來即使看的難受也都努力忍着，只是先頭見着幾個孩子着實可憐，瘦的皮包骨頭跟在一群大人後頭互相慘扶着行走，如果不吃點東西，可能走不到下個城鎮。秦笙也是當過母親的，實在沒辦法對此視若無睹，但她也留了個心眼，馬車同那群難民走出了一段距離，才命她雇來的一個護衛騎馬回頭去追給那幾個孩子送些吃的。

可是即便這樣，她還是被人盯上了。看着圍過來的難民，少說也有幾十個，裏面還有不少青壯。而秦笙這邊除了雇來的兩個護衛，就只有一個丫鬟就并婆子一家三口，車夫跟婆子年紀都不小了，只有他們的兒子一個青壯。

如果這群人要硬搶的話，她一點辦法都沒。

秦笙面色凝重，還是她托大了。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女子更是艱難，這不過才區區一段路就出了問題，要是她為了躲避嘉和帝隐姓埋名遠走他鄉，她真的能夠好好的活過這亂世嗎？

秦笙不敢想，這更加讓她堅定了找到南星的決心，但是此時此刻，眼前的難關卻要先想辦法度過。

“啊，”馬車的簾子突然伸進來幾雙手，吓的紅梅一陣尖叫。

“行行好，給我們些吃的吧。”嘴裏是乞讨吃食，但那手就毫不客氣的亂摸，差點就要甩到秦笙臉上。

不過很快那幾個人都被護衛隔開了，紅梅顫聲道：“小姐，要不咱們把吃的都分了吧，不然我們就走不掉了。”

秦笙嘆氣：“且不說咱們的吃食根本不夠分，你以為就是真的都給出去我們就能走掉麽？”

紅梅帶着哭音道：“那怎麽辦？”

秦笙想了想，辦法倒是有一個，但結果有可能好也有可能壞。她咬了咬牙：“只能試一試了。”她讓紅梅附耳過來，紅梅聽了以後顫抖着掀了簾子出去。

她幾乎是扯着嗓子對下面的難民喊：“各位鄉親，我們主子是安城糧鋪的東家，這次也是聽聞安城受災，特意去安城鋪子裏放糧救災的，還望各位鄉親忍一忍，同我們東家一道回安城去，保證給大夥吃口飽飯，還請各位鄉親讓讓路，這會馬車上着實沒什麽吃食了。”

“當真？”難民中有人詢問，紅梅拿出鋪子的印契展示給大家：“千真萬确，還請大家——”

她話還沒說完，卻見人群中有一賊眉鼠眼的漢子大聲道：“兄弟們，搶了這印契，鋪子糧食就是咱們的了！”

這就是壞的結果了！

秦笙大驚，這會也顧不上會不會有人受傷了，大喊車夫：“快，快趕車。”車夫受驚，一揮鞭子，馬兒吃痛往前撞去。

但秦笙一行已是失了先機，馬車沒跑出去多遠就被人跳車追上了，車夫一家都被推了下去，秦笙慌忙撩開簾子探出去查看，卻忽然聽聞身後一陣馬蹄裹着嘶鳴而來。

一人坐在馬背上手持□□馳騁而來，一路勢如破竹，那幾個搶車的青壯在他手下不值一提。

秦笙看着那個男人，只覺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