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一身雨綿綿

這次回藏區和上次去救倉央嘉措的心情有所不同，雖然大軍也是日夜兼程，我卻是一大閑人，只當在游山玩水。身份被告知是十四從小伴讀的書童，照顧他起居的家仆，所以每次安營紮寨，都可以和大将軍王共享他奢華的營帳。

雙泉很是機靈，人前也不再喊我姑娘，而是改稱‘先生。’明眼人都能看出，我即使女扮男裝，也是無法掩飾我的女子身份，何況這頭發。我當時要求把頭發全都剃光，這樣一來，可以辦成一個小沙泥跟着十四，只是十四用古訓教育我說什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可輕易糟蹋了。我卻說父母死了，頭發應該随他們一起去的。辯解在他态度強硬時從來都是不管用的，被他威脅說，我若是動了頭發，就不再帶我去藏區了。

知道他可能因為生氣會真的這樣做，就沒對我這頭發下毒手。其實，他只是不明白，在現代光頭有時候是一種潮流。就這樣，做了一個被叫做‘先生’的書童，陪伴他左右，他對我的言行舉止也不像是對着男子，那些看出端倪的人，恐怕更是确定我是女子的身份了。

大部分看出原由的人都是他帶來的心腹，所以在他們面前對我毫不掩飾，做事也是肆無忌憚。我總怕軍營中會有他四哥的眼線，反而因為我害了他，所以警告他出了營帳不許對我這樣放肆了。他點頭應允，然後輕撫我的臉頰，愛意充滿眼中。

行軍途中總是艱辛的，陰雨天氣最是可怕，腿被我跪壞了，所以刮風下雨時的陰冷都會讓我吃不消，十四為我用熱毛巾敷腿，然後再輕輕揉搓，直到我不再疼的冒汗，才罷休。躺在他懷裏，覺得很是對不住他，因為自己疼痛時卻在想着胤祥的腿疾，是不是也如這樣般鑽心的痛。

行至山海關，被蜿蜒長城皚皚白雪吸引，就希望十四為我停留一會兒，接着是全軍聽令，在山海關整頓一日，紮營安頓。陪他走上了城樓，他命人在城下候着，然後和我拉手同游。視野遼闊的可怕，我是向往自由太久了，對眼前的景象有些不敢相信，使勁兒掐了下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夢。他拿起我被自己掐紅的手，心疼的責備着:“這是做什麽？疼不疼？”

我搖搖頭，幸福在眼中流淌，浮起了從未有過的笑容。我沒有像現在笑的這麽開心，這麽自然過，他看着我有些驚呆了，我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開始狂笑起來，拉着他笑，松開他笑，再拉起他笑，像瘋了一般，他應該能感覺到，我有多麽的開心、興奮。

“你真的這麽讨厭京城？”他癡癡地看着我說。

我停下來，一臉的柔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開口吟了首毛爺爺的《北國風光》。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

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然後看向他說了最後一句：“□，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他欣喜的看着我，眼中滿是憐愛，然後将我緊緊抱入了懷中，說：“我胤祯何德何能，能擁有你，兆佳氏冰雪，此生再也無憾了。”我也是用手環住他的腰背，淺笑，然後誠實的說：“是韓冰雪。我叫韓冰雪。”

他放開我，認真嚴肅的看向我，不懂我的糾正是什麽意思。我笑說：“以後不許叫我兆佳氏，只許叫我冰雪。不然我就罰你跪搓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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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他大笑起來。再次擁我入懷，用頭輕輕蹭着我的額頭，說：“給我唱首歌吧。”

“好。”我溫柔的答道，然後在他懷中唱起：

“半冷半暖秋天熨帖在你身邊

靜靜看着流光飛舞

那風中一片片紅葉 惹心中一片綿綿

半醉半醒之間再忍笑眼千千

就讓我像雲中飄雪

用冰清輕輕吻人臉帶出一波一浪的纏綿

留人間多少愛迎浮生千重變

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

像柳絲像春風伴着你過春天

就讓你埋首煙波裏

放出心中一切狂熱 抱一身春雨綿綿。”

然後換來他更加大力的擁抱。這首歌我給倉央嘉措唱過，給十四唱過，卻一直沒來得及唱給胤祥，只是這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唱給他聽了吧。回到達旺，我是打算死去的，所以一路上對十四很是親切，讓自己給他些快樂的日子，讓他抱一身春雨綿綿。

行軍速度很快，或許是準葛兒的叛亂告急，沒有時間再耽擱，于是大軍加快了行進步伐，十四大部分時間也都是與衆将士研究對策，商量布局。我就在營帳中有意無意的聽着他的軍事才能、雄才大略。從來都沒有發現，他真的對行軍布陣這麽在行，這個大将軍王不是虛名，他有天資過高的軍事頭腦，那些馳騁沙場的老将聽了他的布局後也都贊嘆的點着頭。而他也能清楚的明白，戰争不是溜須拍馬，是關乎将士生死的大事，他不能武斷行事，反而善于聽取意見。

到了藏區，一向有主見的他見了這裏複雜的地形，很是困惑，卻聽軍中的一員老将向他推薦了一個人，叫做第巴阿爾布巴的人，說是他了解這裏的地形。于是他馬上将人請了過來，禮遇有加，虛心傾聽，及時将行軍方案做了調整和修改，使得這一仗大獲全勝，軍心大振。

大将軍王的名號已經響徹藏區，受萬人膜拜敬仰，看着他一步步成為行事果敢、有勇有謀的大男人後，我突然覺得很放心，意識到自己可以放手，可以走開了。

沒敢收拾行囊，怕他察覺，偷偷觀察着他的時間安排和調整，希望能遇到他長時間不在營帳的機會，逃之夭夭。我并不擔心他的安危，知道歷史上的十四皇子不但在這裏建功立業，更是創下了康熙王朝平定準葛兒的豐功偉績，知道他不會有任何危險，而是平安的回到了漢地。雖然沒有得到王位，卻得到後世的歌功頌德、千秋好評，就更加堅定了走的決心。

雙泉是他在我身邊的‘眼線’，想要逃開雙泉的眼睛，我只有對他下藥的方法可行了。向軍醫要了些治療失眠的藥來，軍醫給的劑量很少，恐怕只能睡兩三個小時了，卻不敢問他多要，怕他告訴了十四，我不好做解釋，就尤其寶貝那點藥品。

十四總是在清晨起床，然後去巡視将士的訓練情況，再回來吃早飯，與衆将士商量下一步行軍策略，接着陪我聊會兒天，再去巡營，然後是午飯，有一頓沒一頓的，最後是忙碌的一下午或者加上一個晚上。怕耽誤他的時間，我總是裝困，在白天多睡上幾個時辰，不讓他覺得我無聊而分心給我，所以鬧得夜晚總是失眠。一開始他以為我是因為寂寞需要撫慰，就很認真的對待晚上的機會，我也不拒絕他一次次的需要，覺得以後會對不住他，這算作補償。

最近可能是睡的太多了，反而讓自己越發的慵懶起來，食欲也有所下降，心想可能是知道自己快要逃走了，心裏太過緊張，不是很在意，十四命人送來的飯菜幾乎都是原封不動的被送了回去。他最近很忙，差了太醫來問候過幾次，都被我拒絕掉了。自己還是怕看醫生的。

怕他不放心，飯菜必須得吃幹淨了，但是又沒有那個胃口，倒掉又太浪費了，想想非洲孩子都沒飯吃，就打消了這個不節約的想法，于是每天偷偷喊了雙泉幫我解決一部分，不能全都吃光，太過明顯，就讓他意思一下，至少他能吃得下。又怕他跟十四告狀，就威脅他說：“若是敢告訴你家主子，我就每天說你的壞話，讓他休了你。”

他努力的咀嚼着面前的飯菜，嚴肅的不敢吭聲。

十四總是早出晚歸，這些天應該是在勘察地形，我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正在酣睡中，突然被人弄醒，覺得身上冰冰涼涼的，就下意識去找被子蓋上，卻不舍得睜開眼睛。覺得手觸碰到了什麽，然後是一個男人的低吟聲，就猛地睜開了眼睛，看見十四正□着躺在我旁邊，又一想剛才的舉動，臉馬上燒紅了起來。他笑看着我，又朝我手的方向看去，我這才慌忙收回了手。

他輕輕幫我解開衣帶，興許是憋悶的久了，有些着急，弄得我很疼。我最近總是覺得身體疲憊，困意大增，被這樣一陣舒服一陣疼痛的折磨着，有些吃不消，咳嗽了兩聲，他停了下來，忙看向我，說：“感冒了？”

然後用額頭抵着我的額頭替我量體溫，應該是察覺到了我身上的溫度，慌忙起身穿戴好，沖出營帳，“太醫，傳太醫。”營帳外傳來了他洪亮的吼聲。我卻是昏昏沉沉，心角疼痛。在太醫趕來前，十四幫我做了規整，讓我盡量看起來穿戴合體。

只見太醫已經提了藥箱快步趕來，跪在我的床前，将一塊兒白帕子搭在了我的手上，我本能的扯手，被十四硬生生拉了回來，按緊，并不看我，而是焦急地盯着太醫。太醫顯得很緊張，在這個已經快要着急到爆炸的大将軍王面前替我診治，我開始擔心會不會影響太醫發揮自己的水平。後來一想，他們都是為皇上看病的，這些大人物着急時的樣子也見慣了吧，自己真是瞎操心。

“啊？”太醫突然抽回了手，臉上的神色複雜難辨。十四将他一把抓起，吼道：“啊什麽？她怎麽了？”

“這……”太醫猶豫着，然後看向了營帳門口站着的雙泉和幾位将士，又看了看十四。十四會意，就沖着他們命令道：“先給爺出去，在帳外候着。”

“是。”衆人忙是退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