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十六
南穎坐在京兆衙門的破板凳上,等着京兆府尹的問話。她一從二皇子府上回來,便被人帶進了京兆衙門。罪名不過是白身冒犯了權貴。
只是到底罪名是何,恐怕連京兆府尹還雲裏霧裏。
玉潤公子入了大獄的消息,不肖一刻,便在京中傳開了。誰能說,這背後沒有一雙手在推着呢?
二皇子府的心腹得知這個消息時,遲疑了一番,還是把這事兒告知了二皇子“那衙役将人帶走時,可有傷人?”二皇子急切問道。
心腹安慰道:“殿下放心,那些人倒也未對公子無禮。”
“只是未曾想到,竟如此突然……”二皇子有些難以置信,姑姑先時這般看重玉潤,如今動起手來确實毫不手軟,“扶我起來。”
“殿下這是做什麽,您這身子不能折騰!”心腹忙按下二皇子。
二皇子皺着眉頭:“他是因我才耽擱了回荥陽的。至少,趁現在,父皇還沒注意到,我得将他帶出來,将他送出京。”
“殿下先不必着急,依着公子和忠勤伯的交情,想來忠勤伯不會坐視不理。”心腹安慰道。
二皇子卻不理:“南伯瑾雖然和玉潤有私交,可是他背後是忠勤伯府、是整個荥陽南氏。此刻時局不明,他又怎會随意出手。”
“那殿下您……”心腹還想說些什麽。
“你不必在勸,我是個将死之人,至少在我死前,我還能為他做些什麽。”二皇子起身穿戴好。
府中下人來報說是清河長公主身邊的青杏姑姑過來探望。
二皇子與心腹對視一眼,青杏此刻過來,恐怕意不在探望。心腹将人帶到屋中,便将門帶上,守在門外。
“長公主憂心殿下身體,怕殿下胡來,便叫我過來探望。”青杏見到二皇子後,說道。
二皇子看着青杏:“姑姑将玉潤置于險境,如今他們出手了,姑姑也不能在此阻我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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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當真以為,小公子入獄是別人動的手?”青杏問道。
二皇子震驚地望着青杏,一下子沉寂下來。
“清河姑姑到底要做什麽?”二皇子問道。他以為清河長公主不過是要為姚家翻案。可如今看來,恐怕遠不止于此。
青杏嘆了口氣,道:“殿下沒有看到嗎?這世道壞了,要想有新氣象,得把根拔了。”
二皇子深吸一口氣,卻止不住咳嗽起來,撕心裂肺。
“此言,此事,太過叛經離道,稍有不慎,便如秦時商君,不得善終。”二皇子低聲道。
青杏笑道:“長公主不懼,追随者亦不懼。”
二皇子深深看了一眼青杏。腦中努力思索着,在此事中講姚玉潤扯進來,又有何深意。
“殿下記得,長公主不會害小公子。此刻将小公子推出來,也不會危及小公子的性命。”青杏道,“莫須有的罪名,大楚有一次便已經夠荒唐的了,大楚不會出現第二次,官家不敢再有第二次。”
“但父皇不是坐以待斃的人。當年……”二皇子道。
“當年謝氏置身事外。”青杏道,“二皇子此刻好生休息,莫要牽挂小公子。不需要幾日,小公子便會安全無虞地離開京城。”
青杏看着二皇子,到底沒有将南穎的身份告知他。告訴他,也不過是徒增遺憾。
青杏走後,二皇子便有些撐不住了,止不住地咳嗽。
“你說,真的會有新世道嗎?”二皇子似乎是在問他的心腹,可是又仿佛是在問自己。
随即,他又道:“說甚麽新世道、舊世道,說到底,也不過是換了一群人的世道。”
他嘲諷地笑了笑。只是眉宇間的憂慮卻一刻也不曾散去,司馬家的人都心冷。莫看他一幅溫潤的樣子,可到底留着司馬家的血,他不在意這天下姓什麽,他只要他在意之人如意。他在意的人或事很少很少,可就是少,到離開的時候才會有那麽大的遺憾。
卓倚峰看着謝昭面無表情地盯着趴在他腳邊的白貓,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因着南穎突然被帶走,定方小築的人一時慌亂,到讓這貓崽子跑了出來。
雖然是已料到的事兒,可卓倚峰卻覺得,他家世子心中并不愉快。
秦觀海也不明白,明明不把人扯進來,這事兒也不是辦不成,怎麽他家世子就應了清河長公主,還讓南家姑娘往大牢裏走了一遭,那到底是個姑娘家。
兩人眼神交互着,可謝昭一言不發,他倆也是一句話也不敢說。
“大涼殘部近來可有異動?”謝昭問道,他将如意撈了起來,放在了他膝上,冉氏複國的心從未消逝,現下天氣暖和,北方冰雪消融,柔然人糧食無憂,雖時不時南下侵擾,但卻無大規模南侵的舉動。
卓倚峰道:“大涼殘部似有意向越過極北之地,往東聯絡渤海。”
“派人截殺。”謝昭雙眼如潭,“傳信柳長風,讓他挑時機震懾渤海。”
卓倚峰領命出去了。
謝昭看了一眼秦觀海,道:“京兆府衙內可有什麽動向?”
秦觀海一愣。
如意慵懶地将下巴擱在謝昭的膝蓋上,眼睛一眯一眯,好不惬意。不知是謝昭給它順毛的時候沒注意力道,它不滿地叫了一聲。
秦觀海回過神來:“京兆府尹正頭疼,估摸着又要告病了。”秦觀海說時一股嘲諷的意味,京兆府尹穆良澤,出身江原穆家,穆家看着是站了太子。
可是,穆家也是出了一個成年皇子,穆家到底有沒有別的心思也是很難說的。近幾年确實也有些穆家人,心思有些活泛,但最終都被壓了下去。
但穆良澤既沒有對太子表現得熱情,也沒有想要扶持三皇子的心思。他早早分家出來,似乎更像好好經營他的小家。
在為官上,穆良澤最擅長的就是和稀泥,最常做的就是告病抽身。在京兆府尹任上,幾乎沒做出過什麽切實的政績。
“讓人顧好姚玉潤。”謝昭語氣淡然道。
南穎四處觀察了一番這牢房,京兆衙門是專門設了庶族冒犯士族的牢獄,按罪名輕重分了甲乙丙丁四等。而每日裏,這些衙役出力最多的也是這類案子。因而這一牢獄幾乎是人滿為患的。
不過南穎倒是得了間單間。四四方方的牢房裏,只有一張草席,蛇蟲鼠蟻倒是未曾看見,也還算幹淨。
南穎嘆了口氣,在草席上盤腿坐下。數着日子,她哥哥再有幾日便能随使團回京了。
南穎又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外面的形式到底如何了,此事太過突然,恐怕連衷此刻已經傳信給徐氏。這次若平安回去,定然少不了一頓訓斥了。
南穎閉目思索着,獄頭卻打開了牢門。
獄頭帶着嚴嬷嬷和纖月進了牢房,便和門出去了。
“公子,這牢裏陰濕,你向來身子虛,在這兒可得保重身體。”嚴嬷嬷将披風給南穎披上,“夜裏涼,可別感了風寒。”
纖月将被褥在草席上鋪好,又在旁邊燃了安神香。
嚴嬷嬷低聲與南穎說道:“要先委屈姑娘在此處多待一晚了。明日京兆府尹便會放人了。”
南穎望向嚴嬷嬷,眼中帶着絲絲詫異。
“此事等姑娘明日回府,老奴再與你細說。”嚴嬷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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