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梅吟雪!”
憤怒的女音,将梅吟雪從瘋狂中喚醒。
他身體徒然僵住,有些茫然的擡眸,隔空正好對上了安纾瑤的視線。
她的視線裏,有愠怒,但更多的,是失望。
梅吟雪死寂的世界在這一瞬兵荒馬亂,仿佛将卑劣暴露在了陽光下,他狼狽得收了手。
鼠蟲終于不動了,重新變回髒臭的屍體,從江月芝身上跌落下來。
江月芝驚魂未定,仍在尖叫哭喊。
她左臂被鼠蟲咬得不成樣子,皮肉翻開,鮮血淋淋。
安纾瑤瞥了那血肉模糊的手臂一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縮。
她快速收回了視線,然後大步向梅吟雪走去。
她來勢洶洶,讓梅吟雪有一瞬間想要逃。
但怎麽可能逃?她是瑤瑤啊。
他永遠只等她來,絕不會背對着她走。
安纾瑤穿過重重人海,大步走到梅吟雪跟前,梅吟雪以為她會罵他,也許會打他,但她沒有,她什麽也沒說,只是抓住了他的胳膊,拽着他離開了人群。
“瑤瑤,雪兒,等等我。”柏亞川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一路小跑,追趕過來。
三人離開喧鬧的街道,去走柏亞川之前提起過的偏僻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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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是當地獵手們摸索出來的,知道的人很少,路上幾乎沒什麽人,擠是不擠了,可氣氛卻壓抑了下來。
一路上,安纾瑤都板着臉,一句話也不說,只悶頭趕路。
梅吟雪跟在她後面,想解釋,想道歉,想讓她回頭看他一眼,可張張口,卻如鲠在喉,什麽也說不出來。
“咳咳!”柏亞川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了,他裝模作樣的咳嗽了聲,然後開始當和事老,“我覺得雪兒也沒做錯什麽,剛才那個女的實在是太可惡了,就該好好教訓教訓她。要不是瑤瑤你攔着我,我早沖上去揍她了。”
他一把攬過梅吟雪,豎着大拇指稱贊道:“雪兒,替□□道,幹得漂亮!”
好嘛,梅吟雪差點兒把人殺了,他這個當哥哥的不訓斥也就算了,居然還誇起來了。
安纾瑤忍無可忍,她倏地停下腳步,轉身瞪向身後的小哥兒倆:“還替□□道……你們知道什麽是善惡嗎?”
柏亞川心想什麽是善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誇雪兒一句,你絕對會回頭罵我。
罵就罵吧,罵出來,把火撒了,也就和好了,憋着生悶氣才難受。
好兄弟就要有難同當,柏亞川故意捅馬蜂窩:“剛才那女的,肯定算惡了吧?”
安纾瑤瞪他一眼:“你閉嘴!”
這家夥,幫不上忙還淨搗亂,真是氣死人了。
柏亞川識相的閉了嘴,深藏功與名,安纾瑤将目光移到了梅吟雪身上,等着他的答案。
梅吟雪抿了抿薄唇,沒有看安纾瑤的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她小臂上那一道血痕,盯到眼睛都隐隐刺痛,才悶聲道:“她傷了你。”
他的世界沒有善惡,誰傷了他想保護的人,誰就是惡,縱便萬劫不複,他也要将對方千刀萬剮。
安纾瑤一愣,有什麽之前沒注意到的小細節,突然在腦海裏清晰的浮現了出來:剛才那些被控制的鼠蟲,只咬了江月芝的左臂,并沒有咬她其他地方。
而她受傷的,也是左臂。
心髒像被泡進了檸檬水裏,酸酸澀澀,說不出滋味,安纾瑤問梅吟雪:“你沒想殺她,只是想給我報仇,所以控制老鼠和蟲子去咬那少女的左臂?”
梅吟雪眸色暗了暗,有那麽一瞬,他其實動了殺心。
但直覺告訴他,坦白沒有好處,于是他點了點頭,沒把心底的龌龊說出來。
安纾瑤總算松了口氣,她誤以為梅吟雪起了殺心,所以才那麽生氣。
梅吟雪是她救的,他第一次殺人也是因為她,如果他最終還是不可逆轉的變成了反派,屠盡天下人,安纾瑤覺得,他手上的一半人命,得算在她頭上。
她是因,他是果,因果不可拆分。
“剛才的少女,确實蠻橫不講理,但離大奸大惡,還遠着呢。”自己養的反派,三觀再歪也得給他掰回來,安纾瑤凝着梅吟雪黑沉沉的眼睛,沉聲教導他道,“她最多只是沒教養罷了,對待這類,小施懲戒即可,不必下太狠的手。”
她頓了頓,又扭頭看了柏亞川一眼,哥兒倆個一起訓:“你們兩個,将來可都是要當威震四方的大俠的,如果随心所欲濫用自己的力量,報私仇,那還算什麽大俠?”
“是是是。”柏亞川小雞啄米的點頭,其實他沒太聽懂,但這不妨礙他誇安纾瑤,“瑤瑤真有文化!”
誇完後還給梅吟雪使眼色,示意讓梅吟雪也誇兩句。
梅吟雪伸手拽了拽安纾瑤的袖子,聲音軟軟的,有着他這個年齡男童獨有的奶氣:“別生氣,我以後不會了。”
別不理他。
別一人生悶氣走在前面。
別拽他胳膊,他手一直露在外面,在等她牽。
下一瞬,梅吟雪和柏亞川同時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安纾瑤一手攬一個,笑嘻嘻道:“這才對嘛!”
“走啦!”訓完了,這事兒也就翻篇了,安纾瑤招呼小哥倆兒,“天都亮了,再墨跡,靈虛宮都該招完生了。”
她習慣性的拉住梅吟雪的手,挽住柏亞川,鐵三角一起走向新旅程。
小路人雖然少,但比較偏遠,三個孩子年齡又都不大,緊趕慢趕,到天樞峰附近時,也已經正午了。
山腳下人群湧動,招生貌似已經開始了。
“我們是不是來晚了?”柏亞川焦灼道,“怎麽看不到仙人們呢?大家都在往山上走,我們也走嗎?”
“等等!”安纾瑤拽住柏亞川,“天上好像有字。”
半空中金光閃閃,筆鋒蒼勁的金色大字漂浮在半空中,介紹着招生規則。
字是繁體的,安纾瑤認不全,連蒙帶猜,讀了個大概。
正如她所料,招生的考核方式是爬天梯,爬過兩千階,可進外門,爬過五千階,可進內門拜宗師,爬過九千階,可進內門拜十二峰峰主。
“上面寫了什麽?”柏亞川是不識字的。
“爬天梯。”安纾瑤指了指前方,“不限時,登頂的能拜十二峰峰主。”
“天梯?”柏亞川愣了愣,而後才注意到,天樞峰不知何時多出一道由白色大理石砌成的臺階,臺階依山而建,一直蔓延到雲端,看不到盡頭。
“什麽時候修的臺階?”柏亞川驚道,“我前幾天過來還沒有呢。”
“天梯呗,哪兒用修,肯定是神仙變出來的。”安纾瑤彎着杏眼兒道。
雖然沒有看到天梯下放的過程,但安纾瑤仍舊心潮澎湃。
這就是修仙世界,能點石成金,移山填海,在這裏,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穿書快十年了,她終于接觸到修仙界了!
安纾瑤難以壓制心中的激動,她招呼梅吟雪和柏亞川:“大家都往上爬了,我們也出發吧。”
山下人山人海,十分擁擠,過來碰運氣的普羅大衆一看考核內容居然這麽簡單,嘴都笑歪了:爬臺階?這算什麽考核!他們這些做農活的農民,別的沒有,力氣一大把,別說九千臺階了,就是一萬臺階,爬起來也毫無壓力。
大家幹勁十足,擄了袖子就往上爬,都覺得自己能登頂。
熟不知,天梯是測試修仙者資質的,每一個臺階,都大有玄機,臺階壓力依次增長,越往上,壓力越大,爬起來也越艱難,修仙者資質越好,感受到的壓力就越小,一開始可能分不出層次,但上個幾百階後,沒資質的基本舉步維艱。
安纾瑤讀過很多修真小說,對爬天梯很是熟悉,柏亞川和梅吟雪一個男主,一個反派,資質肯定沒得挑,都是一等一,她現在比較擔心自己。
原身作為男主和反派的共同的白月光,看似風光無限,其實就是個工具人,主要作用就是死了以後,激化男主和反派的矛盾,讓男主和反派決裂,一個在大道中暢行無阻,成為六界至尊,一個在血和淚中一路黑到底,成為人們談之色變的大魔王。
這麽個工具人,修仙資質如何,還真不好說。應該不會太差吧?安纾瑤心想:她隐約記得,原著裏白月光和男主拜的是同一個師父。
正胡思亂想着,左臂突然刺痛了下,不知誰粗魯的推了安纾瑤一把,推的地方剛好是安纾瑤受傷的左臂。
“嘶!”安纾瑤痛呼,下意識的捂住了小臂。
然而推她的人卻不道歉,還罵罵咧咧:“滾開,別擋道!”
那是一個衣着華貴的少年,比安纾瑤大上很多,少年颦着眉,俊臉上寫滿嫌棄之色,似乎不屑于跟這群凡夫俗子一起爬天梯。
柏亞川見不得安纾瑤被欺負,撸了袖子又想過去幹架,奈何人太多,根本擠不過去,真是氣死他了!
“別急。”安纾瑤給了柏亞川一個眼色,黑眸幽幽道,“到了上面,自會遇到。”
越往上,臺階壓力越大,縱便這少年資質再好,能好過男主和反派嗎?
等到他被臺階壓得爬不起來時,看她怎麽收拾他!
安纾瑤只是脾氣好,但這并不意味着她好惹。
小丫頭,壞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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