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一輪圓日緩緩從地平線升起,?奪目的光将雲層映成了夢幻的淡粉色,随着太陽升起,光彩變化,?粉色逐漸加深,成了火燒般的紅。

“好漂亮啊。”安纾瑤感慨,?“果然看日出還是要在江面上看。”

長河不僅落日圓,?升日也很圓。

“以後可以随便看了。”柏亞川大笑道,?“你已經好了,參加完仙盟交流會後,?我們就可以走南闖北過游俠生活了,以後想去哪個江面看日出,就去哪個江面看,飛到天上看都行。”

安纾瑤杏眼兒彎起,?黑眸裏閃着細碎的光,?也開始期許起以後的游俠生活了。

只是,光芒裏仍舊有陰影存在。

安纾瑤扭頭看向了梅吟雪。

梅吟雪坐在安纾瑤的右邊,從安纾瑤的角度,一扭頭,剛好看到了少年左眼上構造複雜的封印圖。

褚前輩說,這陣法圖他從未見過,也許比九階陣法更危險……

安纾瑤不自覺的颦起了眉,?眸底有化不開的憂慮。

對面的少年突然伸手,?修長的指輕輕撫上了她的柳眉,然後一寸一寸,緩慢且溫柔的,将她皺着的眉撫平了。

他不喜歡看她皺眉。

“不用擔心。”他再一次強調,“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麽多年了,?他早習慣了,如果不是安纾瑤偶爾會用擔憂的目光看他的左眼,他都要忘了,自己左眼被封印了。

“沒感覺不代表安全啊。”安纾瑤嘆氣,“你沒有學過陣法,可能不了解,有些陣法看似無害,可實際上卻是致命的,還有些陣法存在蟄伏期,某一段時間裏,它是無害的,但過了這個時間,危險會呈指數增加。”

“另外還有定時的陣法,陣法施加後,沒有啓動,看似無害,但一旦到了規定的時間,陣法啓動,你再想解陣,可就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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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吟雪左眼上的封印圖,有六瓣蓮花。

褚千一分析過,“六”這個數字在陣法中,往往代表六道輪回。

但其實“六”也可能有另一種含義:定時。

也許當六瓣蓮花都發生變化時,便是陣法啓動之時。

“這麽危險的嗎?”柏亞川被吓到了,他本來和梅吟雪一樣,沒太把這封印當回事兒,私底下甚至還覺得梅吟雪左眼上的符紋挺帥的,可現在聽安纾瑤這麽一說,少年不由的也擔憂了起來。

“如果這麽危險的話,那就不能再繼續放着不管了。”柏亞川鎖眉道,“果然還是得想辦法見一下那個什麽撈子的重刑犯。”

他一改往日沒心沒肺的模樣,又變回了鐵三角裏最有擔當的大哥。

每次危機出現時,他永遠是最有擔當的那個。

“唉。”安纾瑤嘆氣,“哪兒有那麽好見呀,你沒聽大師兄說嗎?那可是靈蘊大陸唯一一個十二級的重刑犯,大家甚至都不願意提起他的名字,探監八成也是禁止的。”

柏亞川是直腦筋,考慮問題向來簡單粗暴,面對安纾瑤的顧慮,他也給出了最簡單粗暴的解法:“要不……劫獄?”

安纾瑤先是一愣,然後一拳揍了過去:“劫你妹!”

“你在想什麽?那可是十二級的重刑犯!把他放出來,指不定他會怎麽禍國殃民呢。”

“而且你為我們可憐的師尊考慮一下好不好?我們三個劫獄,拍拍屁股走了,師尊怎麽辦?師尊有宋家,有玉衡峰,他肯定走不了,倒時候我們闖的禍,都得師尊來背鍋。”

“劫獄?你怎麽想的?師尊哪裏對不起你了,你要這麽對他!”

面對安纾瑤一連串的質問,柏亞川汗顏:“……我……我只是開個玩笑。”

“玩笑也不能開。”安纾瑤嚴肅道,“這種話,萬一被別有用心的人聽去了,瓜田李下,說不清。”

柏亞川瞬間一個腦袋兩個大:朝廷好麻煩啊,他果然只适合做個游俠。

“探監探不了,極端手段也不能用。”柏亞川嘆氣,“那要怎麽辦,總不能繼續放着不管吧?”

安纾瑤鎖着柳眉想了想:“我們對梅笑寒一無所知,無論想什麽應對方法,肯定都是錯的,梅笑寒的級別,不是我們能應付得了的。”

“所以呢?”柏亞川沒太聽懂,“不會真要放着不管吧?”

“當然不會。”安纾瑤笑道,“我們應付不了,不代表別人應付不了。”

她頓了頓,然後補充道:“一會兒我去找一趟師尊,把具體情況跟師尊說一下,看看師尊的意思……以師尊的級別,肯定應付得了梅笑寒。”

年輕人,要學會接受自己能力不足的事實,然後低頭向長輩求助。

而不是一味的逞強,把事情鬧得一團糟,最後再讓長輩來收拾爛攤子。

安纾瑤和柏亞川認真的讨論着破陣的事,梅吟雪卻緊皺着眉,好幾次欲言又止。

“瑤瑤。”他終于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不用那麽麻煩……”

話還沒說完,唇邊傳來柔軟的觸感。

安纾瑤伸出纖細的指,擋到了他的薄唇上。

“雪兒。”她凝着他,目光是無人能抵抗的柔,“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如果這封印,是在我的左眼上,你會放着不管嗎?”

梅吟雪一僵。

怎麽可能放着不管,她掉根頭發,他都心疼,哪裏會允許,她身上出現這種東西。

“如果不會的話,就不許阻止我。”安纾瑤輕聲道,“因為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樣的。”

她也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

這一刻,梅吟雪無可奈何。

他并不柔弱,屍山血海都走過,一個封印陣又算得了什麽。

可在她眼裏,他是她掌心的雪娃娃,她小心翼翼的呵護着,塵埃都舍不得讓他染。

***

巳時,安纾瑤去了西院拜見了玉衡真人。

她将封印陣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起初,聽到安纾瑤委婉的表示,她想見梅笑寒時,玉衡真人反應也很劇烈,從來沒跟安纾瑤發過脾氣的他,罕見的發了脾氣,嚴厲呵斥她,不許再提這個名字。

可當安纾瑤說到,褚千一對梅吟雪左眼上陣法圖的分析時,玉衡真人神色變了。

“褚千一真這麽說了?”玉衡真人鎖着眉問,“他真說他沒見過這種法陣,甚至不知道這是什麽?”

安纾瑤點頭:“這是褚前輩的原話,當時師兄們也都在,師尊如果不信,可以問師兄們,或者直接問褚前輩。”

玉衡真人眉頭鎖得更深了,沉默片刻後,他擺手道:“行了,為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安纾瑤便欠身行禮,然後退下了。

随後,玉衡真人派人請來了褚千一,和褚千一私下密聊了很久。

玉衡真人問:“如果連你都沒見過這種類型的法陣,那這法陣是誰下的?”

“在下不敢妄言。”褚千一說,“也許民間真有高人在,但我活了兩萬多年,一直在潛心鑽研陣法,這輩子,我只遇到過兩個人,在陣法學的造詣上遠超于我,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您知道是誰。”

玉衡真人劍眉下壓:“你想暗示什麽?梅笑寒越獄了?”

褚千一連忙低頭:“屬下不敢。”

玉衡真人擺手:“我不是我哥,你也不是我的下屬,不用跟我擺着一套,我們就事論事,梅笑寒有沒有越獄的可能?”

“這不好說。”褚千一緩慢的搖着頭,“他殼子肯定還在九重牢裏,但梅家人精通通靈術,三魂七魄有沒有跑出來……這就是個未知數了。”

玉衡真人皺眉:“你不是在九重牢裏設了鎖魂陣了嗎?”

聞言,褚千一尴尬一笑:“在下剛才說了,梅笑寒在陣法上的造詣,遠超于在下。”

“而且九重牢的鎖魂陣,是十多年前布下的,布完後,我有申請過,每年過去排查一次,以防陣法被梅笑寒偷偷改動,但申請沒被批下來。”玉衡真人:“為什麽沒批下來?”

“上面的原則是,盡可能禁止所有人近距離接觸梅笑寒。”褚千一道,“實地檢查陣法很耗時,而且要和梅笑寒近距離接觸,上面有顧慮,所以沒同意。”

褚千一故意漏了一點沒說,雖然上面沒同意每年排查一次陣法,但他們采用了另一種方法,确保梅笑寒沒有改動搜魂陣:他們派了十個人,每天用靈境,全方位,無死角的盯着梅笑寒。

而且梅笑寒四肢都被寫滿咒紋的束縛帶束縛着,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能動。

即便如此,十個監視員也要兢兢業業的盯着,梅笑寒眼珠轉一下,都需要記錄在案。

和褚千一密聊了一下午,玉衡真人心裏有了初步的判斷。

于是傍晚時分,他去見了他大哥。

攝政王見到弟弟虎軀一震:“你昨天不是剛砍過我嗎?還來?我只是犯了天下所有哥哥都會犯的小錯,你不至于這樣吧!”

其實,不能怪宋明遠誤會。

宋修遠從來沒收過女徒弟,如果收的是個天資高的,還好說,可安纾瑤天資只能算中上,後期靈核破損,直接又從中上跌成了廢物。

一般情況下,師門裏出了這麽個廢物,都會被直接放棄。

可宋修遠沒有放棄安纾瑤,反倒四處為她尋名醫,為救她還折進去一個神果。

于是攝政王靈機一動一動動,徹底悟了:這哪裏是什麽徒弟,這是弟妹呀!

萬年單身狗弟弟,終于開竅了。

弟妹出現了,白白胖胖的大侄子還遠嗎?

于是他立刻安排,給弟弟把婚房整上!

要用實際行動,直白的告訴弟弟和弟妹,他不介意師徒戀,三年抱倆搞起來!

結果,好心辦壞事,弄了個大烏龍……

白嫩嫩的大侄子沒有了,弟弟還要砍他,委屈!

“滾蛋。”玉衡真人沒好氣道,“別人家大哥可沒你這麽猥瑣。”

瑤瑤可還是個孩子!

“不過今天我不是過來砍你的,我有正事要找你談。”

“談完後,再砍。”

宋明遠:“???”所以最後還是要砍我?

那你還不如直接開砍!

随後,玉衡真人将下午和褚千一的談話,大致跟他大哥講了一下,也說出了自己對于梅笑寒可能已經越獄的顧慮。

攝政王相當重視這件事,也答應了安排褚千一去複查一次陣法,但并沒有同意讓梅吟雪他們見梅笑寒。

“那可是梅家人。”宋明遠語氣陰沉,“他們是一族的,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讓他們見面風險太大了。”

宋修遠眸色深了深:“那是我徒弟。”

宋明遠表情變了變,壓低音量道:“你不必對每個徒弟都這麽上心……梅氏血脈是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明白,現在再乖巧再溫順,未來也是瘋子一個。”

“可也正是這群瘋子,在幽冥雪原守了整整十萬年!”宋修遠冷聲道,“靈蘊大陸之所以享了十萬年的和平,不是因為靈蘊大陸足夠強大,而是因為梅家人用血和肉,把危險擋在了鬼域之外。”

強大?呵!十年前的神魔大戰,讓“靈蘊大陸國力強盛,外族不敢來犯”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失去了梅家人的守護,靈蘊大陸一路失守,被魔族打得潰不成軍。

最後還是女帝梅漪凰,撐着病體,用最後的理智,控百萬屍軍,将魔族打回了魔淵。

“大哥,十萬年的流血和犧牲,難道還換不來我們善待一次他們的後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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