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黛玉倒關心起自己的嫁妝來,既然不用榮府的人操心，那麽她的嫁妝就真的只能由自己來置辦。林如海對于後宅的事兒不可能面面俱到，再說他公務十分繁忙的。這事兒黛玉還是要提醒林如海一下，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黛玉作為待嫁女,自然不适合和林如海直說,先叫周瑞家的提醒他一下。

林如海果然上了心，叫周浦拿來一只匣子來。黛玉打開木匣，看見裏面有一摞地契銀票和一串鑰匙。

“這些是你母親當年的陪嫁,都鎖在庫房裏,原封不動的擡進京,将來留給你充嫁妝的。這些銀票和地契是林家祖上攢下的産業，都交給你打理。”

黛玉點點頭，翻看了上面的地契,幾乎都是位于揚州城的莊子，以前這些莊子應該都是周浦在打理。

林如海嘆道：“你母親去世後，這些産業沒動過，也怪我，日子久了把這事兒忘了，你随便處置吧。”林如海十分信任黛玉的管家能力，和她母親比起來，有過之而不及。産業自從交給黛玉打理之後，林府的家資每年都會增長很多。

黛玉得了林如海這麽幹脆的應允，辦起來也麻利，派周路和兩個可靠的管事去揚州城，除了林家家的老宅和幾處有特色的莊子留下之外，其餘的莊子一律出售。得來的銀子，再轉到在京都城附近換成莊子。這樣更方便管理，可以避免很多可能出現的麻煩和損失，更加會避免天高路遠伸不了手管理的問題，。

至于賈敏給她留的聘禮，黛玉查點一番，只需要稍微要替換一些老物件就已經足夠了。林如海卻不同意，額外加了許多，分量比原來的還要重。黛玉仔細計算了下，林如海相當于把林家一半多的家産分給了她。黛玉自是不肯的，林如海卻堅持如此。

八月初三日乃是賈母的壽辰，賈家恐重親友全來，排設不開筵宴，便早同賈赦及賈珍賈琏等商議，議定于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日止榮寧兩處齊開筵宴，寧國府中單請官客，榮國府中單請堂客，大觀園中收拾出綴錦閣并嘉蔭堂等幾處大地方來作退居。

林如海和黛玉自然攜禮前來。林如海去了寧國府，黛玉則去了榮府。才到那兒，便被老太太叫了過去，親昵的抱着一頓稀罕。

在場的官妻貴婦很多，見着賈母懷裏摟着一位極其标致玲珑的女孩兒，便猜她是林如海之女了。

貴婦們常聽自家老爺談起朝政，偶有聽到’皇上命林大人如何……’之類的話，可知林如海在皇帝面前是何等的紅火受寵。她們自然不會放過巴結林如海獨女的機會，一個個跟參加賽詩會似得，口含着蜜，誇贊黛玉的美言一波多過一波。

外孫女兒讓她更加風光了，賈母很高興，更舍不得黛玉了。拉住黛玉，翹着嘴留人：“可趕上我過壽了，壽星最大，我留你住兩天，你得聽。”

黛玉笑着應下，她确實沒有反駁賈母的理由。左右她在榮府住過，也不怕一日兩日的。

賈母歡喜的又抱住黛玉，往她額頭上親一嘴。這功夫聽見姑娘們那頭鬧起來，賈母想起一人來，又是笑。她招來史湘雲，給黛玉介紹：“這是我娘家的侄孫女，比你小些。”

不等賈母開口讓，史湘雲已經對黛玉笑嘻嘻起來，裝模作樣的正經行大禮，叫了聲‘林姐姐’。

賈母笑罵她猴精兒，推着黛玉去和姊妹們玩兒，她這總有來拜壽送禮的，恐照顧不到。

Advertisement

史湘雲拉着黛玉的手到了三春姊妹處，對她們道：“常聽你們林姐姐林姐姐的叫着，令我好羨慕，今兒我也有了。”

黛玉眼尖的發現寶釵不在，有些稀奇。史湘雲突然拉了她一下，黛玉想起她剛才的說的話來，和史湘雲相視一笑。三春姊妹也笑了，探春建議大家去她的秋爽齋坐坐，躲一躲熱鬧。

王夫人見黛玉和史湘雲等走了，方叫人去請薛姨媽和寶釵。她原本和妹妹商量好的，趁着老太太過壽辰高興的時候，将婚事提一提，老太太一樂保不準就應下了，接下來什麽都容易。

故今兒她準備得空和老太太說的，才讓薛姨媽等着她的消息，暫且不必來。誰曾想突然來了一個叫史湘雲的來着攪局。

這姑娘是老太太娘家人，年紀和黛玉差不多，和寶玉也差不了幾歲，模樣還不錯，冷眼瞧着性子十分開朗讨喜。這令王夫人立時緊張起來，特別是當她聽說老太太有意留下她長住的意思，她整顆心立時就繃緊了。

王夫人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老太太正在興頭上，她如果這時候說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話，只會令以後的日子更難過。等薛姨媽來了，王夫人趕緊将情況解釋與她。

薛姨媽一早帶這寶釵梳妝好，精神的等着王夫人傳信兒叫她去聽喜訊。結果帶着希望來，背負着悲傷走。

薛姨媽有點心灰意冷了，她家寶釵已經過了十六歲，在等就是大齡姑娘了。老太太先是弄來黛玉，好容易黛玉走了，這邊有點希望，她又整來史湘雲，年紀一個塞一個的小，這不是笑話她家寶釵年紀大麽？

薛姨媽臉上僵着笑，口裏沒說什麽。縱然她的姐姐再如何的作保，如何的甜言蜜語，薛姨媽也不想信了，她家寶釵又不是沒人要。

薛姨媽帶這寶釵稍微停留了會兒，便借口身體不舒服，讓女兒扶着她回去。王夫人還以為妹妹真出了事兒，特意叫王熙鳳請了大夫去看，被薛姨媽一口回絕了。

母女相攜回去，一進門，薛姨媽就拉下臉，悶不吭聲的坐在炕上。

寶釵知道母親為她擔心，故意開解道：“人家或許來湊熱鬧的。”

薛姨媽皺眉，她知道女兒是在為她寬心，做母親的怎麽會看不出女兒眼裏的質疑？到底是她這個姐姐辦事兒不利索，一拖再拖。薛姨媽連連嘆氣，心疼的把寶釵摟進懷裏。

“要不咱們也找，一次不成就兩次三次，你這麽端莊漂亮，不怕沒人要。”薛姨媽底氣十足道。

薛寶釵也覺得母親說的在理，臉頰貼着薛姨媽的肩頭，目光堅定地平時前方。“母親，我必要找一個出人頭地的夫君，叫他們後悔去。”

“嗯，有出息。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個我就去張羅。”

薛姨媽當即叫人往理國公府上大太太宋氏送帖子。上次楚家的事兒是宋氏一口應下的，事兒沒辦成，她心裏多少有愧于薛姨媽。薛姨媽就是要利用宋氏這種心理，再幫她找，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這一回宋氏肯定會更加的用心賣力。

……

八月初五這日，牛氏方攜着顧淩來拜見賈母。

賈母在盼着見顧淩，特意叫人捎話給一等伯牛繼宗，讓叫幫忙請她妹妹帶着顧淩來瞧她。榮府這邊雖然只接待女眷，但未成婚的爺們也是可以跟着母親來的。當然，像顧淩這種性格的人肯定是不願意來女眷多的地方。這是在他的母親牛氏一再強烈的要求下，不得不來。

牛氏從家出發的時候，是幾經三催四請才叫來了顧淩。一路上顧淩就冷着臉，似乎很不高興。牛氏特意多穿了一件衣裳，為的就是不怕他兒子冷她！

到了榮府，顧淩看見進進出出的女眷，臨時改了主意，停住腳不動。

牛氏生怕兒子臨時變卦，叫她出醜，想盡各種理由勸說，只可惜顧淩依舊巋然不動的站在那裏。

牛氏突然眼前一亮，笑道：“她是林大姑娘的外祖母。”

“我知道。”所以才備了一份厚禮。顧淩聽說黛玉的身世苦，有幾年是在榮府住的。他會在心裏敬重這位養育黛玉的賈母，可這并不代表他一定要進滿是脂粉味兒的榮國府。

牛氏見顧淩依舊不為所動，動嘴皮子提醒道：“所以林大姑娘說不準也在，我覺着她外祖母過壽，她總得在這陪--”

牛氏話沒說話，已經見顧淩往裏走了。此刻她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他兒子還沒把媳婦去進門呢，已經有了媳婦忘了娘……

顧淩身穿一身藏青色錦袍，沉靜而優雅，微微揚起的下巴透出他冰徹入骨的冷酷，鳳眼眯着，鄙睨衆人。

因顧淩不常跟着牛氏交際，所以貴婦圈兒裏鮮少有人真正見過顧淩，只聽外人胡說顧家有個長的跟冰人兒似得長孫。聽了也沒覺得怎樣，今日得見，衆人不禁唏噓長嘆：這顧家長孫怎生得這樣好看？

玉面冰唇，周身透着一股請冷冷的氣勢。騷動了多少少女的春心，惹來多少婦人的豔羨。

賈母見顧淩相貌俊朗，氣宇不凡，心料他并非池中之物。竟真覺得它與黛玉十分相配，她們二人若站在一起，沒人會比他們更加襯得“金童玉女”這四個字了。

賈母歡喜的打量顧淩，當即封了厚重的見面禮給他。顧淩臉上毫無感謝之意，只嘴上冰冷冷的道句謝，再不言語。

牛氏尴尬的笑了笑，熱情的為顧淩圓場。

顧淩目光掃視一圈，并沒有看見他想見的那抹身影，冷冷的開口和賈母告辭。

賈母被顧淩冰冷的态度鎮住了，愣愣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