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毓慶宮出事

這個不要臉的!

太子險些驚呼出來,連忙朝大腿上掐一把,壓下燥熱:“太醫來了。”

石舜華迅速收回手,扭頭一看,太醫沒來,太子的另外三個妾來了。

随後,阿笙等人搬着繡墩過來,四人默默坐下。

石舜華和太子吃個八分飽,在乾清宮當值的太醫過來了。

阿笙沒等她主子開口,就說:“勞煩太醫給大阿哥看看。”

太醫給太子和石舜華行了禮,就給大阿哥把脈,叫大阿哥張開嘴看看大阿哥的舌苔。接着又問程嬷嬷幾個問題,回道:“大阿哥的病再服兩副藥就痊愈了。”

“如果不喝藥呢?”石舜華開口問。

太子扭頭看向她,你又要幹嘛?

石舜華輕輕擡起左手。

太子呼吸一窒:“張太醫,福晉問你話呢。”

“下官想鬥膽問一句,為什麽?”張獻拱手問。

石舜華:“阿哥年齡小,半碗藥下肚,估計連口水都喝不進去了。殿下已吩咐膳房準備冰糖燕窩粥,用的是關外的粳米,不知能否代替藥?”

“可以是可以。”牽扯到太子,太醫也不敢說不,“下官只怕大阿哥病情反複。”

石舜華道:“既如此,爺,您是大阿哥的阿瑪,用藥還是用粥還是由您決定吧。”

毓慶宮衆人不約而同地偷瞄太子,忍不住猜測,太子殿下是順着嫡福晉的話說,還是趁機揭穿福晉的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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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想說用藥,然而一看到石舜華的左手,心中一凜:“藥先停掉,暫時用粥代替。程嬷嬷,李佳氏,好生照看大阿哥,孤不想再聽到不知道三個字。”說着,站起來,“福晉,該去給汗阿瑪請安了。”

“都退下吧。”石舜華掃唐氏等人一眼,見她們三位長得也不如自己,放心下來,便說:“張起麟,送送太醫。程嬷嬷,給大阿哥喝點溫水。”

你怎麽這麽多事?太子直皺眉,扭頭看到大阿哥的嘴唇很幹。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狠狠瞪一眼不盡心的李佳氏。

李佳氏頭皮發麻,心裏叫苦不疊,這個醜福晉可真是醜人多作怪。

乾清宮當值的太醫一被毓慶宮請走,康熙就知道了。

太子和石舜華前往乾清宮給康熙請安,康熙開口就問是不是太子病了。得知病的是毓慶宮大阿哥,康熙就沒再多問。

康熙想再次确定石舜華的秉性,是不是真如他查到的那般賢淑恭孝,于是就和兩人話家常。

石舜華在人前裝恭順裝慣了,從進門到坐下再到回話,一直低着頭,看起來像個小媳婦,和她在毓慶宮時截然不同。

太子見狀,別提多驚訝,他的嫡福晉上輩子到底是幹什麽的?

康熙和兩人閑聊一會兒,對石舜華的應對很滿意。正打算叫兩人去給皇太後請安,不由自主地想到皇太後曾說過,太子妃相貌普通。然而,康熙又不能直接叫兒媳婦擡起頭來讓他看看,便沒話找話:“保成福晉,你祖父身體如何?”

“回汗阿瑪,祖父年齡大了,時好時壞。”石舜華聽出皇上想知道什麽,微微擡頭,“這些日子靠藥養着,倒是比先前有起色。”

康熙終于看清兒媳婦的容貌。臉型不錯,五官也不錯,臉上點點麻子,想必是小時候得天花留下的。臉色蠟黃,但耳朵白。估計是體虛導致面色不好。體虛?康熙皺眉,石氏怎麽會體虛?趕明兒得叫太醫好好給她看看,日後也能為太子誕下一個出衆的嫡子。

康熙打量一番,确定兒媳婦不醜也不是很美,說話也不矯揉造作,指甲也不像董鄂妃似的整得妖裏妖氣,又想到她素有賢名,對她更加滿意:“梁九功,朕記得朕這裏還有支百年山參,找出來給二福晉。趕明兒回去的時候帶給你祖父。”

“兒媳替祖父謝汗阿瑪挂念。”石舜華站起來福了福身。

康熙擡擡手:“坐下說,一家人不必這麽見外。保成福晉,日後有什麽事盡管使人來告訴朕。保成脾氣暴躁,你平日裏多勸勸他。”

“汗阿瑪,兒臣什麽時候暴躁了?”太子正驚訝石舜華的表現,萬萬沒想到,一不留神火燒到他自己身上。

康熙道:“上個月,就在乾清門外,你和胤禔總共沒講三句話就吵起來,這叫脾氣好?”

“那是,那是…他碎嘴。”太子道,“又不是兒臣故意跟他吵。”

“胤禔碎嘴?”康熙訝異,“你說你大哥性子直,朕倒是相信,碎嘴卻是不可能。朕先前問你跟胤禔吵什麽,你什麽都不說,今兒怎麽又想起來說他碎嘴?”

如果石舜華真醜,太子依然什麽都不說。但石舜華很美,比東六宮那些女人還美。太子暗自得意,自然不在乎胤禔那個有眼無珠的人說什麽:“胤禔先前說石氏醜,兒臣才跟他吵。你當時當着文武大臣的面問,兒臣怎麽說?大哥說得對,兒臣的嫡福晉很醜?”

康熙噎住:“這,這捕風捉影的事,胤禔怎麽也當真了。”

“那您得問大哥,兒臣可不知。”太子想一下,又說,“汗阿瑪,如果胤禔再說石氏醜,兒臣跟他吵吵,您可不準再怪兒臣。”

“你跟他吵吵什麽。”康熙皺眉道:“胤禔再敢亂講,你盡管來告訴朕。保成福晉,別往心裏去,胤禔性子直,也不是有意那麽說。”

石舜華點了點頭:“兒媳理解。其實兒媳也知道,兒媳長得有點不堪入目。”

“這叫什麽話。”康熙皺眉道:“朕覺得挺好,只是氣色不佳罷了。梁九功,去,給二福晉拿一盒燕窩。”

梁九功心中一動,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紅漆圓盒,走到康熙跟前,試探道:“皇上,是這個?”

康熙擡眼一看,瓊州府進上來的燕窩:“是這個。”

梁九功的手輕微抖了一下,沒拆封的極品燕窩只有這一盒,卻賞給太子妃。這麽看來皇上對太子妃很滿意啊。

“謝汗阿瑪賞賜。”石舜華一進乾清宮就選擇聽所有人的心聲,聽到乾清宮大總管梁九功的心裏話,石舜華也很驚訝,對康熙的态度也越發恭順。

康熙見石舜華又起身雙手接過燕窩,行了禮才坐下,搖頭失笑:“去見見太後吧,她老人家也該等急了。”

“嗻!”太子領着石舜華出去。

康熙令梁九功把他給兒媳婦準備的見面禮送到毓慶宮。

皇太後居住的寧壽宮位于毓慶宮東面,中間隔着奉先殿,并不是很遠。然而兩人在乾清宮耽誤很久,到達寧壽宮,石舜華坐下就看到落地自鳴鐘上的時間是十點兩刻。

太子和石舜華從乾清宮直接過來,雖然來的晚,老太後也沒說什麽,或者她也不敢說什麽,畢竟她的依仗是皇上。

随便跟兩人說幾句,總共一碗茶的工夫,太後就讓兩人回去。

老太後最喜歡的阿哥是從小養在身邊的五阿哥,最喜歡的皇女是德妃生的五公主。其次是五公主的弟弟十四阿哥,五阿哥的弟弟九阿哥和十一阿哥。

康熙的嫔妃們經常去陪老太後唠嗑,而太子年齡大了,怕撞見年輕的庶妃,就很少去寧壽宮給太後請安,繼而導致康熙的十幾個兒子當中,太子和老太後的關系最淡。

石舜華在家時,聽她祖母講紫禁城裏的事,便猜到太子和老太後的關系很一般。

老太後對兩人淡淡的,太子習慣了,沒什麽感覺。石舜華不意外,也沒什麽感覺。老太後的話音一落,兩人就帶着宮女太監回去了。

“怎麽突然停下?”太子問。

石舜華擡擡手,示意太子先別講話。緊接着就聽到皇太後說:“哀家怎麽覺得二福晉跟選秀的時候有點不一樣啊。”

“哪裏不一樣?”另一人問。

皇太後道:“臉還是那張臉,眉毛還是那麽粗,可哀家總覺得哪裏不一樣。對了,哀家想起來了,是她臉上的麻子。參加選秀的時候,哀家記得,她鼻梁上有一顆麻子,今兒突然沒了。眼下卻多一顆,你說奇不奇怪。”

“不會是您看花眼了吧?”另一人笑着說:“二福晉一直低着頭,奴婢都沒看清她到底長什麽樣。”

皇太後沉吟片刻:“可能是哀家看花眼了,下次二福晉過來,你幫哀家好好瞅瞅。”

“怎麽不走了?站在門口幹麽?走啊。”太子奇怪道。

石舜華皺眉道:“妾身突然想到一點事,可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回頭再想。”太子有時也會這樣,便沒多想,“說不定到毓慶宮就想起來了。”

老太後和宮人把話轉到五阿哥身上,石舜華不感興趣,便微笑道:“爺說得對,咱們回去吧。等等……”

“又怎麽了?”太子不禁皺眉,“有什麽事咱們回去再說成嗎?”

“不成!”石舜華心中一動,三兩步跑到門外。

太子下意識跟上去,順着她的眼神一看,兩丈外站着四個女人:“那個好像你的大丫鬟阿簫,她怎麽跟惠母妃在一塊?她們認識?”

“阿簫是江南人,你別瞎想。”石舜華想了想,“爺,妾身過去看看?”

“去吧。”太子話音一落。惠妃沖他們這邊點了點頭,帶着兩名宮女離開。阿簫跑了過來。

石舜華開口就問:“惠母妃找你何事?”

“不是惠妃娘娘找奴婢,是奴婢找她。”阿簫說着,連忙搖了搖頭,“也不對。奴婢找您和殿下,碰到從後面延禧宮出來的惠妃娘娘。惠妃娘娘不認識奴婢,以為奴婢是不懂規矩的宮女,就把奴婢叫過去。得知奴婢是您的人,就跟奴婢說——”

“阿簫,長話短說,你找爺和福晉到底何事?”阿笙打斷她的話,“惠妃娘娘都跟你聊些什麽,回頭再告訴主子。”

康熙二十四年三月,蕭山刮大風,阿簫的家被刮沒了,一家人就到杭州城讨生活。大人做工,小孩要飯,阿簫有一次就要到石舜華跟前。

那一年石舜華十歲,阿簫不足四歲,石舜華見她可憐,給她一袋子銅板。

石舜華回家的時候看到阿簫捂着肚子眼巴巴望着對面的果子鋪,心下奇怪就走過去問她的錢呢。

阿簫搖了搖頭,什麽都不說。但石舜華聽到她心裏說錢被她爹拿去買東西給哥哥弟弟吃,她只吃一口窩窩頭。

石舜華見着心疼,就去找阿簫的爹理論。然而沒等石舜華開口,阿簫的爹就問石舜華是不是要買阿簫。

石舜華便順着他的話點了點頭,給他二兩銀子買阿簫一輩子。

阿簫的爹喊阿簫三丫頭,阿簫沒有正式名字,石舜華就給她起個名字叫阿簫,通蕭山的蕭。

阿簫年齡小,幹不了重活,石舜華便叫阿簫跟着嬷嬷學規矩,學針線。

吃得飽穿得暖,衣服也有粗使婆子給洗,也不用像她大姐一樣裹小腳,沒過多久,小小的阿簫就把石家當家了。

石舜華每次碰到阿簫,阿簫都在心裏發誓下輩子還跟着小姐。石舜華發現她很忠心,就令管家娘子教阿簫認識字。

康熙三十一年,賜婚的聖旨到石家,石家開始給石舜華準備嫁妝,阿簫就成了石舜華的小管家。由于阿簫對石舜華太忠心,以致于芝麻大點事都向石舜華禀報。

阿笙比阿簫大三歲,是家生子,跟阿簫一塊長大,十分清楚她的性子,如果她不打斷,阿簫能說到晌午。

可惜,阿笙不知道,如果石舜華不開口,阿簫根本不搭理她。

石舜華知道這一點,便說:“阿簫,長話短說。”

阿簫開口就說:“宮裏出事了。”

“宮裏出事了?”太子一驚,“哪個宮裏出事了?”

阿簫道:“毓慶宮,李側福晉和大阿哥的奶嬷嬷吵起來了。”

“程嬷嬷?”石舜華問。

“不是。程嬷嬷是照顧大阿哥的嬷嬷,大阿哥的奶嬷嬷姓範,是膳房人花喇的嫂子。”阿簫道:“奴婢正在房裏整理妝奁,聽到争吵聲出去一看,李側福晉正叫她的兩名宮女拿人。

“花喇擋在他嫂子前面,不準李側福晉的人碰他嫂子。李側福晉一生氣,就要派人去請慎刑司的人。咱們宮裏的事哪用得着請慎刑司啊,奴婢就以你的名義把人攔下來。然後,然後……”

“然後什麽?”太子問,“你快說啊。”

阿簫看她主子,仿佛沒有聽見太子的話。

石舜華好笑:“以後殿下也是你們主子。”

太子瞥她一眼。

石舜華扭臉沖他笑了笑,邊走邊問:“阿簫,回答殿下的話。然後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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