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完爆禦史

四皇子胤禛順着太子的視線看過去,依然是他二嫂的六個小宮女遙遙領先。但他沒吭聲,等到六名纏足的宮女雙手提着半桶水,顫顫巍巍地走向田地那頭,啧一聲,嫌棄道:“演的可真好。”話音剛落,撲通一聲,走在中間的宮女摔在豆田裏。胤禛張口就說:“假摔!”

康熙扭頭瞪他一眼,閉嘴!

豆稈差點戳到宮女的眼睛?劉不語注意到這一點,整個人不好了。假摔成這樣,除非太子妃用對方全族性命向威脅。然而這不可能,皇上不會同意太子妃這麽做。

劉不語想通這一點,臉色更難看,因為他又看到有個纏足的宮女險些摔倒,太子妃的六名宮女卻已經輕輕松松回來。

“劉大人,如何?”石舜華道:“在你看來纏足和不纏足做事沒什麽區別,我卻認為你以前只見過纏足的婦女做事,并沒有比對過兩者的差別,是不是?”

“是……”劉不語不想承認,可現實容不得他詭辯。

石舜華道:“你不清楚事實真相就妄下結論,把我鄙視漢人女子的事坐實,以致于天下百姓都知道當朝太子妃鄙視漢人,劉不語,這事又該怎麽辦?”

“自然是叫他幫你澄清。”恭親王常寧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不可。”太子道,“黎民百姓會認為汗阿瑪命令劉不語為福晉正名,就如同剛剛劉不語懷疑六名纏足的宮女因畏懼福晉,會故意輸掉一樣。”

“這不行,那也不行,那怎麽辦?放任不管?”恭親王常寧道,“百姓還不得把侄媳婦編排蛇蠍心腸的萬貴妃。”

“我,我…下官……”劉不語我了半晌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擡頭向康熙求救。

康熙:“趙謙,把今天的事記錄下來貼到菜市口。”

“嗻!”趙謙笑着領命。

康熙:“都散了吧。”

“汗阿瑪,兒媳還有一事。”石舜華突然開口。

康熙心情甚好,笑道:“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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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媳怕劉大人羞愧難忍,回到家中上吊自殺。”石舜華道,“勞煩趙大人把這一條寫進去,劉大人日後是生是死和我沒任何關系。”

衆人呼吸一窒。

康熙頗為意外地挑了挑眉,他這個兒媳婦想的不是一般周到。再一想,也只有這麽周到的人才能想到給十四阿哥買禮物,給十六阿哥準備滿月禮,連四兒媳婦的生時禮物都沒落下:“趙謙,聽太子妃的。沒事都回吧,以後不準再議論此事。”

王公大臣親眼看到纏足和不纏足的女子之間的差距,哪好意思再議論。即便索額圖此時也不好說石舜華沒事找事。

康熙:“保成,和你媳婦回去吧。保成媳婦,以後聽到什麽風言風語,盡管叫保成來告訴朕。”

“兒媳知道了。”石舜華道,“兒媳怕汗阿瑪難做才想到這麽一出,望汗阿瑪恕罪。”

“多大點事啊。”康熙擺擺手,擡眼一看,遠處來了一群兒子,不禁搖頭:“這些子好奇心勝的。”

“兒臣叫他們回去。”胤禛開口。

康熙擺手:“快下課了,別管他們。”說完,帶着侍從遠去。

七阿哥為首的一群小阿哥給康熙行了禮就往石舜華這邊跑。

“二嫂,贏了嗎?”胤祥沒到跟前就問。

“當然贏了。”石舜華往四周看了看,示意六名纏足的宮女回去,就對她的六名宮女說:“把木桶拿回來。”

“什麽木桶?”八阿哥好奇。

胤禛把剛才發生的事跟弟弟們說一遍,一群小阿哥,包括表面上對太子和石舜華恭敬的胤祯都不禁露出崇拜的眼神:“二嫂太厲害了。”

石舜華:“雕蟲小技罷了。”

“什麽意思?”胤禛不解其意。

石舜華看到她的宮女回來,“你拎一下那邊的兩個桶。”

十四皇子胤祯跑過去,拎其中一個一下子愣是沒拎起來,拎另一個輕輕松松拎起來:“這,這倆不一樣重?!這是怎麽回事?”

石舜華:“同等大小的一塊木頭,這邊的重量是那邊的四到五倍。也就是說四個這樣的桶才有那邊一個重。

“還有一點,我的宮女都吃飽了。汗阿瑪和太後她老人家的宮女早上沒用飯。所以同樣拎半桶水的兩人,一個健步如飛,一個才會搖搖欲墜。”

“二嫂其實并沒有贏?!”從頭看到尾,沒有看出一絲破綻的胤禛不敢置信。

石舜華:“不是。如果不纏足,即便拎不動也不會因為腳不穩而摔倒。不在木桶上做手腳,比試結果只是不明顯,劉大人依然會輸。再說了,長時間做事,纏足的宮女的确不如不纏足的利索。民間有句俗話,腳大走四方,說的就是腳掌大走路穩當。”

“二嫂真厲害。”十三皇子胤祥佩服道,“居然能想到木頭和木頭不一樣重。可十二個桶看起來沒什麽區別啊。”

“別恭維她了。木桶紋理不一樣,顏色也不一樣。只不過被油漆蓋住了。”太子道:“這事也就騙騙沒下過田地,又古板不知變通的劉禦史。內務府的木匠一眼就能看出問題。”

“能唬住劉禦史就夠了啊。”胤祥道,“木匠又不會管二嫂喜歡用什麽樣的宮女”

石舜華:“十三弟說得不錯。普通老百姓忙着養家,商人忙着做生意,他們可精力管咱們家的事。”

“聽二嫂的意思,汗阿瑪也不知道嗎?”八皇子突然問。

胤禛笑道:“我都不知道,汗阿瑪怎麽可能知道。汗阿瑪頂多認為他宮裏的人沒盡全力。但剛才的幾個宮女累得臉通紅,這一點沒辦法假裝。”

“汗阿瑪有沒有罰劉禦史?”胤祥好奇道。

太子:“你一說孤想到了,汗阿瑪什麽也沒說就叫他回去了。對了,這事不準別往外傳,十四弟,連你額娘也不準說,孤去找汗阿瑪商讨後面的事。”

“太子二哥,我和你一起去。”胤禛跟上。

胤祯沖兩人扮個鬼臉,擡頭對上石舜華似笑非笑的眼神,小孩的臉刷一下紅了,“二嫂……”

“有事啊?”石舜華明知故問。

胤祯被抓個正着,很是赧然道:“我不會告訴我額娘的。”

“嗯,我相信十四弟。”石舜華一副哄小孩子的口吻。

胤祯舉起小手:“我發誓不會告訴額娘。”

“我發誓我相信十四弟。”石舜華話音一落。胤祯僵住,石舜華噗嗤笑道,“逗你呢。你們是回去吃飯還是去我們那兒?”

“回去用飯。”雖然除服了,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但九個月以內石舜華不好去聽戲,參加喜宴等等,也不好在東宮大宴賓客。八皇子想到他們兄弟到東宮,那麽一大群人熱熱鬧鬧的再傳進劉禦史耳朵裏,極有可能又會參石舜華,就接着說:“下午還有課。”

“那我就不留你們了。”石舜華昨晚睡得不是很安穩,今天起得又早,到讨源書屋就回房歇息。

李佳氏拉着謝嬷嬷:“福晉贏了嗎?”

“贏了。”謝嬷嬷道。

“那福晉怎麽還不高興?”李佳氏琢磨着石舜華輸了,她就窩在房裏不出來,石舜華贏了,今兒就像往常一樣在園子裏乘涼。

謝嬷嬷往東次間看一眼:“福晉累了。”

“那就好。”李佳氏随即叫嬷嬷把兩個兒子抱到涼亭那邊玩耍。

太子和胤禛追着康熙到清溪書屋。太子率先開口:“對于普通農婦來說不纏足确實比纏足好,汗阿瑪要再次頒布禁止纏足麽?”

“不,就這樣。”康熙說。

胤禛驚訝:“放任不管?”

“纏足風氣當年像瘟疫似的從北宋皇室蔓延到民間,便是因為上有所好。劉不語今兒一句,太子妃不喜歡纏足,下必甚焉。朕無需頒布禁止令,下次大選你福晉繼續對外說不喜歡女子纏足,民間纏足的女子會越來越少。”康熙說着,嘆了一口氣,“堵不如疏,這個道理朕現在才明白,竟然不如一個女子。”

太子打了個激靈,試問:“您說的那位女子是石氏?您太高看她了。她是真不喜歡。她的四個宮女就是天足。”

“你宮裏有纏足的宮女麽?”康熙問。

太子老老實實說:“兒臣沒注意過。”

“肯定有啊。”胤禛道:“宮女多漢人,十個漢女九個纏足,二嫂沒把纏足的宮女打發出去,說明她不喜歸不喜,沒到厭惡的程度。但上次選人時,二嫂表現得十分厭惡。

“二嫂應該有想過利用她的身份影響別人。有些人卻逮着機會拿民族歧視說事,這件事二嫂大概沒想到。東宮選幾個宮女是東宮家事,二嫂估計也沒料到真有禦史管這麽寬。”

“胤禛說得對。”康熙道:“你福晉有心了。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太子頭皮一麻:“兒臣回去就告訴她。”

“朕指的是她生産之前。”康熙見狀,連忙說:“可不是指永遠。”

太子頓時松了一口氣:“兒臣知道了。”

“你們退下吧。”康熙擺擺手,等太子和胤禛出去,就叫梁九功傳查劉不語的侍衛進來。”

太子和胤禛分開後,到讨源書屋也叫晉江去把他的哈哈珠子找來,詢問劉不語和趙謙的事。

趙謙是京官,祖祖輩輩都生活在京城,資料很好查也不多,只有兩張紙。

太子翻開一看看到趙謙的夫人姓兆佳,和三公主的額娘布貴人同姓,眼皮猛一跳,忙問他的哈哈珠子,“趙謙的夫人和宮裏的布貴人是什麽關系?”

“布貴人的嫡親妹子。”

“難怪呢。”滿朝文武太子都認識,對趙謙的印象一直是有那麽一個人,僅此而已。趙謙幫他堵劉不語,太子當真吓一跳,“劉不語又是怎麽回事?”

“劉不語今年三十有六,在監察禦史之位上呆了八年,都禦史換了三任他還是監察禦史,這人就希望皇上能注意到他。太子妃不要纏足的宮女,往小了說只是個人喜好,往大了說也不過是東宮家事。

“劉不語也不知道聽誰說太子妃鄙視漢人。他覺得這是個機會,就連夜寫了折子。多虧他急功近利,幕後之人沒來得及抹去痕跡,奴才方能順藤摸瓜查到放出流言的人。”

“胤禔?”太子肯定得問。

“不是。是納蘭明珠。”

太子輕笑:“胤禔和納蘭明珠有何區別?”

“納蘭明珠的夫人的娘家侄子媳婦的哥哥的閨女今年參加選秀,她回來告訴納蘭大人的夫人的。按理說宮女的選拔比秀女晚,她不應該知道。但今年宜妃得給五皇子挑福晉,榮妃給三皇子選伺候的人,兩人都忙,選秀一事就推給惠妃和德妃。

“那幾天天氣熱,惠妃懶得出去就把選宮女的事交給管事嬷嬷。嬷嬷直接叫宮女走一圈,就挑出十來個合适的。其他嬷嬷瞧着其中幾個長得不像樣,就要求那個嬷嬷換一下。嬷嬷估計也沒多想,把太子妃的要求說了出來,然後傳遍後宮。”

“不對,不對。”太子搖頭,“宮女和秀女不在一塊,宮女那邊即便鬧翻天,秀女也不見得能知道。”太子道,“這些你聽誰說的?”

“這,奴才找宮裏的太監打聽到一點,結合在外面查到的,推測出來納蘭明珠從他夫人口中得知這事,然後把事情搞大。”

太子:“後半段對,整個皇宮裏的人都知道,肯定還有人刻意把事情傳開。惠妃不可能,因為出了事孤會第一個想到她。宜妃如果忙着五弟的福晉,也懶得理別的事。看來只有榮妃和德妃了。”

“不,不會吧?這兩位是最安分的。”

太子“呵”一聲,像聽到天大笑話:“汗阿瑪的女人雖多,但他好面子幹不出逼迫之事。家裏托人說句話,選秀的時候就會被撂牌子回去自行婚配。

“選擇留在宮裏的女子就沒有一個安分守己,不想往上爬的。區別不過是有的人是家裏逼迫,有的人是自身願意。榮妃早年勾着汗阿瑪孩子一個接一個生,德妃能從宮女爬上來,要孤說,四妃唯有她倆最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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