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昏倒了

石舜華回過頭:“十三弟?”

“二嫂。”胤祥見年老的夫人鼻子嘴巴和石舜華很像,“親家太太來了啊。”

“十三爺。”富察氏招呼道, “找你二嫂有事?進來說。”

“沒事, 沒事。”胤祥笑道:“我們去練庫布, 見院裏有好些人, 怕出什麽事就過來看看。既然沒什麽事, 二嫂,我走了啊。”說完,轉身就走。

富察氏望着胤祥的背影, 詫異道:“我聽你哥說四爺跟殿下關系很好,這十三皇子跟殿下感情也挺好的?”

“好什麽好, 都是東西換來的。”富察氏沒聽明白,阿笙倒豆子般把小皇子們的“豐功偉績”細說一遍, 末了又說:“別看十三爺說得那麽好聽, 要不是您在,指不定得拆開袋子看看裏面都是些什麽。”

富察氏聽得目瞪口呆:“他們,他們這麽不見外?”

“一點吃的東西,沒阿笙說得那麽過分。”石舜華笑道:“如果膳房只有一只雞, 我晚上想吃雞肉,他們再怎麽想吃都不會碰。”

“這樣還好。”富察氏道, “他們不拿你們也吃不完,放在那兒也是壞掉。”

阿笙皺眉:“怎麽連夫人您也這樣說?”

“常人說吃人家的嘴軟, 拿人家的手短。以後你主子找他們辦點事, 稍稍有點良心都不會拒絕。”富察氏道, “九皇子和十一皇子缺你主子那點東西?宜妃娘娘那裏沒有, 可以出去買啊。五谷豐登和堂堂雜貨店裏什麽東西都有。他們不來打秋風,你主子才急呢。”

“奴婢知道這個道理。”阿笙道:“可你不知道,他們一天能來兩次。對了,您看這塊地,泥土是翻新的,太太知道為什麽?十一爺拉着大阿哥在院裏玩捶丸時挖的洞。殿下晚上回來險些被這些洞絆倒。”

“小孩子都愛玩鬧。”富察氏活了大半輩子,早兩年送走爹娘,緊接着又送走丈夫,經歷太多死亡,很多事已看開。如今就擔心唯一的閨女在宮裏不自在,見小皇子們喜歡往東宮來,心中歡喜,“你主子一本正經的叫他們拿,他們反倒不好意思要了。”

“以前不好意思,現在可不會。”阿笙道,“他們來習慣了,對東院的膳房比對南三所的膳房還熟悉。”

富察氏搖頭:“你這丫頭啊。你主子和你主子爺都沒說什麽,你們反倒心疼起來了。”

“心疼的可不止她。”石舜華笑道,“大阿哥,殿下的長子弘晉,小人兒一個,前幾天跟十一說,我家沒錢,你們別來吃飯了。也是十一不跟他計較。換作旁人,別說來了,見着他得繞道走。”

富察氏張了張嘴:“你們可真是……就算十一皇子頓頓都在東宮吃又能吃多少。”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阿笙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石舜華擡手朝她背上一巴掌:“胡說什麽。東西留一半在這邊,另一半放膳房裏。額娘,大嫂,二嫂,咱們進屋。”

“十三哥,你看清了麽,都是些什麽?”胤祯墊着腳扒着胤祥的肩膀問。

胤祥:“二嫂的額娘和嫂子在院裏,有外人在我沒好意思問。”

“不是慶德啊?”胤祯一聽是三個婦人,“傍晚她們該回去了,咱們再過去看看。”

“左右不過是些幹貨青菜。”十一道,“如今開春了,可食的菜多了,你們還打算繼續去東宮拿東西?”

胤祯瞥他一眼:“你不去?你上次吃的八寶鴨哪來的?”

“我那天剛好想吃鴨子。”十一道,“內務府給東宮送了三只,我卻連半只都沒有。”

“你跟太子二哥比?”十皇子像聽到天大笑話,“不說二哥一大家子才三只鴨子,就說咱們在這裏侃大山,太子二哥忙得腳不沾地,一人吃三只鴨子也是應當的。”

“我就随口一說。”十一撇撇嘴,“那我以後去東宮不拿熟食好了吧。”

十皇子胤峨:“應該這樣。東宮做飯剩下的菜,又剛好咱們沒有的,即便天天去拿,甭說二嫂,就太子二哥那個小氣鬼也不好說什麽。你吃弘晉的鴨子,這點就過分了。”

“知道了。”十一皇子癟癟嘴,“那我們傍晚還去不去東宮?”

胤峨:“當然去了。”

下午五點一刻,以八皇子為首的一衆皇子出了日精門直奔惇本殿。

晉江打開門就說:“在廊檐下,福晉給各位爺收拾好了。”

“什麽?”衆人腳步一頓。

“各位爺不是來拿東西的?”晉江見一向不拿自己當外人的皇子們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心裏想笑,“福晉說一人五斤番薯、地蛋和玉米粒。”

正打算奪門而出的八皇子忙問,“地蛋是什麽?”

晉江走過去拆開袋子:“番薯可以煮粥也可以直接放在火上烤,地蛋可以和肉炖,也可以做地蛋餅。玉米粒可以和大米一塊煮粥。聽瓜爾佳夫人說,是洋人種的,咱們這裏以前沒有。”

“二嫂知道我們會來啊?”十五歲的八皇子臉頰發燙。

晉江信口胡謅:“福晉不知道。福晉叫奴才看着時間,你們如果不來,就叫奴才喊你們一聲。”

“謝謝二嫂。”八皇子頓時覺得自在些,“我一個人吃不了這麽多。”

晉江心說,可算說句像樣的話:“瓜爾佳夫人帶來的多。聽說這東西只能放幾天,發芽就不能吃了。”

“發芽?”十皇子拆開袋子,“這東西是長在土裏的?”

九皇子:“老十真笨。地蛋,地蛋,肯定是長在地裏面的。晉江,這東西好種麽?”

晉江想了想:“奴才隐隐聽瓜爾佳夫人說,地蛋上面發芽的那塊切掉埋在土裏就行了,應該很好種。一畝地能見四五千斤。”

“四五千斤?!”八皇子驚訝,“一畝地小麥也不過四五百斤,瓜爾佳夫人逗二嫂呢。”

晉江很肯定:“聽說福晉莊子上收留幾個洋人,這些東西是洋人在福晉莊子上種的,不可能作假。”

“那這東西是種在旱地裏還是水田或者沙地裏?”八皇子又問。

晉江搖頭:“奴才不知道。這玩意奴才也是第一次見,只有福晉的娘家人知道。”

“八哥,天快黑了,咱們走吧。”十皇子提醒,“你想知道改天跟太子二哥說一聲,咱們出去看看不就好了。”

太子看到門口黑壓壓一群人,不做他想,肯定是他那群弟弟又來打秋風。不禁加快步伐,到門口卻聽見幾人在聊他:“什麽跟孤說?”

六人渾身一震,猛地回頭。九皇子想也沒想,開口就說:“沒什麽。太子二哥,我們走了。”

“太子二哥,弟弟告辭。”八皇子行了禮,跟上九皇子。站在門口等着的侍從們拎着袋子跑出去。

轉瞬間,一衆人消失的幹幹淨淨。太子不禁往四周看了看:“怎麽回事?”

晉江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末了不忘說:“奴才聽八爺和九爺的意思想去福晉莊子上看看,改天可能會跟您說。”

太子想了想,“孤知道了。對了,吃飯了沒?”

“爺今兒沒派人來說不回來,福晉一直在等爺一起用飯。”晉江道,“福晉還說爺如果再過兩刻鐘不回來,就叫孫河去找爺。”

太子:“通知膳房擺飯。”到後院見石舜華又在縫東西,不禁皺眉,“弘晏和弘曜的衣裳多的穿不完,你沒事閑着不好麽,怎麽又動起針線了。”

“閑着無聊。”石舜華把針線放回針線筐,阿笛伸手端走,“汗阿瑪快回來了吧?”

太子:“早呢。汗阿瑪說可能還得兩個月。我剛才進門的時候看到小八,小九的人都拎着一個袋子,你真當自己是善財童子呢。”

“總共不值一兩銀子。”石舜華拉着他的手,示意太子先坐下,“他們心裏有我這個二嫂才要我的東西。”

“對了,小八聽晉江說地蛋一畝地能收四五千斤,想去你莊子上看看,孤如果不準他們去,又該擱背地裏嘀咕孤不近人情。”太子道,“你莊上有洋人,叫他們知道不合适吧?”

石舜華:“回頭叫他們去我二哥莊子上,他莊子上沒有工匠。”

“照你這麽說一畝地四五千斤地蛋不是晉江誇大其詞?”太子若有所思道。

石舜華搖頭:“額娘是這麽說的,到底能不能見這麽多,妾身心裏也沒底。反正到秋就知道了。”

“八哥,你真想去看看啊?”九皇子見八皇子一手一個地蛋一手一個番薯,“二哥那個小氣鬼肯定不會同意。”

八皇子:“二哥不同意就找二嫂。反正咱們要去的是二嫂的莊子,又不是二哥的。小九,這東西一畝地真能見四五千斤,那一個百姓有兩畝地,一畝地種小麥留着交稅,一畝地種這個,不說多賣,賣二兩銀子也夠他買米面的了。”

“八哥的意思想叫百姓種地蛋和番薯?”九皇子想了想,“咱們如今還在上書房,汗阿瑪估計不會聽咱們的。”

八皇子:“汗阿瑪有跟我說過,我年後就不用再去上書房了。”

“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九皇子連聲詢問。

八皇子:“元宵節那天。我想着日子還長,才沒跟你說。”

“那你也得告訴我啊。”九皇子道,“回頭我也跟汗阿瑪說,跟你一起出宮。咱倆的宅子建在一塊,以後走動方便。”

“還有我,還有我。”十皇子連忙提醒,“別把我給忘了。”

“你——你怎麽現在就吃上了?”八皇子回頭一看胤峨正在啃番薯,眉頭緊皺,“生的東西小心吃拉肚子。”

胤峨擺手:“沒事的。我剛才拿在手裏看,不小心掰斷一個,聞着清甜,試着咬一口,又甜又脆跟蘋果似的,八哥,你嘗嘗。”

“你哪來的刀?”八皇子手裏一涼,再仔細一看,“老十,你居然敢帶着匕首!?”

胤峨:“我又不會朝着太子二哥捅一刀。再說了,你們不說,誰知道我身上有匕首啊。”

“那也不能帶匕首。”八皇子道,“哪天太子二哥數落你,你腦袋發昏把匕首拿出來,就等着被圈一輩子吧。”

胤峨皺眉:“別說了,回頭我就把匕首放回去。”說着,頓了頓,“太子二哥常年帶着腰刀也沒見汗阿瑪說什麽。”

“太子二哥那是用來防身的。”八皇子瞪他一眼,“太子二哥是嫡子,是儲君,他頭腦發昏也不會向汗阿瑪揮刀,汗阿瑪才準他随身佩刀。”

“我也不會。”胤峨說完又挨一記白眼,連忙用番薯堵住嘴巴。

石舜華得了太子的話,本以為不出三日,八皇子和九皇子必然會來找她,豈料東宮都收到康熙要回京的消息,兩人也沒找石舜華。

六月初四,太子率大學士阿蘭泰,戶部尚書馬齊等人前去勘察諾海河朔地方,順便迎接聖駕。

康熙令太子先回來,太子只能領命回宮。

石舜華看到太子就問:“在宮裏等汗阿瑪?”

“不可能。”太子道,“起碼得出城。具體在什麽地方,今晚汗阿瑪會派人告訴孤。”

石舜華想了想,“既然這樣,那爺就好好準備吧。”

“福晉,真要那麽做?”太子不太确定。

石舜華正想說當然,看到他眼底烏青,心中暗笑,你不想那麽做,幹麽還把自己搞的像三天沒睡過覺一樣:“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爺,想想妾身,想想弘晏和弘曜。對了,還有咱們可愛的弘晉。”

“嫡額娘喊我?”門口露出一個小腦袋。

石舜華心中一凜,這孩子打哪兒蹦出來的:“弘晉有事啊?”

“我來給阿瑪請安。”

石舜華聽到他心裏說好幾天沒見到太子,笑道:“快進來。吃不吃桃子啊?”

“剛吃過。”弘晉望着太子,見他臉色很不好,“阿瑪是不是很忙?阿瑪,你別太忙。皇瑪法回來你就把事情還給皇瑪法吧。”

太子眼皮一跳,見兒子一臉的關心,笑道:“知道了。我回來的時候碰見十一從翊坤宮那邊出來,他又沒去上書房?”

“十一叔這次是真病了。”弘晉道,“兒子聽九叔說,要不是十一叔的身體比去年好上許多,這次生病很有可能就撐不過去了。”

“什麽病這沒厲害?”石舜華連忙問。

弘晉抓着小腦袋:“好像是因為今兒冷明天熱的,十一叔晚上沒蓋被子着涼了。九叔說十一叔病的時候渾身燙人,險些把十一叔燒成傻子。”

石舜華:“那你有沒有去看你十一叔?”

“我想去呢,九叔說等十一叔病好了再去。”弘晉說着看太子一眼。

太子見狀:“孤還有點事,去前院了。”

弘晉立馬走到石舜華身邊,看他阿瑪一眼,見太子當真往前遠去,就說:“十一叔最喜歡吃番薯,兒子想求嫡額娘給慶德舅舅去一封信,請慶德舅舅給十一叔送一點番薯。”

“我還以為多大點事。”石舜華聽到弘晉心裏說,九皇子曾跟他說,十一病的時候念叨可能這輩子都吃不到番薯了,心中微酸,“我待會兒就寫信。”

“謝謝嫡額娘。”弘晉拱手道,“嫡額娘,我現在就去告訴九叔?”

石舜華忙說:“等等,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等找到再告訴他。”

康熙不在宮中,紫禁城的主人就是太子。妻憑夫貴,侍衛一聽說小順子要去石家見太子妃的額娘,非但沒搜他的身,還問他大概什麽時候回來,好給小順子留着門。而出宮太過順利,以致于還沒到晌午,信就被送到石家。

慶德看到石舜華信上說她想吃番薯,晌午就去郊外的莊子上找番薯。

下午三點,番薯被慶德送到宮中。

石文炳病逝,按禮傅達理和慶德兄弟得守三年孝。但太子的年齡耽誤不得,石家在石文炳去後一年辦了喜事,破孝後兩兄弟無需再守孝。

豈料石華善又走了。

石華善是傅達理和慶德的祖父,守九個月孝就夠了。但兩廣總督石琳寫信告訴兩兄弟,別表現的太急切,守一年孝再回去。

慶德親自過來送番薯,便是告訴石舜華,他和傅達理下個月才能官複原職。

朝堂上的事太子不主動說,石舜華也不會問。弘晏和弘曜年齡小的緣故,石舜華整日裏忙着照看鬼見愁兒子,以致于她都忘了兩位兄長還沒出孝。

石舜華聽慶德說完,就叫對阿笙說:“裏間梳妝臺的抽屜裏有一疊紙,你去拿來。”

“什麽東西?”慶德接過阿笙遞來的東西就問。

石舜華:“關于劉不語的事。”

“劉不語?就是那個參你的禦史?”慶德翻開一看,“這……養女孩兒是什麽意思?”

石舜華瞥他一眼:“二哥別裝了,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收養一些孤女養大了玩膩了再賣給別人。”

“什麽?!”阿笙和阿笛驚呼一聲,不約而同地勾頭看慶德手裏的紙。

石舜華:“有什麽好奇怪,劉不語又不是第一個這麽會玩的。古時不少名人都幹過這種事。當初劉不語參我,我請四弟搜集劉不語的事,因劉不語不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搜集起來有些麻煩,後來四弟才派人送過來。”

“你打算怎麽做?”慶德問。

石舜華:“找個人接觸劉不語養的女孩兒,說動幾個去順天府告劉不語。把這事鬧得天下皆知。不用管後續如何。但要保護好出面告劉不語的女孩兒。”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慶德把紙疊好塞懷裏,“族叔前些日子來信說,皇上回宮後,殿下最好立刻把事務交出去。”

石舜華:“殿下以前雖然處理過政務,但有汗阿瑪看着。這些日子凡事都指望他做決定,戰戰兢兢的怕出錯,人都清瘦許多,早盼着汗阿瑪回來了。”

“殿下能這麽想我們也就放心了。”慶德道,“對了,你跟殿下說明兒見到皇上高興點。”

石舜華笑道:“我知道了,二哥,快回去吧,天要黑了。”

“主子,您以前不是要殿下在皇上面前多哭哭麽?”阿笙等慶德走了才說,“二爺怎麽反叫殿下高興點?”

石舜華:“不矛盾,喜極而泣。”

翌日,上午十一點三刻,東宮的門被拍的砰砰響。

晉江拉開,閃進來一人,沒等晉江開口來人就問:“太子妃呢?”

石舜華心中一動,來了?便從後院走出來:“誰找我啊?”

“太,太子妃,不,不好了,殿下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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