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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的母子關系,令人不能不多想。

季寶珠和淑妃扶着太後從新躺下,壓上被子,撂下帳子,吳太後阖上眼,好像迷糊着了。

季寶珠和淑妃一同出來,來到正殿坐下,季寶珠瞥了眼淑妃,淑妃眼眶都凹下去,人也憔悴不少,于是道:“嫔妾在此陪陪姐姐,雖幫不上忙,然多個人做伴也好”。

淑妃知道她好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妹妹有身子,怕勞頓不好”。

季寶珠道:“沒那麽嬌氣,這幾日沒什麽反應了,能吃能睡”。

淑妃看她堅持,也就沒在推卻,畢竟她一個人守着,若太後有個什麽她着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內心恐懼,真怕那日太後竟去了,留下自己一個人在這深宮熬着,宮牆內冰冷冷的,她不敢想。

夜晚,季寶珠和淑妃就在外間的炕上歇下,太後身子虛,早睡着了,季寶珠和淑妃躺在對面的兩鋪炕上,季寶珠道:“太後每日都這麽沉睡?”

淑妃愁嘆一聲,道:“可不是,有時醒一陣,像今個,皇上來時清醒,不過就一陣子,就接着睡”。

季寶珠道:“太醫怎麽說?”

淑妃暗中愁眉不展道:“太醫也說不出是什麽症候,只說太後年邁體虛,開了成堆的草藥”。

二人睡不着,聊到很晚,季寶珠幾次想問瀾兒的事,話到嘴邊就掩了回去,季寶珠才迷糊睡去,猛然夢中好像有聲音叫喊,季寶珠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四周,黑黑的,淑妃睡着。

沒什麽聲音,季寶珠想自己是不是做夢,又迷糊睡去,不知何時,又有一聲叫喊,季寶珠醒了,側耳聽聽,好像是裏間太後的睡夢中說夢話,夜深人靜,聽得真切,只聽太後道:“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瀾兒,太子……”,後面就沒聲了。

季寶珠詫異,太後白日拉着自己叫瀾兒,難道是自己和這瀾兒長得像,這瀾兒是誰,和太後是什麽關系,還有太子是誰害死的,太後一定是積壓很多年,才在病得迷糊時,神智不清說出來。

和自己長得很像的瀾兒難道已經死了嗎?看來和太後的感情一定很深,自己進宮有些年頭,沒聽說過這個瀾兒,這一定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太後還深深記得。

季寶珠輾轉睡不着,而對面炕上的淑妃也在暗中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地躺着,怕弄出聲響讓季寶珠發現自己沒睡,她看得出這宮妃中只有季寶珠真正關心太後的安危,就連皇後也是做表面文章,她看得不錯,季寶珠是個善良女子,自己沒白幫她。

季寶珠在天蒙蒙亮時,竟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就連淑妃什麽時候起的都不知道。

季寶珠醒了,就聞着寝宮裏是滿屋子的藥味,濃烈地直打鼻子,起身,自己穿好衣裳,芳春在下處住着。

季寶珠穿戴後,到慈寧宮緊後面的有個栽種時令鮮花的暖房,摘新鮮的花朵,好插在琉璃瓶中,沖淡一下藥味,太後看到鮮花心情也能好一些。

早上的空氣清新,一股涼風,季寶珠激靈一下,繞了後面的暖房,輕輕推開格子門,不期看到淑妃黎清瑩低着頭呆呆地站在那裏,绾卿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只見她眼前的花都枯萎了,但遠一點的地方,花草長的卻很茂盛。

季寶珠再一看,黎清瑩手裏端着個藥碗,裏面還有太後喝剩下的半碗湯藥。黎清瑩木然地轉回身,一下看見季寶珠站在後面,吓了一跳,手裏的碗差點滑落。

季寶珠裝作若無其事地說 :“妹妹來折幾只花,插到瓶子裏”,淑妃一時沒什麽反應,想是受驚過度,季寶珠就從她身邊走過去。

季寶珠也忘了摘花,低頭往回走,思量着:顯然淑妃是發現了藥裏有毒,每日把太後喝剩下的藥倒花盆裏,幾天的功夫卻枯萎了,淑妃在宮中有些年頭,以她的聰慧一下就能明白其中的奧秘。

季寶珠想此地不可久待,否則牽連進去,那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VIP最新章節 74淑妃

季寶珠朝花房東側看一眼,靠東角落一片蘭花,遂走去摘了幾朵,在轉回身花房裏空空無人,淑妃已走了。

季寶珠走過門口,朝外看一眼,看淑妃手裏拿着個空碗,朝寝宮走去,背影落寞。

季寶珠朝她才站的地方看一眼,不自覺走過去,看一株枯萎的雛菊下土壤裏有黑黑的藥渣,季寶珠看左右無人,抽出帕子,捏了兩塊沾了藥汁的泥土,包好,踹在懷裏。

然後拿着花,走回寝宮。

東側殿裏,太後已醒了,半倚着,淑妃像變戲法似的端了碗藥,小心一點點喂太後服下去。

季寶珠把蘭花插入瓶中,走到床前,對淑妃道:“姐姐歇歇,妹妹來吧”。

淑妃看她笑笑道:“妹妹歇着吧,有身子的人,不能勞頓”。

太後睜開半阖着眼睑,朝季寶珠小腹看了眼,微弱地道:“季嫔回去吧,你在這裏哀家心不安”。

這話正和季寶珠心思,她正想找個由頭離開,可巧太後發話,季寶珠道:“嫔妾在這,反讓太後操心,嫔妾就回去,明個在來看太後娘娘”。

說吧,就行禮告退。

淑妃道:“妹妹安心養胎,得空去姐姐宮裏一敘”。

季寶珠微福身道:“太後娘娘痊愈,妹妹改日給姐姐請安”。

淑妃和她對視了一眼,二人心有默契,彼此不疑。

季寶珠出來,到偏殿找到芳春,就出了慈寧宮。

一路在想,方才自己故意上前看了碗裏的藥,雖顏色相同,分辨不出什麽,但氣味卻與昨日的藥略有不同,藥味稍淡,不似昨兒濃烈,季寶珠鼻子一向靈敏,能辨出氣味微小的變化,這判斷一定不會錯。

季寶珠剛回熙和宮,春財進來回說:“許禦醫來了”。

季寶珠想來得正好,許禦醫回家過年,呆了幾日,不放心,提早趕回宮裏。

許禦醫進來,行禮。

季寶珠屏退左右,掏出娟帕遞給他道:“許禦醫,你拿去好好查驗”。

許禦醫小心地接過,知道關系重大,即刻拿下去查驗。

許禦醫去了大半天,夕陽将落,方回轉,季寶珠正靠着板壁手裏托着個嬰兒衣裳,看許太醫臉色凝重,對身旁的芳春道:“你先下去,把門帶上”。

芳春不知有什麽重大變故,急忙出去,阖上門扇,在門口守着。

季寶珠看着許禦醫道:“查出什麽不好?”

許禦醫未直接回答卻反問道:“娘娘,這是哪裏來的?”

季寶珠對他深信不疑,就把前後經過說了一遍,明顯看許禦醫松了口氣,道:“方才微臣唬了一跳,以為是娘娘的”。

季寶珠聽他語氣就知不好,問:“怎麽講?”

許禦醫湊近一步,壓低聲兒,道:“微臣初時沒驗出什麽,但這藥的成分總讓微臣覺着不對,說不準哪裏不對,微臣曾與一個江湖高人相熟,這人醫術極少有人超過,他常年在塞外行醫,見多識廣,趕巧這幾日回來,微臣拜訪了他,他驗了,确定說這藥裏面含有西域一種毒,這毒很厲害,慢慢侵襲人的身體,毒深了會使人神精錯亂,産生幻覺,雖命暫不堪憂,但是日久了,蔓延到五髒六腑,服毒的人受折磨不過最終油盡燈枯痛苦而死”。

許禦醫說到這,季寶珠身子哆嗦了一下,只覺脊背發涼。

許禦醫下去後,季寶珠陷入深思,毒殺太後,直覺是蕭昂所為,蕭昂為何下此毒手,只有一種可能,他發現了太後心存異心,觊觎皇位,可是太後為何要這樣做,太後夢中念着的女子又是誰,和這事有沒有關系,還有先太子的死與蕭昂有沒有關系,太後除了在蕭昂身旁安插了方謙,還做了什麽讓蕭昂痛下殺手。

淑妃一定知道其中隐情,即便不全知道也部分知道,由此事可見淑妃的聰惠,淑妃不聲不響換掉了有毒的藥,掩蓋真相。

一想到淑妃藥換掉,季寶珠心下稍安,但這只是權宜之計,蕭昂早晚會察覺,蕭昂要做的事,不會輕易罷手,太後的厄運怕是躲不過的,宮鬥慘烈,不管你是否顯貴,不知何時命就沒了。

玉清宮

由于天氣剛剛轉暖,室內有些涼,地上放着一個炭火銅盆,裏面盛着幾塊燒得通紅的碳,淑妃坐在靠窗黃花梨透雕靠背攻瑰椅上。

有些話淑妃是爛到肚子裏也不能說,淑妃在花房把有毒的藥倒掉擡頭看見季寶珠的瞬間,她心中已然明了,季寶珠已心知肚明。

但季寶珠沒有聲張,只裝作沒看見,沒有多問一句,只這一件事上,就能看出季寶珠的聰明慧黠,淑妃一點不擔心她會說出去。

此後幾日,淑妃偷偷地把太醫院送來的煎好的有毒的藥換成了補藥給太後服下去,數日後,太後病情逐漸好轉,淑妃才體力有些不支地回了玉清宮。

離開時,對太後貼身宮女明月千叮咛萬囑咐,不敢明說,只求她細心照料,并退下手上的赤金鑲珠的手镯硬塞給了她。

在這冷漠的深宮,她就只有太後一個親人,馮婕妤是她的姨表妹,平素走動稍勤點,也是源于淑妃為她進宮出了力。

淑妃時時覺得憋得慌,沒人可以傾訴,每當夜晚,玉清宮是死一樣的冷寂,聞得不遠處別的宮院若隐若無傳來的絲竹聲,淑妃內心深處是深重的悲哀。

淑妃黎清瑩一十三歲那年,在姑母吳太後的力促之下,一乘小嬌擡進了皇宮大門,封為才人。

在她還是孩童時候,只看了當時還是太子的蕭昂一眼,就偷偷愛上了他。

大喜之夜,黎清瑩心如鹿撞,皇帝,那個在她夢裏長久出現的人。

她換上百合香熏過的衣裙,自小的丫頭如今随她一同進宮的如意,精心地把她一頭烏發挽成高髻,插上精巧的發簪,活脫脫一個秀氣的小婦人。

在這美女如雲的後宮,黎清瑩雖長相平常,但卻帶着與生俱來的清雅氣質。

自四五歲時起,黎家得太後授意,請來最好的女先生,教授她讀書,太後是不凡的女子,從不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書使人心明眼亮,黎清瑩成人後,雖容貌中人之姿,然自有她獨特之處。

夜深了,黎清瑩期盼已久的時刻終于到來了,蕭昂批閱完堆積如山的奏章,拖着疲憊的腳步邁進了玉清宮的大門。

她渾身微顫,跪地不敢擡頭,只聽蕭昂聲兒平平地說了一句:“平身”。

她緊張得腿發軟,勉強立起身,垂眸不敢看面前的男人。

蕭昂看她不動彈,依然平淡地說:“才人不伺候朕寬衣嗎?”

黎清瑩這才哆哆嗦嗦地上前,雙手笨拙地替蕭昂脫着龍袍,大着膽子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的眼神卻看向別處,好像是看紫檀玉石雲紋方桌上擺着的八仙過海珊瑚盆景,那是一整塊珊瑚,八仙的表情活靈活現,刀工細膩娴熟,顯然皇帝的心思沒在她身上。

黎清瑩費了好長時間才替蕭昂脫了外衣,蕭昂沒任何表情但心裏一定很不耐煩,沒在理會她,徑自走到床榻甩掉靴子,一仰身躺下,又過了好半天,看她還呆在原地道:“才人也歇吧”。

黎清瑩才羞澀地脫去長裙,平生她第一次當着一個男人的面脫衣服,然後膽怯地走過去,從床尾爬到床內側,和皇帝并排躺下。

宮女吹熄一排排大紅燙着喜字的蠟燭,屋內一片黑暗,不久就傳來蕭昂熟睡的鼾聲。

黎清瑩一整夜沒合眼,側身看着熟睡中的蕭昂,直看得眼睛有些酸澀,那個夜晚,沒有一顆星星。

這些事情,黎清瑩每當憶起,心揪痛,從那以後,每當梅雨季節,天空稀稀落落下着小雨,她都會站在窗前,自己的心合着這發黴的天氣。

最初她曾無數次幻想着,皇上有一天能用正眼看一看她,發現她的美好,一點點接受她,可春去冬來,依然如故,她只能遠遠地看着他。

突一日,蕭昂翻了她的牌子,黎清瑩入宮一年後,才真正成了皇上的女人。

轉眼四年過去,她由才人升為妃,但她明顯感到蕭昂的冷淡,近一兩年,幾乎沒有寵幸過她,每次來也極少說話,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她也試圖走近他,但蕭昂周身所散發出的寒氣卻讓她感到一直涼到心底。

七年過去了,黎清瑩的淚水也在無數個不眠的夜晚流幹了,無事的時候就幫着太後抄抄經卷,慢慢的變得心如止水,而她與世無争卻被皇後看好,委她幫着打理內廷之事,她忙碌中有些許安慰。

一年前,無意中她聽到吳太後和方謙的對話,讓她徹底明白了蕭昂和太後的心結。

淑妃嘆息一聲,這都是陳年往事,宮裏每隔三年便進一批新人,而皇帝身旁不乏寵愛的女子,但蕭昂的心卻從沒在任何女人的身上停留過。

淑妃又想起季寶珠,那美麗且善良的女子,蕭昂看她的眼神不同于後宮這些女人,那裏面有光有熱有柔情,季嫔一定是他最珍視的女子,淑妃只覺心裏酸酸的。

VIP最新章節 75貓禍

臘盡春回,晨起推開隔扇窗,惠風和暢,燕語莺啼,不覺中窗外春在枝頭已十分。

季寶珠坐于妝臺前,胭脂水粉原本不大用,有身孕後,更加不用,芳春看着銅鏡裏,笑道:“主子素顏奴婢覺着更美”。

季寶珠笑着道:“和賢妃的妹子比起來,芳華老去”。

芳春道:“皇後娘娘的妹子封了美人已侍寝,賢妃的妹子封了寶林,侍寝也就這一兩天的事了”。

芳春一邊為她盤髻,一邊說。

季寶珠拈起一枝珠花道:“回頭尋一兩樣東西送皇後娘娘的妹子和賢妃的妹子

芳春答應聲。

這時,趙勝進來回道:“娘娘,皇上有賞”。

芳春把她一頭的秀發绾成宮中流行的新式樣堆髻,正好收了手,回頭笑道:“皇上又賞了什麽?這陣子有新鮮玩意、鮮果品皇上不忘往熙和宮送,這回又是什麽好東西?”

說着,扶季寶珠起身,出去接賞,卻原來是一簍子小金桔,送東西的太監走後,季寶珠道:“拿家夥盛些給廂貴人送去點,在給羅禦女送些個去,吃不了白隔着放爛了”。

芳春就找了個小花筐,盛出來一些,拿着到院子裏,看榮寬收拾花草,擺手招呼他,榮寬放下手裏的活計,走到正殿臺階上,芳春遞給他,道:“娘娘吩咐給廂貴人送去”。

榮寬接過,走去了。

這裏,雨燕另找了個深青纏枝蓮紋瓷盆,撿了些,自己給羅禦女送去了。

雨燕推開偏殿的格子門,正間沒人,就看西間門半開着,想着羅禦女可能在西屋裏,就掀了藍底散花細棉簾子,一進門,就見羅禦女半躺在榻上,只穿了亵衣,頭發松散,雨燕眼尖一眼便瞧見床上有一男子亵衣。

心中暗驚,忙調轉眼神掃向別處,含笑一禮,道:“我家娘娘要奴婢送些金桔,這是才皇上賞的”。

羅禦女神情有點懶懶的,道:“回去說謝謝你家娘娘惦記着,一會我去當面謝你家娘娘”。

雨燕趕緊答應一聲,退了出來。

走到門口,胸口猶在咚咚亂跳。

雨燕回到正殿,直接走去西暖閣,季寶珠坐在炕沿邊,剝吃金桔,看雨燕進來,盯着她的臉看了半天,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雨燕湊近她耳邊,耳語幾句,季寶珠‘撲哧’笑了,也沒說什麽,芳春在一旁納悶,雨燕樣子神秘,讓她不禁猜疑。

這時,榮寬給廂貴人送金桔回來,慌慌張張地進門便道:“主子,奴才才在回來的路上聽說太後好像不大好了”。

季寶珠并不吃驚,只是有點疑惑,淑妃不是把有毒的藥換了嗎?蕭昂怎麽會這麽快就發現,蕭昂宮中耳目衆多,一定在太後身邊布下眼線,季寶珠覺得渾身汗毛都立起來。

芳春托着一套秋香色衣裙,樣式簡單,沒有繁複的花紋和綴飾,看着莊重,服侍季寶珠換上。

季寶珠帶着芳春和春財,匆匆趕往慈寧宮,熙和宮離慈寧宮不遠,季寶珠平常步行,今兒事情緊急,就做了肩輿過去。

盞茶功夫既到慈寧宮,季寶珠下了肩輿,就見另一乘肩輿也正好停在坤寧宮門前,賢妃姐妹從裏面下來,賢妃的妹子雖沒侍寝,封了寶林,也在後宮嫔妃之列,因此也來了。

賢妃的妹子季寶珠見過,此時,出落得越發清麗,季寶珠上前見禮,賢妃的妹子已是上官美人,也依禮上前見了。

賢妃輕柔聲兒道:“妹妹這陣子可好點了嗎?”

季寶珠探身道:“好多了,不嘔吐了”。

賢妃無意間看到季寶珠身旁的芳春,瞅了兩眼,奇道:“妹妹這宮女本宮好像在那裏見過,你叫什麽名字?”

芳春垂眸低首答道:“奴婢芳春”。

賢妃定定看着她道:“奇怪,有點眼熟”。

賢妃貼身宮女晚晴笑着道:“娘娘真是貴人多忘事,這不是原來在咱們宮裏呆過的做粗使的宮女芳春”。

賢妃恍然大悟道:“難怪瞅着面熟”。

芳春謙恭地低俯身行禮,道:“奴婢呆的日子短,難怪娘娘不識得”。

賢妃問:“你呆了多長時間?”

芳春道:“半年,奴婢粗笨不上上頭去,是以娘娘不識得”。

賢妃這才點點頭道:“本宮就說沒怎麽見你”。

轉而又朝季寶珠道:“這宮女怎麽會到妹妹那裏?”

季寶珠也無甚可隐瞞,就實話實說道:“夏常在與這宮女相厚,一日,夏常在戴了個珠花,妹妹看着新穎別致,問起說是這宮女做的,後來一打聽,在浣衣院粗使,正巧我那宮裏缺人,就把她要了來”。

賢妃又瞅了瞅她,說話就進了慈寧宮大門。

一行人往後殿去了。

進門檻時,芳春扶着主子,季寶珠只覺她抓住自己袖子很緊,在朝她臉上看,芳春不易察覺的緊張。

季寶珠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了解了她一緊張身子就僵硬,氣息不勻,不禁多看了她幾眼,暗想:她看到賢妃為何如此緊張,賢妃性情柔和,對待宮人多恩少罰,何故她這麽反常,就有點奇怪了。

來到太後寝宮,皇後和不少嫔妃已經到了,正殿上皇後和衆嫔妃都在等消息,禦醫們在裏面給太後會診,早已派人通禀了皇上。

殿內氣氛凝重。

這場合禮就免了,就有人給二人讓出座位,季寶珠有身孕自然坐着,不少低位嫔妃站了黑壓壓一地。

連極少露面的端貴妃也破例來了,朝季寶珠點點頭,舒貴妃很久沒出來,這次破例也過來,舒貴妃臉色灰灰的,水樣明眸失去了光彩,

默默地,季寶珠進門時,她盯着季寶珠微隆起的小腹,眼神有股子難以訴說的哀傷。

德妃恨恨地看了季寶珠一眼,緊抿着唇,怕一張嘴,露出沒牙齒的醜态。

衆人皆禀心靜氣聽着屋裏動靜。

上燈時分,靜默中,門外太監一聲高喊:“聖上駕到”。

衆人在皇後的帶領下,伏了一地。

蕭昂看了眼皇後,手勢示意起來,沒多說就進去裏面。

又過了一柱香的功夫,蕭昂的貼身太監出來傳旨:“聖上有旨,衆嫔妃回宮歇息,有消息在過來”。

衆人長舒了一口氣,站着的嫔妃本都是三寸金蓮,已快立不住,姿勢閑散,不像最初束手恭立,那坐着的起身時直讓宮女垂腰。

季寶珠和端貴妃一路出來。

端貴妃關心地問:“怎麽樣?姐姐也沒去看你”。

季寶珠道:“開初吐得厲害,現在不吐了”。

端貴妃捏了下她的手問:“那東西用了嗎?”

季寶珠知道她說的是解藥,周圍雖有嫔妃經過,可也不知二人說的什麽,當着真人不說假話,遂道:“用幾次沒管用,後來就不用了”。

端貴妃卻誤會她給的藥有問題,不解地道:“我當年用着很管用,一次就中”。

季寶珠知道她誤會忙解釋道:“姐姐,不是那東西不管用,是那東西不管用”。

端貴妃說糊塗了,問:“到底管用還是不管用?”

季寶珠臉現出羞澀,小聲道:“你給的那東西管用,是皇上那東西不管用”。

端貴妃明白了,朝地啐了一口,道:“我當是說……”,臉也紅了,看幾個嫔妃走過來,就不說下去了。

出了慈寧宮大門,各自上了肩輿,分別回宮去了。

此刻,時已交二鼓,天上黑墨墨的雲,沒有月光,肩輿停在熙和宮門前,春財打着燈籠在前照着路,芳春扶着主子進了垂花門。

繞過影壁,院子裏一片暗黑,只春財手中的宮燈照在眼前的發着青光的石板路。

這時,暗處一雙發着幽光的眼睛,突然,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一下子撲向春財手裏的宮燈,春財沒防備,宮燈一下子打落在地,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嘴裏發出一聲沙啞的怪叫,一躍,向季寶珠和芳春方向撲來,這叫聲在深夜聽起來瘆人。

季寶珠身子一軟就要跌倒,芳春此刻也吓得簌簌發抖,手腳發軟,虧春財手快,一把扶住主子。

這時,聽見這東西叫聲,榮寬從下處跑出來,雨燕端着燈盞出來,春兒大概已寬衣睡了,此刻披着衣裳跑出,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又怪叫兩聲,跑走了,衆人扶着季寶珠進屋子。

榮寬道;“好像是只黑貓,怎麽發出這麽怪的叫聲”。

衆人扶着季寶珠進寝殿,在床榻上躺下,芳春也吓得不輕,道:“敢情是只貓,太吓人了,這叫聲,不像是貓叫”。

雨燕點上安息香,衆人圍在床前,這時,許禦醫趕過來,急忙為她把脈,過會道:“還好沒動胎氣,我取顆安神丸你服下去,說吧,從藥箱裏取出一顆黑褐色丸藥,春兒端來水,服侍季寶珠服下去”。

許禦醫道:“沒事了”

季寶珠這時方緩過點神,道:“都下去吧”。

衆人關了門,各自回下處歇下了。

芳春不放心,為她掖好被子,小聲道:“真奇怪,是貓叫,聲卻不似貓叫”。

季寶珠半眯着眼睛,哼了聲,道:“看來是該好好翻騰翻騰,我一直等他出來,等得快失去耐心”。

芳春顯然沒明白,問:“主子說誰?”

季寶珠冷聲道:“縱貓的那個人”。

VIP最新章節 76意外

季寶珠聽窗外刮起春風,呼啦呼啦風兒很大,将至後半夜又下起春雨,雨滴拍打窗棂,風壓下去了。

季寶珠睡不着,尋思這晚發生的事,顯然這放貓之人是宮裏的。

貓怎麽會恰巧這個時間出來,一定是有人在她一進院子放了出來,不然不會那麽趕巧,貓是畜生,也聽不懂人語,定是有人先前抓住她,不令它出來,待到自己進來,在放出來。

可那聲兒卻不是一般貓叫,顯然這人一定給貓下了什麽藥,才變了聲,一般貓也不會撲人,還沖着宮燈去了,撲人定是人訓練出來的。

季寶珠兒時被貓抓過,是以怕得厲害,可怕貓的這事,沒人知道。

枚青知道卻死了,這宮裏在沒有了解自己的人,而且這宮裏貓是很少見的,特意尋了貓來,一定是想對付她。

季寶珠自然想起那晚,夜黑,走在甬道上,一只貓蹿出來的事,可那時,只有趙勝和芳春知道,事後瞞過所有人。

芳春是不會說的,那麽趙勝會說,想了下,不會,他深宮多年,多餘的話不會說的。

又想起上次花盆的事,也同趙勝有點瓜葛,起碼趙勝沒洗脫嫌疑。

這兩件事連起來看,趙勝最可疑。

季寶珠整晚未合眼,想出個主意。

次日早,芳春聽主子屋裏沒動靜,想主子昨晚有點吓到了,讓主子多睡一會,就悄悄起來,卸下門闩,走出去,打水預備主子梳洗。

熱水,巾帕、香胰梳子都備好,站在裏間門口,芳春聽下屋裏動靜,沒有聲音。

芳春心裏七上八下,蹑手蹑腳進去,來到床邊,隔着帳子,主子靜靜躺着,沒有動靜。

房春撩起紗帳一角,看主子阖眼不知是醒着還是睡着,輕輕喚了句:“主子,該起了”。

季寶珠無精打采半睜開眼,道:“什麽時辰了?”

芳春看下屋角滴漏,道:“辰時了”。

季寶珠道:“昨晚驚吓,身子綿軟無力”。

芳春吓了一跳,忙道:“我請許禦醫來”,說吧轉身出去,季寶珠睜開眼,唇角微揚。

許禦醫匆匆趕到床前,隔着飄渺的茜素紅紗帳問:“娘娘覺得有什麽不好?”

季寶珠眼睛睜開一線,道:“腹部不适”。

芳春撩起帳子一角,季寶珠伸手出來,許禦醫正巧看見季寶珠眼睑一張一合,反複兩次,許禦醫明白了,娘娘這是故意裝病,職業操守讓他還是認真把脈。

然後,松開手,道:“脈象不穩,娘娘需靜養,待微臣禀奏皇上”。

季寶珠對芳春道:“待皇上下朝,你同許禦醫去,把事情經過說一下,就說本宮說的,求皇上在宮裏找到那只貓,拿來我認”。

芳春答應聲,同許禦醫出去。

蕭昂在朝上議事,大臣們讨論激烈,就先退朝,容後再議。

草草吃過早膳,就有許禦醫和芳春求見,蕭昂這幾日沒去熙和宮,心下也惦記着,知道他二人必有事,忙宣入。

芳春備細說了昨晚發生的事,許禦醫奏道:“禀皇上,季嫔娘娘動了胎氣,微臣開了安神的藥,但不敢總吃,以免影響胎兒”。

二人說完,蕭昂臉就黑了,沉聲道:“膽敢有人用貓來做文章”。

對殿上太監道:“傳旨,叫皇後速找了那只貓來,送去熙和宮辨認”。

說完對許禦醫道:“季嫔娘娘不得有任何閃失,有事速來禀奏”,許禦醫答應聲。

蕭昂又對芳春說:“回去同你主子說,我忙過這兩日就過去看她,讓她好好安胎”。

芳春謝恩,二人出去。

皇上下旨,不出半個時辰,那只黑貓便在後宮找到了。

小太監奉了方總管的命,一路小跑抱貓去熙和宮。

春財輕手輕腳進來,束手恭立床旁,對着帳子裏的季寶珠道:“主子,貓找到了,主子是否出去認認”。

季寶珠讓芳春扶着起來,走去正殿,命:“把貓抱過來”。

那小太監抱着貓過來,季寶珠看這貓黑森森的,眼睛锃亮,季寶珠道:“讓他叫喚一聲”。

那小太監照着貓身上打了兩下,那貓張大嘴巴,‘瞄’了一聲。

季寶珠聽着聲兒不似那日的聲兒,又對春財和芳春道:“你二人過去看看,是不是那日那只貓”。

春財和芳春過去,細看看,齊道:“是那只貓”。

季寶珠問那小太監道:“阖宮裏就這一只貓嗎?沒別的貓,怎麽就知是這只貓?”

那小太監道:“皇後娘娘不讓宮裏養貓,說那東西邪性,就德妃娘娘養了這只貓,皇後娘娘也是看德妃娘娘實在喜歡才答應她養的”。

季寶珠想德妃的貓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熙和宮裏有德妃的人,這好像不大可能,德妃拿貓來吓唬自己,可她不知自己怕貓,若知道還真不好說是不是她。。

也許是她故意這樣做,看似不可能的事偏偏可能,季寶珠反複把事情在心裏掂量個來回。

對那小太監道:“你先把貓放在這,我親自給德妃娘娘送去”。

那小太監也不敢違拗,乖乖把貓給了春財,告退走了。

季寶珠對春財道:“把他關在東次間,晚上別給喂吃的,餓上一餓”。

春財答應,也不知主子何意,就照着做了,把貓關在東稍間,怕她跑走鎖上門。

上燈時分。

季寶珠只留了芳春和春財在跟前侍候。

吃過晚膳,季寶珠吩咐芳春道:“你去把熙和宮的宮人一個個找來,記住單獨讓他們來”。

然後對春財道:“你把貓抱來,放在殿上,看住別讓他出去”。

春財開了東稍間的門,看那貓正蹲在桌案上,走過去,抱了貓去正殿,黑貓乖乖出在他懷裏,不動彈。

來到正殿中央,季寶珠穩穩地坐着,等在那裏,春財把貓放下,這黑貓晚上沒吃東西,餓得無精打采在殿裏來回溜達,春財看着也不讓出去,黑貓想是餓了,來來回回在殿上走個不住,春財在後面緊跟着,怕他跑了。

過會,雨燕上殿,黑貓看殿上進來人,瞅瞅繼續在屋裏來回繞圈。

不大工夫,旺兒上殿,黑貓也沒理會,自顧自走,然後是榮寬,貓站住瞅了瞅,又接着繞圈走。

趙勝後從外面回來,芳春正等着他,招呼道:“趙公公,主子叫你”,趙勝就沒回下處,直接去了正殿。

趙勝推開殿門,閃身進來。

那黑貓正往東邊角去,想是尋點吃的,聽見門‘吱嘎’響動,回頭,突然不走了,竟朝趙勝過去。

走到他腳邊,蹭着他的腿,樣子親昵,似幼兒見到親近的人。

衆人都屏住呼吸,呆愣愣地看着他,趙勝察覺有異,打一進門見到這黑貓他心就直打鼓,此刻,看殿上的人都看着他,知道壞事了。

季寶珠看趙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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