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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鞏固口裏的劉主任是王家溝的一把手,名叫劉全勝。是王家溝村老村長的兒子,老村長死後,就是他繼承了村裏村主任的位置,後來實行了人民公社的生産大隊模式,他自然而然也就成了隊長。要說起王家溝村的老劉隊長,那是所有王家溝村人都要舉起大拇指來誇一誇的人物,但是這位劉全勝隊長就全不一樣了,老村長的優秀品質他一點都沒有遺傳到,是個标準的村霸!
王務實的腦子裏頓時飄過他記憶裏劉主任的影像,一個穿着灰色服裝,背着手的四十多歲的大叔,別看王家溝小,但是還孕育了這麽一位披着羊皮的狼,平時劉全勝在村裏從來都是笑眯眯的,看着很樸實慈祥的樣子,但是真正了解了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之後,再看他的笑容,有種匪夷所思的狡詐感。
王務實從一個村裏的樸實少年變成後來那般奸商模樣,這個劉全勝,算的上是他走上混蛋之路的啓蒙者。
他永遠都忘不了這位王家溝的一把手給他上的第一課:權利不分大小。
“大哥,你快點!你最慢啦。”小弟求真在前面喊王務實,打斷了王務實的思考和回憶。
王務實習慣性的扶了扶腰站起身來,看着滿地的金黃,還有這麽多的麥子,兩邊的兩個弟弟已經比王務實割的遠多了,小弟王求真別看年紀最小,但是割麥子的速度卻比誰都快,已經在麥田的另一頭跟王務實揮手。小時候哥四個割麥子的時候總是一起在麥田這頭開始,一人選一行,然後開始,都卯足了勁開始比賽,看誰先割完。
王求真割完了自己的那一隴,高興的在那邊又跳又叫。他正高興呢,務實娘扶着腰站起來,“這個死小子,你看看你割的這是什麽東西,這得浪費多少糧食。”務實娘罵罵咧咧的在王求真已經割過的那一隴地,珍惜的撿起王求真沒有割好的麥穗。剛剛過完自然災害,大家把糧食看的比命都重。
幾個人一直幹到太陽下山,王老耕也沒回地裏。因為地裏的活多,務實娘在地裏念叨了一下午,“你們爹這是作甚去啦,死哪去了也不知道趕快回來,這麥子得趕快割出來,趁這幾天趕快曬上。”
王務實看着滿地的麥田,想到劉主任,又想到王老耕,心裏隐隐的不安,果然回到家裏,王老耕坐在廳上的座位上,一臉的洩氣。
“你這一天作甚去了?回來了也不說下地,俺們娘五個差點累死才把這點麥子都割完。” 務實娘把食物籃子放在桌上,埋怨的說了一句。
王老耕煩躁的瞪了她一眼,“趕快做飯去,娘們兒家家的甚也不懂瞎問甚呢。”
務實娘累了一天了,還得給一家子做飯,這王老耕一天沒幹活,還一個臭臉,務實娘罵了他一句,“老不死的,一天天甚也不幹就知道吃!”
王老耕瞪了務實娘一眼,務實娘雖然話說的狠,但是畢竟一家子都是要吃飯的,她不做還真是沒個人能做,這時候的農村風俗,一般都是女人做飯。做飯這事是攤不到別人頭上的,拖來拖去還是得自己幹,務實娘還是喝了口水就去廚房了,當娘的不容易,當四個大小夥子的娘更不容易。
王老耕現在是一張臭臉,瞅誰都不順眼,王務實兄弟幾個幹完活把鐮刀什麽的扔到院子的角落,被王老耕看到了,在院子當口破口大罵,兄弟幾個灰溜溜的出來,把亂扔的鐮刀斧頭又排排整齊,放到堂屋裏。
王務實看着王老耕的臉色,一看就是在劉主任那裏又受了氣的樣子,他這個爹啊,一貫都只會窩裏橫,出去見了但凡有點權利的小官都是低眉順目的。
吃飯的時候也一樣,自然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瞅着那個都不順眼,吓得兄弟幾個在飯桌上嘴巴只管吃飯不管說話,房子裏靜的只聽到一家人吃飯啪唧嘴的的聲音。
務實娘端着碗瞅了一眼自己的男人,她有點奇怪,這王老耕平時一般沒這麽大脾氣,今天這是怎麽了?看着幾個孩子噤若寒蟬的樣子,作為這個家裏當娘的,她不忍心看着家裏的氣氛變成這樣,作為唯一的女性,除了做飯,緩和家庭氣氛也是一項重要的工作。
務實娘喝了口稀的,決定從家裏最近發生的好事上入手,“今天俺遇見村頭的劉二嬸,見俺就誇咱們老王家祖墳上冒青煙了,兒子都考中秀才了,你們說說這有意思不?這劉二嬸甚也不懂,非說這高中跟秀才是一個東西。”說完自顧自的笑起來,似是兒子上了高中自己也有文化起來。
王老梗沿着碗邊嘬着棒子面糊糊,眉頭皺的更緊了,但那樣子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務實娘的話。務實娘讨了個沒趣,瞪了一眼自家男人,轉而看向自己的兒子們,但幾個兒子剛剛都被王老耕哼喊過,現在都是低着頭吃飯,也沒什麽興致。
務實娘自己也有點尴尬,繼續說,“俺想過啦,這劉二嬸說的沒錯,咱們祖墳風水就是挺好,改天咱們一家上去再給燒點紙哇?”
這句話是問句,朝着王老耕說的,王老梗這次答話了,咽了嘴裏難咽的粗糧馍馍,點點頭,似乎比較贊同務實娘說的話,但是語氣裏卻是惆悵,“是了,是這麽個理兒,是得上個燒燒紙啦!這都多長時間沒上去啦。”
務實娘看着自家男人的臉色,雖然還是不好看,但起碼回話了,她樂呵呵的夾了一口小鹹菜,“那行,等農閑了,俺上去買點紙錢,這次多買點,咱們一家幾口一起上去拜拜。”
務實娘說着自己的計劃,王老耕點點頭。
務實娘笑了,糧食還沒有收完,心裏頭已經開始盤算起來收完糧上城裏的事情了。她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今年的收成好,有了餘錢,買上點布料,回來給務實做上個新褂子,這就要上市裏念書了,穿上個新衣服,要不讓人家笑話。”
王務實兄弟四個現在穿的可以說是滿身補丁,春夏秋冬數的過來的幾件衣服,現在這身早已被洗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和質地,補丁摞補丁,但是雖然舊,務實娘卻是個勤快的好婆娘,把丈夫,兒子們的衣服總是洗的幹幹淨淨的。所以雖然打着補丁,但穿在身上,王務實卻不覺得不舒服。
但是務實娘既然聊起這個,王務實開口,“我說了不念高中了,讓鞏固提高他們幾個念,我今年要下地。”
聽王務實這麽說,務實娘是又難過又痛心,又自豪又可憐,可謂是一個身體被揪成了兩份,畢竟哪邊都是親生的,讓一邊上學,一邊就上不了學。“務實,你別……”
務實娘還沒來的及勸上一句完整話,王老耕吃完了飯把碗往桌上一摔,碗在桌子上轱辘辘的轉悠了兩下平穩的扣在桌上,王老耕兇巴巴的說,“不上就不上!娘的,不上就在家種地!娘的!你還不想上了,誰還求着你上咧,都別上了,都在家種地!”
一家人被王老耕氣呼呼的語氣弄了個大瞪眼,王務實端着碗擡頭看着王老耕,只見他眉頭皺的似乎都能打的起來一個複雜的蝴蝶結了,一雙眼睛又氣又恨的,但是目光卻沒有鎖定這個家裏的任何一個人。
務實娘看着王老耕的樣子,埋怨道,“你這是作甚,娃也是為了這個家着想,你高喊二叫甚呢你!”
但是王老耕不知哪裏來的氣,嚴肅的眼神從王務實又掃到旁邊幾個家夥,氣呼呼的罵道,“都他娘的別上了,都在家種地,他娘的!上這個破學有屁的個用!”
說完就站起來起身走了,臨走時還把自己坐的椅子踢到一邊。
屋裏的幾個孩子愣怔的看着發狂的父親,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務實娘看着自家男人莫名其妙的發火的背影,嘴裏罵道,“這又不知道是抽住哪根筋了!行啦,你們吃你們的。”
務實娘皺眉看着自家男人的背影,安撫着幾個孩子,心想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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