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日子走馬燈一樣飛快略過,期中考試很快就要到了。
這次考試将按照姓氏順序,全年級一起排考場,實屬高中以來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大型考試。
為此,秦言與王來娣都挺緊張的,平時課間也不閑聊了,晚上放了學也自發地留到最後才走。
趙一鳴為了一血倒數第一的恥辱,鉚足了勁兒的學習,每天下了晚自習都要坐到秦言這邊兒,有時候抄抄他的筆記,有時候拿幾道想不明白的題來問他。
秦言雖然忙于功課,卻很樂意給別人講題。他說,這叫教學相長,多講一遍,就有多一遍的收獲。有時候,別人的問題中也許有很多他不曾意識到的知識點。
不同于另外幾個人,賀嘉時倒是沒什麽感覺,他不太在乎這場考試,反正該努力的他已經努力了,多一分他也不想學了。
不過,秦言不走,他自然只能等着。
晚上放了學,劉東看他們四個都不走,自己也待在教室裏,非要跟他們一起耗着不可。
劉東在班裏人緣不錯,朋友很多,活動也多,就算留在教室裏,手機也“嗡嗡嗡”一個勁兒地響,一會兒這個給他發短信,一會兒那個給他打電話,再過一會兒,門外還有人催促,“劉東,快點,怎麽還不走?”
劉東這個人,平時就浮躁,最愛做表面功夫,其實他學不下去什麽,卻偏偏不願意離開。就仿佛別人比他在教室裏多待幾分鐘,他就會吃很大的虧一樣。
他可以學不下去,但不願意吃虧。
這幾天,秦言的話變得很少,就連中午吃飯時都不太講話了,只悶着頭往嘴裏填菜。
賀嘉時看得出,秦言的壓力不小。一來,他當初的中考成績在班裏排第三,就算放在全年級,也屬于名列前茅的那一小搓兒人;二來,陶英曾經在省實驗教書,很多老師都是陶英曾經的同事,大家聽說了陶英的事情後,自覺地對她的獨子很關注;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秦言是個很要強的人,甚至可以說有些虛榮。他從小不願意落後于人,事事要追求做到最好。
賀嘉時知道秦言很在意這場考試,所以這幾天也沒敢打擾他,兩個人各學各的,只有遇到什麽難題了,他才會問一問秦言。
這樣一來,每天晚上回家的路上,倒成了他們最輕松的時刻。
每每這時,秦言與賀嘉時總會說上好久的話,聊作業、聊學習、聊奇葩的老師、聊古怪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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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到了分叉路口,兩個人經常聊得興致正濃,紅綠燈等了一遍又一遍,再見說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整條街都要沒人了,才終于分開。
有幾次,秦言有意無意地問賀嘉時,要不要幹脆到自己家裏住,像以前在J城時那樣。
賀嘉時的嘴張了又合,最後還是搖搖頭,回家去了。
秦言有點無奈,也有點心疼,他看着賀嘉時的背影,隐隐得痛着。
不過,雖然他們不能整日住在一起,可每個周日,賀嘉時都會一大清早地來到秦言這裏,然後兩個人再一起睡到中午才起。
秦言每每被他吵醒,都會臭罵他一頓,後來直接被他整得沒脾氣了,配了串兒鑰匙給他,讓他自己開門進來。
賀嘉時笑笑,沒推脫,把鑰匙收進包裏。
省實驗的考場很分散,期中考試的那幾天,賀嘉時碰到秦言的機會不多。
因為是高中以來的第一次大型考試,所以考試的整體難度不大,題目也出得中規中矩,可九門課,整整要考兩天半,每天都高強度用腦,考到最後的時候,大家明顯都疲倦不堪了。
周五下午,離最後一門考試結束還剩十分鐘,賀嘉時早的答完了卷子,他已經考了九門課了,實在懶得檢查,便早早交了卷子。
走出教室後,他沒急着回家,反而特地等在了秦言考場門口。
當時已經接近收卷子的時間了,考場裏有些窸窸窣窣的講話聲,監考老師起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後幹脆眼睛一閉,什麽都不管了。
賀嘉時本想在門外跟秦言打個招呼呢,剛要揮手,卻又藏在了教室外面。
他看着秦言皺着眉頭、不斷檢查着卷子的樣子,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交上卷子以後,秦言的大腦出現了幾秒鐘的短暫空白,連同周遭嘈雜的聲音與來來往往的的同學,都在他的耳朵裏、眼睛中銷聲匿跡了。
他緩了緩,拿出紙巾來擦了擦自己一手的汗,而後徐徐起身,腿有些發軟,慢慢往外走,直到在教室門口見到賀嘉時,秦言懸着的心才突然落了地。
這一刻,他才徹底回過神來,考完了。
他沖賀嘉時笑笑,“你怎麽過來的這麽快!”
賀嘉時摟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的重量壓在秦言身上,秦言稍稍踉跄了一下,推了賀嘉時一把,“別壓我,累。”
賀嘉時聳聳肩,松開他的肩膀,“早交卷了,怕打了鈴你就憨乎乎地跑了,人多看不着你,所以早點過來。”
“做這麽快?”
賀嘉時笑笑,說,“對啊,哥哥我學得好呗。”
回家的路上,賀嘉時一直挺興奮的,這次考試除了英語和語文照例拉胯,其他幾門都發揮得不錯,估計能稍稍進步一點,于是,一直拽着秦言講話講個不停。
秦言考了近三天的試,可以說是心力交瘁,他沒心思聽賀嘉時在這裏叨叨叨,敷衍地說,“好啦,好啦,我走了,要回去睡覺。”
賀嘉時有點兒生氣,嫌秦言掃興,秦言無奈極了,捏捏賀嘉時的虎口,“別鬧了,真的累。”
賀嘉時看秦言臉色不太好,知道他緊繃了這麽多天,好不容易才松弛下來,于是點點頭,說,“行,你回家好好睡一覺,我明天再找你。”
這個周六,賀嘉時得意忘形,竟忘了定鬧鐘,一覺睡到了早晨十點,睜開眼的剎那他整個人一個激靈,“噌”一下就跳了起來。
他蹑手蹑腳地走出房間,姜岚與賀嘉佳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于是他只能硬着頭皮上去打招呼,“媽”、“姐姐”。
賀嘉佳沒像以前一樣不理人,還沖他笑了一下,姜岚也微微點了點頭,對他說,“早啊”。
這下,尴尬無措的人換成了賀嘉時,他撓了撓頭,正思忖要朝他們說些什麽呢,碰巧李阿姨朝他走來,親熱地說,“嘉時啊,快來吃點早飯,今天怎麽不去上學啊?”
賀嘉時微微舒了口氣,“李阿姨,昨天剛考完期中,今天不去學校了,等周一再過去。”
李阿姨笑笑,讓他趕緊去吃飯。
姜岚聽了他對李阿姨說的話之後愣了一下,剛想問他考得怎麽樣,卻生生憋住了,只讪讪地說,“嗯,考完了就放松放松,也不能整天只學習,要勞逸結合。”
賀嘉時又怔了怔,他點頭,“好,我知道。“
賀嘉時沒敢在家磨叽,他匆匆吃完早飯,然後飛快地換上衣服,正要出門的時候,賀軍就從屋裏走出來了,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語地說,“這孩子,一到了周末了就往外跑,能學好就怪了。”
賀軍想當然的以為,從小就調皮搗蛋的賀嘉時能考上省實驗純粹是個意外,等他真的上了高中,跟N市人一起競争,肯定就只有一路敗北的份兒了。
賀嘉時一愣,裝作沒聽到,逃似的走了。
賀軍的話不算過分,也不算尖銳,賀嘉時本以為自己不會在乎,或者說,不會那麽在乎,可他快活輕松的心情卻突然變抑郁起來。
這個家,就是有這樣的魔力,一句簡簡單單的譏諷,就能毀掉人一整天的心情。
他一路跑到秦言家門口,接着,用力砸了幾下門,然後就聽到秦言在屋裏不耐煩地沖他喊道,“不是給你鑰匙了麽!怎麽還敲門!”
賀嘉時沒理他,還是自顧自地砸門。
秦言簡直拿他沒辦法,眯着眼睛,趿拉着拖鞋,有氣無力地朝外走來,打開門,看着賀嘉時,說,“你能不能!能不能讓我好好睡一次懶覺!”
若放在往日,賀嘉時聽了這話一定走上前用力捏捏秦言的脖子,或是撓撓他的癢,跟他一起鬧上一鬧。
可這次賀嘉時卻沒有,他聽了秦言有意無意地埋怨,竟略有些煩躁地朝後退了一小步。
秦言連忙拉住他,這才看到賀嘉時臉上陰沉的表情,頓時清醒了,語氣中有些嗔怪,“幹嘛?就說你兩句你還生氣了?“
說着,秦言将賀嘉時拉進屋裏,帶上門。
賀嘉時的臉色這才好看了點,他把頭倚在秦言的肩膀上。
秦言沒站穩,一個踉跄,他穩了穩,而後抱了抱賀嘉時的肩膀,小聲問道,“怎麽了?不開心啊?昨天不是還好好的?”
賀嘉時“嗯”了一聲,他深深吸了口氣,像是在嗅秦言身上好聞的洗發水味兒,“不高興。”
秦言心一酸,摸摸賀嘉時的頭,“不高興跟我說說?”
賀嘉時張了張嘴,然後又沉默了,在秦言肩頭靠了好久,才終于找回了說話的力量,“其實你也知道,就那些事兒,沒什麽好說的。”
秦言沉默了片刻,也“嗯”了一聲。
作為朋友,他能安慰賀嘉時,能陪伴賀嘉時,卻永遠解決不了賀嘉時的難題。
他撫摸着賀嘉時的後背,“長大就好了,長大就沒有那麽難了……”
聽了秦言的話,賀嘉時笑笑,他用額頭蹭了蹭秦言的臉頰,心情舒暢了些許,勉強說,“對啊,長大就好了。”
作者有話說:
秦言:”你能不能讓我好好睡個懶覺!“
賀嘉時:”別想!“
”沒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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