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賀嘉時随手在馬路打了輛出租。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像是刻意避諱,又像是認識許久的老同學突然成了相親對象,熟悉是熟悉,但還多了層尴尬。

下了車後,賀嘉時大步從前面走,秦言便從後面跟着,見賀嘉時遲遲不與自己講話,更不與自己親近,秦言就有意拉進兩個人的關系。

他快步走到賀嘉時身旁,伸手輕輕戳了一下他的腰,問道,“你走這麽快幹什麽?”

離開派出所後,賀嘉時仍處于一種大喜大悲的情緒中,巨大的沖擊與刺激讓他頭腦發懵,他甚至沒聽清秦言的話,于是稍稍低下頭,問道,“什麽?”

秦言沒在意他的心不在焉,“我是說,你怎麽不牽我的手了?”

賀嘉時一愣,他舔舔嘴唇,“我……”

于是,秦言便主動牽起他的手,有些狐疑地說,“不是老早之前就說喜歡我麽?你到底是真喜歡假喜歡啊?”

賀嘉時臉紅了,他支支吾吾,“……當然是真,真喜歡啊。”

于是秦言便笑了,兩人之間,微妙而尴尬的氛圍終于消失,他“嗯”了一聲,用極小的聲音說道,“是真喜歡就行”。

賀嘉時也笑了,他的指尖從秦言鼻子上一點,然後滑到柔軟的嘴唇,“言言,你真好,真好。”

秦言的“好”,是各種意義上的。

回到秦言家,賀嘉時就像個重返自己領地的雄獅一樣,巡視着自己的領地,這裏瞧瞧,那裏看看,見陳列、布置沒有什麽變動,才終于心滿意足地坐下。

秦言覺得好笑,他也坐到賀嘉時身邊,“你看什麽啊?”

賀嘉時沒說話,拉住秦言的手,“看看你有沒有領別人進來過。”

秦言不以為然地說,“當然有別人進來過,怎麽,你不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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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嘉時頓時有點不高興,他先是“哦”了一聲,半天沒搭腔,等到秦言要起身做飯了,賀嘉時才把他拉住,“誰啊?”

秦言一時沒想起來,納悶道,“什麽?”

賀嘉時聳聳肩,“誰還來過啊?我怎麽不知道你跟別人的關系還這麽好?”

秦言“哈哈”笑了兩聲,複又坐下,“趙一鳴跟王來娣呗,還能有誰?”

賀嘉時這才滿意地“哼哼”了兩聲。

秦言見狀便不再管他,自己朝廚房去了。

秦言的菜做得浮皮潦草,照賀嘉時的話說,就是勉強能吃而已。不過,賀嘉時倒也沒邊吃邊吐槽,他忍耐了許久,刷碗的時候終于沒忍住,沖客廳裏的秦言來了句,“以後還是我做飯吧,你刷碗就行了。”

果不其然,秦言走過來,不耐煩地拍了拍他的腦袋,“現在說這話?剛才的時候你別吃啊!”

賀嘉時擡頭瞅了他一眼,禮貌地說,“你辛苦做的,再怎麽樣我也得意思意思啊。”

秦言滿臉黑線地走開。

洗過碗後,他倆先後洗了個澡,然後早早地上床,默契地沒談論今天在派出所門口發生的荒唐事,只說着閑話。

起先,他倆各自分別坐在床上,手雖握在一起,但身體卻隔了不小的距離,竟還沒有以前親密。

沒過多久,賀嘉時便“得寸進尺”起來,朝秦言建議道,“你要不要靠近一點?”

秦言笑笑,故意冷淡地“哦”了一聲,然後把頭搭在賀嘉時的肩膀上,問,“這樣行不行?”

賀嘉時終于滿意了,與他十指相扣,而後又歪下頭吻吻他的發絲,心裏便充溢着微微流淌的暖流。

過了許久,久到秦言幾乎要在這溫馨而安寧的氛圍中睡過去,賀嘉時突然問,“你怪我嗎?”

秦言眨眨眼睛,古怪道,“怪你什麽?”

賀嘉時有些緊張,用濕漉漉的拇指摩挲着秦言的手背,“怪我之前那樣對你……”

秦言笑了一下,短促而堅定地說,“不怪。”

于是,賀嘉時終于放下心來。

過了一陣子,秦言又問道,“那你呢?你還怨我麽?”

賀嘉時的臉色一變,他神情複雜地看着秦言,挫敗道,“我不怨你。其實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

賀嘉時終于明白,秦言也只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面對自己家裏這一連串的複雜故事,自然很難做出選擇與判斷。就算秦言對賀家人的“惡意”毫無作為,自己也不該懷疑他對自己的心思。

更何況,秦言自己也剛剛經歷了喪母之痛,乃至後面與親生父親也斷絕往來。

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刻,秦言同樣也在苦苦煎熬,可自己非但沒做到當初的承諾,反而加重了秦言的痛苦。

秦言卻從未怪罪過他。

被自己冷落、嘲諷時,秦言從不反抗,他只是冷靜而克制地接受着自己無能的怒火與無理的憤恨。

甚至直到此時,秦言也沒有半分埋怨,只認真地告訴自己,“不怪”。

“他是真的很在乎我”,這種念頭,僅僅在心中閃過,就讓賀嘉時又是心疼,又是感動。

那麽自己又有什麽立場來怨秦言呢?

在很大程度上,他只是在秦言身上找到了自己發洩憤恨的出發口。

察覺了這些原因,賀嘉時格外羞愧,他有些難為情,但終于承認,“言言……我……我不該因為這件事怨你,更不該把火撒在你身上。”

秦言卻很平靜,“沒關系,你永遠不用對我道歉。”

賀嘉時心中動容。

這些年裏,秦言固然依賴着自己,可自己也總是能在秦言身上找尋到一種博大的包容。

他包容了自己的一切,自己所有為世俗所不容的憤怒、怨怼、仇恨在秦言面前統統得到了纾解。

他永遠嘗試着理解自己,而後包容自己,原諒自己。

賀嘉時想,倘若人一輩子的幸福與好運都是有定數的,那麽用以前那麽多年的煎熬換得日後與秦言常相伴,也是值得的。

秦言昨晚一整夜都沒睡,很快就困倦地耷拉着眼皮了,他靠在賀嘉時胸前,小聲說,“睡吧,困了。”

于是賀嘉時便關上燈,兩個人一同躺在被窩裏,肌膚緊緊貼着。

等到秦言合上了眼,賀嘉時突然坐起身,認真地看着秦言,問,“所以,我們現在是在一起了,對吧?”

“我們是在談戀愛,沒錯吧?”

作者有話說:

本文預計4月8號入v哦~這幾天會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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