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賀嘉時喜歡秦言喜歡了那麽多年,平日裏就連他皺皺眉毛都覺得心慌,更遑論如今他在自己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他頓時蔫兒了,什麽氣啊,什麽火啊都不剩了,心裏面只留下了深深地自責:他怎麽能這樣對待秦言呢。
他怎麽能這樣對待自己最愛的人呢?
他怎麽能這樣對待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呢?
他的心髒仿佛被一雙無情的大手牢牢捏住,而後又用力撕扯,尖銳的疼痛讓他幾乎喘不上氣來。
“言言,是我錯了,別哭了,求你別哭了。”
這大半年以來,賀嘉時沒跟秦言吵過架,可之前的時候,兩個人之間也是磕絆不斷,誰跟誰吵一架,誰罵誰兩句都是常有的事情,秦言并不會太放在心上。
賀嘉時怎麽都想不明白,這一次秦言的反應為什麽會這樣激烈。
他皺着眉頭,心裏被秦言哭得實在難受,可又無計可施,只能慌張而無措地輕輕拍着秦言的後背,柔聲問道,“你哭什麽啊,我沒怪你啊言言。”
他這麽喜歡秦言,簡直把秦言視為了生命中最珍貴的一切,他哪裏會怪秦言呢?
其實他壓根不在乎自己為秦言做了多少,或是為了這個“家”做了多少。買菜做飯也好、大掃除也罷,就算是除夕夜包餃子,他都願意全盤包攬。這些都沒什麽的。
只因他願意為秦言無條件的付出,願意用盡所能地照顧秦言,他倆之間的關系,根本用不着所謂的公平。
那些埋怨、不滿,多是憤怒與失落之下的口不擇言,而歸根到底,都是因為心疼罷了。
心疼秦言在書桌前一坐一整天,心疼他深深皺起的眉頭,還有眉眼間的疲憊。
賀嘉時本就不是個伶牙俐齒的人,說話也不見得多麽好聽,如今又慌又怕,更是不知該怎樣安慰懷中人了,只能反反複複地道歉,卻終是沒什麽成效。
到最後,秦言終于給了些許的反應,他輕輕搖了搖頭,仍是趴在賀嘉時的肩頭,只流着眼淚,卻不講話。
賀嘉時的心濕漉漉的,他拉着秦言的手,與他一起坐在沙發上,而後張開臂膀,讓他趴在自己的胸前。
他一邊捋着秦言的頭發,一邊小聲安慰,“言言,別哭了,我沒有嫌棄你不幹活,更不是因為過年不過年的。我……就是看你天天在家學習,實在太辛苦了,想讓你休息休息,調整調整心情。”
賀嘉時不知道秦言心裏的那些彎彎繞繞,只當他是被自己兇了一頓,才備覺委屈,口中仍說着,“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兇,不該罵你。”
秦言把自己的頭更深地埋在賀嘉時的胸前,他用力地哭着,倒像是發洩。
壓抑了那麽久,今晚,他似乎終于在賀嘉時身上找到了契機,将自己長久以來的焦慮、煩悶、急躁,通通釋放出來。
他的痛苦根本不是因為賀嘉時,而是因為長久以來堵在心頭的壓力。
然而這些,賀嘉時并不清楚,就連秦言自己,都未必明白。
賀嘉時看着電視櫃上陶英的遺像,心裏一片刺痛 。
明明答應過要好好照顧秦言的,明明發過誓不會再跟他吵架了,明明只是些小事兒罷了,明明他只是心疼秦言啊。
他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發展到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該如何止住秦言的淚水,仿佛無論他怎麽哄,怎麽勸,秦言卻永遠不會快樂。
下意識地,賀嘉時心裏一驚,是啊,為什麽這段時間以來,秦言一直這麽不快樂。
他頓時緊張起來,摟着秦言,在他耳邊小心翼翼地開口,“言言,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該兇你。”
秦言搖了搖頭。
賀嘉時又問,“是不是我最近犯了什麽錯,讓你不開心了?”
秦言又搖了搖頭。
賀嘉時這下沒轍了,只能捧起他的臉,反複親吻着他的額頭、鼻尖與嘴角。輕柔而短促的吻不帶一點情色的意味,只蘊藏着無限的疼愛,“言言,我好愛你啊,以後再也不兇你了。我向你保證。”
平時,秦言最愛賀嘉時這樣輕柔緩和的親他,這樣的吻不像是發生在年輕戀人之間的,倒像是親人之間。
他們一起走過了那麽多年,一起經歷了那麽多的風雨,早在心裏将彼此視為親人了。
每每賀嘉時這般親吻他時,他總覺得心裏異常平靜,就仿佛歲月一直靜好,珍愛的人一直都在。
不過,今天,這同樣的吻卻不能讓秦言從自己龐大的痛苦中擺脫出來,反而這份溫馨讓他更覺得委屈起來。
賀嘉時依然親吻着他,“言言乖,別哭了好不好?”
秦言靠在賀嘉時身上,淚水卻越來越多了。
仿佛賀嘉時越是疼他愛他,他就越覺得委屈,越覺得自己落魄不堪。
過了很久,賀嘉時見他仍是抽泣着,便不再勸慰,只把他抱在懷裏,輕輕撫摸着他的後背,無聲地陪伴着。
他心裏想,或許秦言只是壓力太大了,或許哭出來,他的心情反而會好一些。
他不想再逼秦言了。
家裏的暖氣很足,彼此的情緒都劇烈的起伏着,兩個人抱在一起,不過一會兒就渾身是汗了。
賀嘉時剛想與秦言稍稍分開一點,秦言就會更緊地抱住他,臉上的表情焦急而煩躁,就像個離不開大人的小孩兒一樣。
這個想法讓賀嘉時的心化成了一灘水,看着秦言通紅的眼睛和鼻子,心中不住地想着,怎麽會有秦言這麽惹他喜歡的人?
他心裏癢癢的,酸酸的,忍不住用指尖輕輕點了一下秦言滿是汗珠的鼻尖,又安撫道,“我在呢,我在呢,我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賀嘉時用遙控器關上電視,整個世界一片安寧。
秦言在他的懷裏漸漸安靜下來,紅腫的眼睛緩緩阖上,而那緊緊摟住賀嘉時的胳膊,也終于軟了,垂到了沙發下面。
賀嘉時小心翼翼地将他抱了起來,穩穩地走到卧室,将人放在床上。
他剛一把秦言放下,秦言就醒了。
秦言的眼睛腫成了核桃,眨眼都顯得費勁,他連忙抓住賀嘉時的手。
賀嘉時馬上蹲在他面前,用手摸摸他的額頭,開口時,嗓音都在顫,“我去給你拿條毛巾擦擦臉,再倒杯水,馬上就回來。”
秦言點點頭。
賀嘉時長舒了一口氣,倒了杯水端過來,用勺子送到秦言的嘴邊,“來,喝點水。”
秦言看了他一會兒,坐起身來,沒管賀嘉時伸過來的勺子,反而接過了茶杯,将水喝盡。
賀嘉時笑笑,他接過空杯子,用濕毛巾輕輕擦拭着秦言的臉,直到把淚痕都擦淨了才作罷。
而後,他拉開被子,躺了進去,關上燈,又将秦言圈進懷裏,親着他的耳朵,溫聲說,“言言,睡吧,我陪着你呢。”
秦言“嗯”了一聲,卻沒閉上眼。
“怎麽不睡覺?”過了一會兒,賀嘉時摟着他小聲問道。
秦言沉默了許久,卻終于在這無邊的黑暗與靜谧中敗下陣來,說,“嘉時,我害怕。”
作者有話說:
大家要多多評論哦,太太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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