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黎遙很清楚, 雖然周知硯的表情如常,但是她的第六感?,總感?覺有哪裏不對。

不如說, 周知硯表現得?那麽正常, 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不正常。

她的心?一直懸在那裏,就是怕自己看不到?周知硯的那段時間裏, 出現任何差池。

而同?時,她也明白自己的身體基本到?了極限,也不可能就此拉把小椅子過來和周知硯促膝長嘆,所以最穩妥的做法是——

睡一起。

而黎遙說的是‘你和我一起睡’而不是‘我和你一起睡’的最直接原因是, 周知硯住的是客房,床到?底是單人大小,而黎遙自己房間的床, 橫着睡三個?小姑娘都不是問題。

但是真正讓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是,周知硯聽到?她這句話之後, 雖然像是驚訝了幾秒,但是他卻甚至沒有問出更多的問題,而是直接點了點頭。

黎遙抱着周知硯的一個?枕頭, 而青年乖乖地抱着自己那一床被子,兩?人一前一後地往二樓走,氣氛詭異又和諧。

而等?到?了房間內,兩?人不由?自主地在門口站定了,黎遙倒是還沒想好?誰該睡裏面誰該睡外面的問題, 那邊的周知硯就開了口:

“我睡沙發, 可以嗎?”

黎遙認真地思?考了一秒,眼睛一轉,定格到?了房間一角的長沙發上。

黎遙:“……”

她像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房間裏有這麽個?沙發, 一時間沉默良久。

而周知硯則是以為對方是默認了,甚至往前走了兩?步,就準備把被子放在沙發上。

黎遙見木已成舟,之前想好?的種種同?床共枕粉紅泡泡的幻想一并破滅,她麻木地幫對方放好?了枕頭,甚至收獲了對方一聲‘謝謝’。

小姑娘睡覺有要把肉眼可見的所有光亮都熄滅的習慣,但是到?底是和周知硯同?睡在一間房間裏,她還是留了個?小夜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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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第二次互道了‘晚安’,黎遙躺在床上,周知硯躺在沙發上,倒是平平和和。

寂靜的房間裏,就算黎遙屏息凝神?,也幾乎抓不到?第二道呼吸聲。

小姑娘舔了舔嘴唇,終于輕聲問道:

“你睡着了嗎?”

周知硯的聲音在下一秒響起,像是一聲嘆息:“沒有。”

黎遙終于得?以大膽地翻了個?身,她朝向了周知硯的方向,在小夜燈的照耀下,她大概可以臨摹出對方的輪廓。

她想了想,突然開口道:

“我倆的人設都這麽附和言情小說的需要,為什麽我們?相處的時候一點都不浪漫?”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對方的輪廓:“這要是放在小說裏,應該算是男女主同?床共枕的第一天吧,你倒好?,直接睡沙發去了。”

周知硯在那邊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是嘆了口氣,他無奈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黎遙。”

黎遙就是覺得?,周知硯叫自己名?字的時候,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他的尾調上揚着,就像是若無其事又小心?翼翼地在她的心?尖微微一勾。

小姑娘藏在被子下的手慢慢握緊,戳到?手心?的指甲讓她勉強打起精神?,笑着應了聲:

“怎麽了,周老師?”

那邊的周知硯卻沒有再說話,但是黎遙感?覺到?對方似乎翻了個?身,轉向了自己這裏。

她好?像撞上了對方的眸子,又好?像沒有。

黎遙眨了眨眼,她很清楚周知硯一時半會睡不着,鬼使神?差地開口道:

“周知硯,你今天難過嗎?”

她是能感?覺到?的。

周知硯這麽平靜地和周書誠說話,但是他就連一個?背景看上去都很難過。

果不其然,周知硯停頓了幾秒,轉而道:

“不難過那是假的。”

他輕輕地說:“那是我的弟弟,但他卻甚至沒有把我當家人。”

“血緣固然是人與人之間維系的重要紐帶,但是這麽多年來的朝夕相處,別說我們?同?父異母,就算我們?甚至毫無血緣關系,他的做法,都是讓我寒心?的。”

周知硯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他像是很累很累,聲音也變得?很輕,但是依舊在慢慢地訴說着:

“而我的父親,他這麽想見我,卻又打着不敢見我的幌子,甚至不惜編出了自己病危的事情——周書誠說他愧對我,但他不知道,我一直覺得?,我愧對這個?家庭,愧對我的母親,我無數次地在想——”

“如果沒有我,我媽媽也許不用活得?那麽辛苦,她會有更多屬于自己的成就,也擁有更多的自由?,而我的父親和宋夫人還有周書誠,也是和睦的一個?模範家庭,也許就是因為我,他們?才……”

“黎遙。”

黎遙聽得?整個?人都僵硬了,而另一邊的周知硯卻突然說不下去了,過了好?幾秒,他才輕輕地叫了一聲女孩子的名?字。

女孩子眨了眨眼,發出了一個?鼻音表示自己還在聽,緊接着青年很慢很慢地說了個?陳述句:

“我根本沒有家——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不曾擁有過家庭。”

黎遙沒有動。

這句話所包含的意義太?沉重,任憑女孩子多麽伶牙俐齒,她在這一刻腦子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而又過了幾秒,那邊的周知硯語氣平平地說道:

“太?晚了,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就像是剛剛的談話都沒有發生一般。

黎遙不願意這樣。

小姑娘依舊沒有回答,但是她卻悄無聲息地下了床,轉而站在了沙發的一邊。

周知硯像是沒有發覺她的存在,一動不動地側躺在那裏。

而下一秒,女孩子很快地也躺上了沙發,幾乎是強硬地擠進了青年的懷裏。

青年終于後知後覺地驚訝道:“黎遙……”

小姑娘眼睛閉緊,感?覺自己的耳朵那邊燙得?厲害,但是她卻沉默無聲地把自己壓進了青年的頸窩裏。

青年的身體是溫熱的,但是黎遙依舊是覺得?鋪天蓋地般的難過以及寒冷。

她很想哭,但眼底卻很幹澀,只能伸手勾住了青年的脖子,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另一邊的周知硯沉默了好?幾秒,終于還是伸手,他小心?翼翼,又珍重地抱住了自己懷裏的女孩子。

過了半晌之後,快把自己悶死在青年頸窩裏的小姑娘終于開口道:

“能上我床嗎?我倆要是今晚就在這沙發上擠着,明天大概率腰背酸痛。”

那邊的周知硯停頓了幾秒,他像是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轉而扶着小姑娘撐起了上半.身,黎遙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感?覺整個?人都騰空了。

青年穩穩地把小姑娘抱了起來。

黎遙把自己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的尖叫壓了下去,立刻雙手環繞住了對方的脖頸,而緊接着,周知硯就把她重新放回到?了床上。

黎遙驚魂未定地撐住自己柔軟的床,緊接着就看到?那邊的周知硯回到?沙發上,把被子拿來,最後和她隔着一床被子,一起躺在了小姑娘的大床上。

黎遙嘆為觀止,她的臉在小夜燈昏暗的暖色黃光之下,憋紅了大半,過了好?半晌,她才在心?裏給自己耀武揚威:

“十四歲的黎遙你看到?了嗎?二十四歲沒到?你就和周知硯躺一張床上啦!”

而等?她快速地在心?裏給自己說完,就覺得?整個?人心?裏的快樂已經像是氣球一樣膨脹了起來,可是下一秒,她突然聽到?周知硯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

黎遙的氣球立刻往外吐氣,最後又變回了最初幹巴巴的那一小團,她呆愣地回憶了一下才發現——

自己剛剛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了口。

黎遙下一秒便決定裝死,她緊緊閉上眼,當自己一秒入睡。

但是一閉上眼睛,她又後悔了。

眼前的黑暗,會讓她的其他感?官被放大,就像是現在——

她能聽到?從自己的身體內部,傳來的,幾乎要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甚至,因為心?髒跳得?太?快,她整個?人都有一些些微的不舒服。

但是很快,她感?覺自己身邊的床微微凹陷下去了一塊??,她依舊閉着眼不動,然而卻還是因為好?奇,把眼睛偷偷摸摸地睜開了一條縫。

這正好?讓黎遙看到?了被青年的身體擋住的光,她眯着眼睛适應了半天,這才算是看到?了對方的喉結。

哦,喉結……

蛤,喉結?

黎遙整個?人猛地睜大了眼睛,而同?時,她的額頭上傳來了一個?溫暖而柔軟的觸感?,而下一秒,她聽到?對方的聲音很輕很輕地問她道:

“那……這樣呢?”

幾秒過後,周知硯依舊沒有聽到?黎遙的回話,他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那邊的黎遙依舊一動不動。

周知硯自己擋住了夜燈的光,這時候甚至看不清對方的神?情,這讓他有些不安了起來:“黎遙?”

女孩子沒有回答。

周知硯這時候開始有些慌了,他從床上坐起了身,伸手去夠旁邊燈的開關——

而就在那一刻,黎遙突然拉住了對方的手:“別開燈。”

周知硯頓了頓,沒有再伸手,原因無他,他聽出了女孩子聲音裏暗含的哭腔。

青年的心?髒不由?自主地收緊,他沒動,只是輕聲問道:“怎麽哭了?”

而那邊的黎遙明明躺着,本來還是在安靜地流眼淚,這時候感?覺到?了另一邊人的緊張,本來想着硬把眼淚壓下去,但是卻不由?自主地哭得?更兇了。

小姑娘嗚咽着把自己團成了一個?團,哭得?不能自已。

那邊的周知硯是真慌了,他也不管之前黎遙的阻攔,回手便把小夜燈的亮度開到?了最大,一下子看清了小姑娘滿是淚痕的臉。

周知硯有一瞬間感?覺自己呼吸都呼吸不上來,他覺得?自己腦袋有些嗡嗡的,就像曾經要發病之前的征兆。

可是這一次,他很清楚,自己不會發病。

因為他不能在這個?情況下,把黎遙一個?人放着不管。

于是,周知硯很輕很輕地碰觸了一下對方的頭發,耐心?地重複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痛?”

黎遙哽咽着搖頭,她聲音已經啞得?甚至發不出聲來,這時候滾燙的臉貼向了周知硯的手那邊,像是得?到?了什麽慰藉一樣,她緊緊地抿唇,過了好?幾秒,才又重新說話:

“我為什麽,不能早點知道這些事情呢?”

周知硯沒有聽懂黎遙的話,但是這不妨礙他依舊安慰一般地輕揉對方的腦袋,女孩子無聲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如果我早點知道這些事,我肯定不會出國,我再怎麽說,我也要留在你身邊……”

周知硯終于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麽意思?,他眨了眨眼,正準備開口,就聽到?那邊的黎遙突然又自問自答:

“可是當時是你拒絕的我,不論怎樣,如果讓我重返過去,我還是因為會覺得?沒面子所以逃避你,而且……就算我能留下來,我那時候能提供的幫助實在是太?少了。”

青年有些好?笑地聽着對方的自言自語,眼神?溫柔地看着女孩子。

“周知硯。”

到?最後,小姑娘擦幹了眼淚,認真地從床上坐起來,她真心?誠意地說道:

“你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強大的人。”

她借着光,去看自己心?愛的少年,才意識到?之前的自己,犯下了什麽樣的錯誤。

她和周知硯說,她以前喜歡對方,是喜歡對方閃閃發光的樣子,現下喜歡的對方,是他并不完美但依舊柔軟白皙的模樣。

可是……

從始至終,即使身陷泥濘,周知硯都是閃閃發亮的。

他一個?人這麽堅定地度過了這麽長孤獨的歲月,直到?現在為止,即使他的肩膀上已經不堪重負,但是看到?她哭,青年第一個?舉動卻依舊是慌亂地關心?她為什麽去哭。

而她為什麽那麽想哭呢?

許是因為覺得?這個?世界不太?公平,周知硯這麽一個?溫柔,又閃閃發亮的人,憑什麽要承擔那麽多不就不是他犯下的錯誤呢?

黎遙抓住了對方的手,輕輕地吸了吸鼻子,轉而在對方的眼神?下,突然有了自慚形穢的感?覺。

但是女孩子向來驕傲,她默不作?聲地擦了擦自己的臉,轉而很輕地道:

“我就是覺得?,和你相遇,了解你,也是一件很驕傲的事情。”

她心?裏偷偷補充了一句:被你喜歡上,也是如此。

那邊的周知硯聽到?她的話語,卻一時間沒有反應。

而黎遙還在看着對方,但卻已經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耳朵。

終于,青年坐在了床上,與女孩子平視,他的神?色有些嚴肅,但是眼睛卻依舊一眨不眨地看着對方,像是要把小姑娘的輪廓全部描摹記錄在心?上。

他開口道:

“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黎遙。”

“你是我遇到?過的人中,最燦爛的那個?,所以,不論是被你喜歡,還是喜歡上你,對我來說,都是一種榮幸。”

“如果沒有遇上你,我也許也能好?好?地活下去,但不會像現在一樣,過的每一天的日?子裏,都充滿光亮。”

作者有話要說:  小周又完成了一次看似表白但其實沒有表白的成就

會有正式表白!這章評論區掉落小紅包!!

推一下我寶貝的文:《差色玫瑰》By柚子呀

三七是祁言最寵愛的掌中雀。

漂亮、乖巧、柔弱、就像是溫室中嬌養的花朵,依附着祁言才能活下去的菟絲花,迎合着他所有的喜好,就像是為他私人訂制的精美玩偶。

而祁言就像是她的神明。

但她在祁言的眼中也終究是個寵物。

在三七不小心越過規定的禁區後,便被對方無情抛棄。

祁言永遠記得那天雨夜,在傾盆大雨中抓着他衣擺不放的三七。

雙眼濕漉、鼻頭微紅、可憐兮兮的嗚咽模樣就像是被抛棄的幼貓。

祁言更忘不了在一周後傍晚。

——他看見在死對頭懷中無聲哭泣的三七,被着急的少年輕聲細語安慰的場景。

這時的祁言才想起,在兩人最初見面時,她同樣也是以這番柔弱且狼狽的模樣出現在他的面前。

【高級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身份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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