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人口擁堵（3）

第32章 人口擁堵（3）

半夜,一聲急促的鳴笛聲在樓道內響起，所有樓道燈大開，喇叭廣播：“緊急避難演習，請所有人在5分鐘之內有序撤離房屋,請所有人在5分鐘之內有序撤離房屋！延時未撤離者，酌情增加租房費用……”

岑梓被驚醒,一臉懵逼，而後猛地精神，拉起迷迷糊糊還沒清醒的賀千钰。

由于男女共住，兩人衣着相當整齊,随意套上鞋子，幾秒鐘的功夫,就已經沖出了房間。這時樓道內已經有披着衣服還在手忙腳亂穿鞋的居民蹦跳着前進，打算趁着現在人還沒不多，先完成任務。

等到人多起來,就必須老老實實按照規定一層層疏散，否則造成混亂的人将被罰款。

岑梓暫時還不了解規定，見人不多，又看着這些人亂中有序地迅速下樓,連忙跟上，等到樓前的空地,還不到一分鐘。

等再過半分鐘，整棟樓都喧鬧了起來，人們争先恐後地往下走,基本都衣衫不整頭發糟亂，有的鞋子都沒穿好。

然而順暢的疏通僅持續了半分鐘，後面就亂了起來。

這會兒半夢半醒的賀千钰已經徹底清醒了：“後面怎麽了嗎？”

邊上一胡子邋遢的男人打了個哈欠：“誰不遵守規定吧，不知道是從哪裏剛搬來的。本來幾分鐘可以解決的事情，看起來得延時了。”

“規定？”

“避難演習啊，哪裏都有，突擊檢查，平均一月一次吧。”男人說，“簡單來說，出來得早的，先行離開建築在空地等待。出來晚的，以樓層由低到高距離樓梯由近及遠順次避難。不遵守規定混亂秩序的，需要交付高額罰款并友愛教育套餐一份。如果是高樓的話，會有特別設置的避難層……”

岑梓禮貌道謝。

賀千钰看向岑梓：“多謝你叫醒我，我是那種入睡前想着要好好休息就會睡得很沉的人，早起基本靠生物鐘。畢竟良好的睡眠是保證優秀工作狀态的基礎。如果你不喊我的話，我肯定起不來。”

岑梓颔首：“應該的。”

避難演習持續了十五分鐘，所有人才在空地上集合完畢，還是依托有管理人員梳理的結果。早在到達時限的時候，先一批完成任務的就刷卡認證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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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都只需要遲到的個別人員刷卡就足夠，也因此後續工作又持續了很久。等到信息登記完畢，已經過去一個小時。

岑梓留意到，目之所及的前排樓也一直燈火通明。

“什麽？罰款2000？我沒有制造混亂，是他們推卸責任！”張駿大叫，“我一直都跟着其他人行動的。”

穿着保安服的人冷漠道：“我們有監控。”

“騙人，每晚走廊燈都關閉，還開監控？”

“維持秩序需求必要條件，節約用電不代表不用電。如果你選擇拒繳罰款，我們将進行報警處理。”

張駿啞口無言，忽然想到什麽，滿含希冀道：“賠不起的話是要拘留嗎？拘留包飯嗎？”

保安面無表情：“你進去不就知道了？”

賀千钰羨慕道：“等明天，我也是可以站在那裏叫別人罰款的人了。”

“我覺得不會，像這樣的罰款肯定有相關條例，不是居委管理保安可以随意操控的。”岑梓指着邊上站崗的保安，“你應該會加入那邊的隊伍行列。”

賀千钰盯着看了半響，不情不願道：“好吧。”

除了刻意制造混亂的人，其餘或被牽連，或因個人原因超時未集合的人，統一增加平均10塊的日租費用。空地上大多數的人立時面如菜色，看向那幾個制造混亂的人目含幽怨。

這次游戲世界相較其他，根本稱不上災難。

這裏有嚴格的人類社會，只要有工作，就不會缺衣少食。如果僅僅只是待上一個月，辛苦些也就足夠。唯一讓人無法承受的，就是那種缺錢的壓迫感。

但如果監獄裏供水供食，又實在承擔不了生活所需，倒是可以考慮一下搞些事情。

翌日清晨，賀千钰起了個大早，去換夜班的保安同志。他的排班是周替，一周白班，一周夜班，不提供餐飯。

岑梓也需要早起，結果來到食堂還沒多久，就如陀螺一樣瘋狂轉了起來。

早上打餐的人太多了！幾乎一大半都是自帶碗筷打包帶去上班當做午飯的人群。周圍打飯員工嚴陣以待，快準狠地能将滿溢出來的飯菜幾勺扣進飯盆，将相應價錢輸入刷卡器，十幾二十秒的時間就能過一個人。

打餐的群衆更是早早通過懸挂的牌匾得知今日菜系，到窗口前就開始報菜名，超時沒報的打飯員工就當做沒點，只有一碗白米飯。想再點，就重新排隊。

岑梓手忙腳亂，要不是菜打多了就是打少了，隊伍的進度肉眼可見地比周圍慢，隊伍後列都已經騷動不堪，罵罵咧咧。

排在前面的倒還好，看着岑梓一個水靈靈的姑娘家慌慌張張的，天然多了些容忍度，還讓她別着急。

邊上大媽砰地用勺柄砸了下臺面，那刺耳響亮的聲音震得岑梓一個激靈，手裏的飯盒都差點沒拿穩。

“後面的都瞎咧咧啥？不愛打飯滾！嫌慢不會找別的隊伍啊！”大媽嗓門超大地對着窗口吼了一聲，正好站她面前打飯的人直接給吼蒙了，抖了下揉了揉耳朵，忙不疊接飯刷卡閃人。

吼完，大媽和善地對岑梓笑道：“小姑娘別急，慢慢來就好了，賬別算錯就成。”

岑梓呼了口氣，笑着道謝。

三個小時過去，岑梓的手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哪怕她這列隊伍慢，依舊有不少人排在這列，還有些猥瑣男嘿嘿攀談找話說。

中午情況好些，日常上班族都不在住處，買飯的人也少，斷斷續續悠悠哉哉地工作兩三小時就足夠。

第一天是早中班，中午工作完吃了頓工作餐岑梓就可以下班走人。第二天晚餐時間前來上班就行。

岑梓活動了一下手腕，想到昨晚登記早晨被帶走的張駿，決定去探監一下。

果然還是很好奇被拘留會不會比正常工作更容易啊！

“張駿？”接待警官翻了下記錄，問道，“是來保釋的？”

“不是。”岑梓甜甜一笑，相當乖巧，“他犯了錯，應該受到教育懲罰。不過我們有點交情，想着還是給他帶點吃的。”

接待警官看了眼岑梓手裏的袋子——在進入監獄後就已經被檢查過，裏面裝了一盒各種菜，價格少說百來塊，面上多了兩分笑意：“倒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跟我來吧。”

只是聽見她不是來保釋的，态度立馬就軟化了麽？

岑梓眼觀鼻鼻觀心，跟着指引進入探監室等候。

十分鐘後，面色憔悴的張駿被帶了過來。

僅僅只是半天的時間沒見，張駿就好像老了十歲一樣，坐到探監室後竟然還很明顯地松了口氣。壓根沒對岑梓來探監的舉動表現出任何疑問。

岑梓莫名其妙，将手裏的袋子從桌面上推了過去：“給你的。”

張駿懶洋洋看了眼岑梓，動作慢半拍才接過了紙袋，看也沒看放在了一邊：“謝了。”

“你還好嗎？”岑梓單刀直入，“我今天來是想問一下，你在監獄裏的日子。”

張駿張張口，沒說話先抱頭痛哭，嚎得像個孩子。

岑梓無語，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沒見到少塊肉，沒見到多出什麽傷，也沒見瘦了，就是精氣神給人莫名滄桑疲憊的感覺。到底是什麽樣的監獄生活會在短短半天時間內産生這麽明顯的變化？

嚎了好幾分鐘，張駿才抽噎着停了下來，第一句完整的話就是千萬別來蹲大獄。

“原來你也是玩家，否則其他人不會因為一面之緣特意跑來問這樣的問題。”冷靜下來後，張駿苦笑道，“要說生活方面，監獄裏挺好的，有吃有住，吃的還有葷有素有湯，菜量略少但新鮮味美，飯管飽。但痛苦的是精神折磨。”

岑梓猜測：“再教育？”

“可以這麽說吧。他們有非常成熟的科技手段，讓人如同親身經歷一下體會一下‘在避難現場混亂’會導致的結果。在瀕死之時會被彈出，然後就是進入理論教育。”張駿捂頭，“據說之後的教程還得從最初人口大爆發的弊端初顯時各種造成的人為災難和自然災難開始，直至維護現代秩序所出的條例。”

岑梓打了個激靈：“這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上午體驗，下午教育，晚上心理治療。一天這樣一天體力勞動并心理治療。”張駿麻木臉，“還沒到晚上呢。”

岑梓同情：“往好處想，等同于你模拟經歷了其他關卡的災難，對于之後的通關還是有好處的。”

張駿誠摯邀請：“那您也來試試？”

岑梓秒拒：“不了，我現在有錢。”

雖然體會各種災難現場很難得，但明顯被投入這些災難現場都是奔向BE的，個人操作空間太少，對于積累經驗并沒有太有效的作用。那麽說只是給予安慰罷了。

張駿：“還是謝謝你來看我。我現在感覺好些了。也謝謝你帶來的禮物。”

“不客氣，相逢即是有緣，我已經獲得足夠的報酬。”

監獄有吃有喝但必須接受精神折磨，在外努力工作則更多的來自金錢壓力，兩者相通處是都必須付出一定的體力勞動。

這樣規範有條理的生活，和切實依靠勞動賺的金錢，其實很容易給人滿足感。

岑梓發現，大多數人對這樣的日子都很知足常樂。畢竟這個社會大多數都是由這些普通人組成。

類似于現實社會唯有手裏有錢，家裏有房産的普遍心理，在這個社會就是比較奢侈高端的人群才有的了。

只要工作就可以養活自己，只要節流就可以存下生活費，只要不違反規定就不用賠付罰款，只要工作年限足夠，就可以享受退休金和免費醫療……

可這樣的日子卻往往比天災人禍更讓人難以承受。

沒有娛樂，沒有存款，甚至不能肆意旅游玩耍。在岑梓兢兢業業工作到第六天的時候，開始出現不合規定流浪街頭的違法分子，被新聞大肆報道。之後，更是斷斷續續出現搶劫、偷竊等惡性事件，犯事者無一例外，很快被逮捕歸案。

第十天，賀千钰的情緒也開始不穩。

趁着賀千钰下班，岑梓找他談話。

“你最近特別容易暴躁。”

“我知道。”賀千钰煩躁道，“但我實在不知道自己現在整天都在幹些什麽！”

“你的工作不是相對挺輕松？除了上班時長達到十二個小時，實際上上班期間只需要巡邏，四處走走，偶爾幫忙幹點雜事。你第一周工資已經到手，完全可以吃好喝好不用再泡面度日。或者是因為沒什麽娛樂節目？”

“不是！是這個工作太清閑了！在現實社會裏，這樣性質的保安工作基本就是養老工作。瞧瞧我都做的什麽？檢查每層樓的盆栽擺放并澆水，檢查是否有非本樓住戶進出，需要給他們登記……甚至只需要站着。凡是有些實事性質的，都是其他保安在做。”

“畢竟你是兼職，人家肯定是有培訓的。或者你以為你還需要付出武力值？”

賀千钰啞然無聲，捂頭晃了晃：“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在我看來，這樣的工作就是在浪費時間和生命，毫無意義，完全可以和管理合并一處。實際上工資也并不高，尤其是在有另一種更全面的保安職業的前提下。”

岑梓思索了會兒，認真道：“這就是現狀，人口溢出，必須要存在一些實際并不需要的崗位，去保證人民的溫飽問題。而你我的‘學歷’以及立時需要金錢的設定，注定只能找這樣的工作。”

賀千钰嘆氣：“我看你心态倒是很好，難道不累嗎？食堂高峰期特別忙碌。”

“累是肯定的，但活着本身，就無法圓滿。在這裏，有飯吃有地方住，其實已經比在災難中奔波要幸福很多。”

賀千钰心情複雜：“這大概就是——受了更重的傷以後，其他細小的傷口就感覺不到痛的真實寫照吧。可知道是一回事，在沒有其他對比的前提下，這些細小傷口卻依舊慢刀割肉，如鲠在喉。”

岑梓不置可否：“想到通關後會有的獎勵，我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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