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啃六十九口

第69章 啃六十九口

她愣愣的站在那兒, 不知該作何反應。

韓珩倒是淡然,默不作聲的收回視線,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時楠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許久, 直至何海雲走過來, 拍了下她的肩膀,笑道:“小時,怎麽你現在也抵抗不住韓法醫的魅力了?”

時楠收回目光, 語氣平淡:“沒有。”

“還說沒有, 我看你……”

時楠給他了一個眼神, 示意旁邊還有人。

何海雲輕咳一聲,恢複了在人前正經模樣, 從時楠手裏接過肺部ct認真查看起來。

而時楠則拿出了一個問答資料以及解剖通知書給家屬填寫簽字。

一番程序做完, 時楠與何海雲進入停屍房,與好管理人員一起将小男孩的屍體從冷櫃中取出,推出解剖室。

儲屍袋打開,一股寒氣從袋子裏溢出。

看清裏面孩子的模樣, 時楠與何海雲皆是一驚, 相互對視了一眼,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小男孩不光有先天唇腭裂,竟然還是個狹顱症患者。

唇腭裂已經做過修複手術,唇部恢複的很不錯,只剩下一道淺顯的傷口。

而狹顱症, 又叫顱縫早閉。

由于顱縫過早的閉合, 影響了頭顱和腦的發育, 從而産生了顱內壓增高。

患者可能出現兩眼突出、下視、眼球運動障礙、視盤水腫或者繼發萎縮、視力障礙、失明等情況。

除此外,還智力低下的可能性極大。

晚期時還會出現頭痛、惡心、嘔吐、視力障礙,精神及智力障礙, 腦積水,頭部畸形等症狀和表現。

小男孩是舟狀頭畸形,又名長頭畸形,是顱縫早閉中最常見的頭顱畸形。

後腦勺極度膨出,額骨位置也很高,頭與五官比例嚴重失調。

看的時楠心裏一陣發酸。

三歲的小孩子啊,本應該是最天真可愛的年紀。

何海雲嘆了口氣,對時楠道:“做準備吧。”

時楠悶悶嗯了一聲,轉身打開勘察箱,将等下解剖要用的器具一一擺好。

旁邊的何海雲也開始帶一次性手套。

帶了一層,又加一層。

時楠瞧見,問:“你怎麽了?”

何海雲:“嗐,別提了,昨晚給我兒子畫畫,不小心割到手了。”

聞言,時楠皺起了眉。

他們做法醫的最怕身上有傷口,特別是手上。

每天都要接觸各種血液樣本以及屍體。

誰也不知道解剖的屍體會不會攜帶肝炎、艾滋等傳染性病毒。

時楠沉思了下,主動說道:“那今天我來主刀吧,你在旁邊打個下手就行。”

何海雲聽完一愣,下意識問道:“你可以嗎?”

話說出口,才想起來她已經獨立完成過案件,不禁一笑:“行,你來吧。”

時楠應下,直接走到解剖臺邊,開始給小男孩做全身檢查工作。

小男孩嘴部大張,面色青紫,眼球外凸,全身發青,确實是缺氧造成的窒息死亡。

時楠檢查的很認真,根本沒察覺到旁邊的何海雲正一臉滿意的神情看着她。

見她的檢查到了尾端,何海雲才開口道:“時楠,你平時跟着韓法醫辦案,屍檢的時候上手的機會不少吧?”

“嗯?”

“我看你手法很熟練。”

時楠點頭:“嗯。”

雖然她第一次在韓珩面前解剖很失敗,但從那之後,韓珩就經常讓她上手了。

不然也不能打了張恒一次臉。

何海雲揉搓着下巴,看着她有條不絮的持着手術刀,劃開小男孩的胸腔,啧啧兩聲:“一看你這架勢就知道,這半年韓法醫真是認真的教你了。”

時楠沒懂。

何海雲解釋:“你剛才那一番操作,有一些小習慣真是跟他太像了。”

“……是嘛。”

時楠完全沒有注意到,但被何海雲這麽一提醒,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兒。

不說屍體解剖上,就說平時工作上,韓珩有随手記錄的習慣。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的桌面上也多了一本空白的草稿紙,看到一些東西時,順手就會記錄自己的想法。

“這樣也挺好,韓法醫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有很多地方确實值得我們學習借鑒。”

時楠點了點頭,沒有繼續接話

她可能是與韓珩一起工作久了,鮮少在解剖時閑聊,現在遇到何海雲這種在工作是話唠的人,她多少有點招架不住。

後來,她幹脆放棄,直接沉默,将心思全放在屍體解剖上。

因為是窒息死亡,內髒裏充滿流動性暗紅色血液,內部器官也均有瘀點性出血。

而肺部切開後發現,與ct上顯示的一樣,裏面存在有大量的白棉絮,被打濕後全都覆蓋在了支氣管壁上。

其中右邊肺部幾條支氣管已經堵死,看樣子不像是一次性吸入造成。

接着,時楠又檢查了小男孩的其他內髒部位,都沒有發現什麽大問題。

這下算是徹底的确定了小男孩的死因。

檢查完畢後,時楠将器髒縫合,走出解剖室後又與警察、家屬進行一番交涉。

等忙完這一切,外面的天都黑了。

因為何海雲手上有傷,從準備工作到最後清理器具,時楠都沒讓他動手。

一人幹了兩個人的活,累的她直接癱在何海雲的車上不想動彈。

兩人在車上休息了十多分鐘,最終還是何海雲的肚子提醒兩人應該找地方吃飯了。

時楠第一次來這兒屍檢,自然不清楚附近有什麽好吃的,就想着在手機上搜一下附近都有什麽好吃的,何海雲說趁機去趟洗手間。

這裏到底是省第一人民醫院,周圍吃喝的地方很豐富。

時楠光是看着上面的圖片就被勾起了食欲。

還特意選了幾家,等何海雲回來一起拿主意。

沒一會兒,何海雲就回來了,不等時楠開口。

他就樂滋滋的說道:“時楠,你不用找了。”

時楠疑惑:“啊?我們不在這兒吃了?”

何海雲呵呵笑了兩聲,指了指遠處站着的幾人道:“我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韓珩、李傑院士,我們可以去蹭飯。”

聽到熟悉的名字,時楠一怔,趕忙說道:“不用了吧,我們随便找個地方吃點就行。”

讓她跟韓珩一起吃飯,那她不是要尴尬死了。

“什麽不用,李傑院士啊,法醫界的領軍人物,這次錯過了,以後你就算腸子悔青了也沒用。”

法醫界的領軍人物。

聽到這幾個字。時楠心裏咯噔一下。

“李傑院士,是木子李,傑出的傑?”

“對呀,法醫界能稱得上院士了能有幾個!”

“想當初他科室咱們科室裏的頂梁柱,就連你老爸時科長都的稱一聲老師呢。”

“……”時楠當然知道。

李傑這個名字,在她還不了解法醫時,就已經聽過無數遍了。

在家裏,她老爸對這位院士一直贊不絕口。

在學校,老師、學生裏有不少他的崇拜者。

就連她考研後的研究生導師都經常提起這個名字。

以至于突然聽何海雲說起這個名字,她出現了短暫的怔楞。

“你快別發呆了,他們還在那邊等我們呢。”

聽到這話兒,時楠也顧不上見到韓珩會不會尴尬了,急匆匆的就下了車,跟着何海雲朝那人群小跑過去。

走近後站定,兩人微微喘氣。

何海雲先開口道:“李院士,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科室的實習法醫,時楠。”

被稱為李院士的男人被幾人五六個人青年圍在中間,雖然他年齡偏大,一頭白發,但面容慈祥,氣質儒雅,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感覺。

聽了何海雲的介紹,李院士轉頭朝她看過來。

時楠忙打招呼:“李老師,你好。”

因為心裏太激動,她都感覺到了自己語氣中的顫音。

李院士倒是沒在意,眉眼帶笑的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誇贊一句:“小姑娘長得這麽可愛呀。”

然後轉頭看向旁邊沉默不語的男人,問道:“韓珩,這就是你的學生吧。”

韓珩語氣沉悶:“嗯。”

時楠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脊背一下子僵了,腦袋像是被固定了一般,不敢朝他的方向轉。

不過她的餘光倒是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上次慶功宴在走廊上一直盯着她看的男人,隐約記得他叫李淵。

這次還好,只是與時楠點頭打了聲招呼。

就是看到他時,時楠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時楠記得他好像是韓珩老師的助理。

前幾天何海雲又告訴她,韓珩的導師找他去做人體科研項目。

所以……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在前面帶路,衆人陸陸續續的跟着朝前走。

時楠拉住何海雲,與大家保持一段距離,湊近小聲詢問:“何法醫我問你,李傑院士不會就是韓珩的導師吧!”

“啊,對呀。”

時楠:“……”

她眼睛瞪得溜圓兒,忍不住猛吸一口涼氣。

何海雲笑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平時看你總是一副鎮定沉着的小模樣,還以為你真的很淡定呢。”

“我再跟你說個事兒,當初韓珩還沒考研究生之前,李傑院士就主動說要收他做自己學生,對他可看重了,就連韓珩剛來我們部門實習,都是李傑院士親自帶的,我們在私下都調侃說李傑院士對韓法醫比對親兒子都好。”

時楠一邊聽朝前面的幾人望去,見李傑院士不停的再說什麽事情,而站在他旁邊的韓珩側臉傾聽。

兩人的距離與其他人比起來,确實顯得親密許多。

時楠又想到了現在租住的房子,好像就是李傑院士的房子。

時楠與何海雲聊完後,就快步追了上去,跟在後面隐約聽到他們在聊有關肝髒的問題。

而帶頭的中年人應該是肝髒科主任醫師,除了李淵外,其他幾個都是李傑的學生。

很快,那個中年男人就将他們帶到了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飯館。

他們選了一間包廂,各自落座,中年男人點餐。

他們幾人繼續聊着專業的問題。

時楠與何海雲顯得有點多餘,但也還好,時楠不是一個臉皮太薄的人。

坐在那兒認真聽着,倒也能聽懂。

就是她坐的位子不大好,正巧是韓珩對面,一擡頭就能相互看到。

不過韓珩一直垂眸,一副不想看她的模樣。

時楠也不好一直盯着他看,幹脆将視線落在李傑院士身上。

可李傑院士與韓珩鄰座,就算時楠不想看他,餘光也會不自覺的掃到。

算起來他們已經好幾天都沒見面了。

他依舊與往常一樣,面容冷峻,氣質疏離。

他的音色很低沉幹淨,與李傑院士低聲讨論時,宛如流水的清泉,讓人舒适。

與其他年輕的研究生認真的相比,他的穩重中帶着的那點随意慵懶顯得尤為突出。

“咚咚咚。”

包廂的房門被敲響,服務員端着熱騰騰的飯菜上來。

而後,又來一個服務員,盤子裏端着兩瓶白酒,一瓶紅酒,一瓶果汁。

原本還正在說話的李傑院士立刻停住:“呦,酒來了,那就先不說了,先喝口酒。”

其他人倒像是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李傑院士,開始拆酒,給他滿上。

時楠直接看愣住了。

明明上一秒還是嚴肅的科研讨論,怎麽下一秒就變成了酒局?

這形象和她心中的大佬形象不太符合呀。

李傑院士倒沒想那麽多,端起酒杯吸溜一口,慢慢品嘗回味,然後點頭道:“嗯,味道不錯。”

其他人也跟着各自倒酒。

李助理就坐在她的鄰座,随手給她倒了杯紅酒。

時楠道了聲謝,正想端起來品一口,就察覺一道視線朝她這邊投過來。

時楠擡頭,正當當的迎上了對面男人清冷的目光。

明明很正常平淡的眼神,但她卻從中看出了警告的意味。

她沖他露出一個憨憨的笑容,圓眼彎彎,手默默從杯子上挪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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