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節

第 21 章節

一大堆問題在腦子裏攪來攪去，他覺得腦水都變成漿糊了。

“呵，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啊。”苦笑着連連搖頭，還當真是關心則亂。過于在意了，反而就想不出好的點子來。

“姑父再怎麽厲害，也不過是個平常人罷了，不是妖魔鬼怪的，我在瞎緊張個什麽勁。”那手拍拍自己的頭，賈寶玉摸了摸懷裏的香包——黛玉送的，他不舍得系在腰上，生怕出點差錯把它弄壞掉——眼裏充滿了思念和喜悅。

“好妹妹。我來了，你可安好？”

林如海的府邸，在蘇州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很快就到了門口。林府的外觀，沒有榮國府那般繁華奢侈，卻處處透着威嚴的氣息，簡單中不失氣勢。門匾上的“林府”二字，字跡精神飽滿，英氣勃勃，轉折之處又隐然透着三分妩媚之意，仿佛是出自女子之手

他默默在心裏贊嘆了幾句，上前對門口的小厮拱了拱手。

“這位小哥，勞煩通報一聲，金陵賈寶玉，登門叩拜林姑父。”

平平常常的話，他怎麽也想不通，那小厮為何會突然變了顏色，幾乎是飛奔一般沖向府裏。抽抽嘴角，他想着會有一會兒才有人來帶他進去，便轉頭打量起了蘇州的景象。

蘇州不比京城繁華，卻有着屬于它自己的風情，縱使山河美景無數，也及不上它的靈秀。造化鐘神秀，說得便是如此吧。府門外很熱鬧，人來人往，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淡淡的笑意，青年男女或有結伴而行，舉止有禮又不失情誼。整個市井不似京城的嘈雜，倒是應了一句“人傑地靈”。

他很自戀的想着，會不會在江南多待上些日子，自己也能染上這江南水鄉的風情潇灑。到時候輕搖折扇，呵～好個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

“也只有這般地方，才想得出林妹妹那樣清秀脫俗的女兒吧。只不知，她是否安好。”

正自言自語間，他忽然發現身邊出奇的安靜，之前竊竊私語的随從都沒說話了。不解之下，他回過頭去。那一刻，天地間什麽的不重要了，他的眼裏，只剩那個含淚淺笑看着自己的女子。

也許是家鄉的水土，将黛玉的身子養得越發好了，雖眉宇間有着解不開的愁絲，微微蹙着眉，然而她的美麗卻似乎不減。那個鳳眼中總是有幽蘭綻放的女子，面容總是如上等的和田美玉雕琢而成。穿着一身粉色的新衣，襯得她的眼，澄澈清明，宛如一泓秋水讓人沉溺其中，紅唇輕顫，又如蝴蝶親吻，淡而誘人。一點櫻紅的小嘴微微一張，細碎如白玉的牙齒好看地露了出來。他的林妹妹，越發出挑了，看了兩世，卻依舊沒看夠。就連身旁的小厮，都看呆了。

黛玉輕移蓮步，慢慢走向賈寶玉。

她從沒想到，鳳凰蛋一樣的他，會千裏迢迢下江南來。接到外祖母的信時，激動，感動，也覺得不可思議。他啊，可是從來沒出過遠門的，嬌生慣養着。一路上江上風雨，不知會有多少不适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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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竟然來了。在這個自己最脆弱的時刻。父親病重不欲求生，家裏事務紛擾，對他的思念和對姐妹的牽挂，幾乎要把她給壓彎了。她啊，本來就是輕柔似水的女兒雖然有這個能力，可她不喜歡，也不該去挑起這些啊。

她還記得自己給父親說起賈寶玉時，沉默許久的父親告訴她。

一生一世，一雙人。

多麽美好的詞句，就像父親和娘親一樣。扶持一生，癡情不悔。

她的寶哥哥，越發成熟了，一定是能伴她一生人。

“寶哥哥。”朱唇輕起，一聲名，道不盡的情絲纏繞。眸子煙雨朦胧，卻是說不完的思念彌漫。

心兒，随着這聲呼喚輕輕顫動，賈寶玉腳下一頓，幾乎要克制不住內心的感情了。自從他知道自己就是賈寶玉後，對着黛玉，更是難以抑制的情深。

雖然蘇州沒那麽多的規矩和束縛，可周圍到底有人在，他可不能給林府的人留下一個自己是輕薄浪子的印象。

忍住想擁她入懷的沖動，賈寶玉深吸一口氣，甫一閉眼，前塵紛紛，湧上心間。

“林妹妹，哥哥這廂有禮了。”彎腰作了個揖，在擡眼看她時，解不開的愛意綿綿，剪不斷的情緣羁絆。

再相逢，竟是宛如初見。煙雨江南，柔情姑蘇，似乎預示着，他們定會在這裏，寫下彼此間最美麗的愛戀。

如海

“侄兒見過姑父，姑父安好。”正廳裏端坐着一個中年男子，不多說，就是林了。溫文儒雅，眉目清秀，有一種江南特有的溫潤氣質，在談吐間灑落，竟是讓人一見如故。更難得的是，濃濃書香之氣中，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氣和風姿。雖說因病重而雙鬓生白，因心傷而周身繞着死氣，卻也掩不住他令人自慚形愧的風度。

都說江南孕育好兒女，果然不錯的。

面對心上人的父親，賈寶玉心懷忐忑，不敢有一絲錯。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收斂起以往或痞氣或撒嬌的樣子，乍一看還真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身材修長清瘦，着一襲淺紫色錦袍，長長黑發以一根紫色緞帶高高束起，至于形影不離的通靈寶玉……好吧，他總覺得大男人整日家掉着一塊玉在胸前招搖撞騙很別扭，一直藏在衣服裏沒露出來。

林如海滿意地點點頭，伸手虛扶，“賢侄不必多禮，請坐。”他見賈寶玉并無賈家人那種指高氣昂的奢華之風，心下便先喜了三分，又加上女兒成天說他怎麽好怎麽好，又是一喜。只是這銜玉而生的哥兒往日名頭太響，只怕是個外表華麗腹中草莽之人，故存了試探之心。

“謝姑父。”賈寶玉又一個回禮，踏着四平八穩的步子到椅前坐下，一副大家公子教養的作派。

見慣他平日作風的黛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眨巴眨巴眼，抿着嘴拿手劃臉羞他。賈寶玉這邊看見，龇牙一笑，擠擠眼就不理她了。

哎，要給未來岳父留個好印象，還被心上人羞，他可真命苦的。

“咳咳。”看着自個女兒和賈寶玉的眉目傳情，林如海老大不自在。辛苦養大的女兒呵，最後還是別人的啊。“玉兒，便淘氣，來，到爹爹身邊來。”

“賢侄所來，不知有何貴幹啊？”

貴幹？貴幹個頭啊，不是您老人家鬧病重，哪有這檔子事啊！之前不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是這種含酸帶醋的口氣了？

腹诽一陣，賈寶玉道：“聽聞林姑父病了，侄兒怕妹妹傷心，求了父母來看看。看看有沒有什麽要侄兒幫忙的。若是沒有，問候姑父一下也是好的。”雖說不全是這些理由，卻是他心裏最想做的。

“呵呵，原來如此。只是沒想到，賢侄一向不出遠門，竟舍得溫馨之家來看我這個病怏怏的人。”

“姑父言重了。姑父雖病，這氣度仍是我等後生所不及的。”是不是他想多了啊，他怎麽總覺得林如海話裏有話啊，什麽不出遠門溫馨之家，莫不是在暗諷自己嬌生慣養吧？

又是一番寒暄，賈寶玉瞅着林如海精神頭不大好了，正思索着要不要先告辭改日再來，只見林如海疲倦地閉了閉眼，吐出一句讓賈寶玉尴尬不已的話。

“賢侄啊，看你兩手空空，想必一路上也不怎麽累吧。”

賈寶玉“噔”地站起身來，尴尬一笑。到現在他還不明白林如海是故意找他的麻煩，那麽他就太傻了。心知林如海絕非貪財喜物之人，只能很無辜地抽抽嘴角，他真不知道哪裏惹到這林姑父了……他不是故意不買禮物的，是前思後想左挑右選，都覺得那些俗物送去不合适，索性一攤手，啥都不買了！

眼下他真的是兩手空空，縱使平日機靈，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

這時黛玉不依了，她哪裏不知道自個爹爹鬧什麽，可見心上人尴尬她也不樂意啊，當即一跺腳一撒嬌，侬侬一聲“爹爹”，直把林如海的心都叫化了。

黛玉兩三步走到賈寶玉身邊，透去一個“你放心”的笑容，又沖林如海脆生生地說：“爹爹，你是不是該去休息了！？”眼裏閃爍着危險的光，大有他不答應就要他好看的意思。

都說女兒向外，他這女兒還真是……苦笑着搖搖頭，他不過就是吃點小醋罷了，用得着這樣嗎？

不過，他也該休息了吧。怎麽會覺得，活在世上這樣累啊。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黛玉，賈寶玉眼前一亮，柔情滿懷。這才是真正的林妹妹吧，如此惹人憐愛，恨不得放在心上疼着，護着。見林如海噤口苦笑，見黛玉像旗開得勝的大将軍一般得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