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Faith》一更
江漸行到老家的時候天色差不多要亮了, 氣溫低得厲害,他裹着羽絨服戴着帽子整張臉縮在領口只露出眼睛在外面,還是凍得渾身僵硬, 沒什麽知覺。
從機場出來去等第一班公交車, 旁邊站了對剛從對面車站出來的母女。
“媽媽, 爸爸為什麽不跟我們回來?”小女孩兒不過五六歲的模樣, 穿着紅色的羽絨服牽着她媽媽的手仰着頭問。
“他要賺錢呀, 賺了錢才能給你買漂亮新衣服, 送你去上學, 對不對?”女人笑着把小女孩兒抱了起來。
也許是母親天性,察覺到旁邊有人在看着自己, 女人警惕地偏頭看了江漸行一眼。
見江漸行這副從頭裹到腳的模樣,抱着小女孩兒往邊上縮了縮。
江漸行突然想起也是差不多的天氣。
他這個人對一些事情, 不知道為什麽怎麽都忘不掉。
那會兒他被從孤兒院接到陸家, 那個時候陸芊還很小, 抓着他的手喊他哥,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面跑。
爸媽工作忙不回家的時候, 陸芊會抓着他的衣服問他:“哥,爸爸媽媽怎麽又不回來呀?”
江漸行說,“因為他們要賺錢, 給芊芊買漂亮衣服。”
爸媽每次回家都會給陸芊帶很多禮物,會問陸芊有沒有想自己,會問陸芊在家裏開不開心。
江漸行從來沒有羨慕過那些, 他們給自己的已經夠多了,一個足以稱得上家的家,足夠富裕的零花錢。
那時候他活得很自在。
想到這兒,江漸行垂下眼, 又把自己往衣領裏縮了縮。
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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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冬天冷得刺骨。
明明已經快入春的時節了。
陸芊這人平時喜歡安靜,喜歡一個人躲在家裏畫畫,江漸行去年在老家給她買了一套新的公寓。
平時外公外婆喜好待在老屋,不怎麽來陸芊這兒,陸芊也早就成年了,有了自己照顧自己的能力,平時不犯病的時候她和正常人其實沒什麽兩樣。
這兩年只要看不到江漸行,陸芊一般也不會犯病,她有自控力,也會按時吃藥按時做檢查,像個正常人一樣活着。
公寓外面和江漸行剛買下來那會兒一樣。
那時候這樓還是新樓盤,價格不便宜,他和公司預支了不少的錢。
江漸行沒有公寓鑰匙,在門口給陸芊打了電話。
意料之中,陸芊很快就接了起來,卻沒有說話。
江漸行耐着性子小聲溫柔地說着:“我在門口,給我開個門吧,陸芊。”
“不是,随哥,你要去哪兒?”吳淮已經困得快睜不開眼睛了,“這節目還沒錄完呢。”
他和傅随通宵工作到現在,一天一夜沒怎麽休息,正準備趁着傅随補妝的功夫出去買個早飯墊墊肚子,等會還得繼續工作,就看見傅随一臉嚴肅地放下手機。
難得臉色冷得厲害。
他們錄制的是一檔專業音樂類節目,參加的還有不少圈內頂級音樂人。
傅随是來當一期專業評委的。
傅随閉上眼睛,看不出什麽喜怒哀樂,“見個人。”
吳淮:“?”你好像在說啞謎,吳淮撓了撓頭發,見傅随沒有再要再開口的意思,理解他的脾氣,猜測可能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傅随這個人,雖然平時臉色都很淡,對誰都沒什麽笑容,哦也不是,吳淮看了前幾期的《我們理想中的生活》,發現他還是不夠了解傅随。
明明就挺會笑的。
可能自己長得不如嫂子漂亮吧。
吳淮暗自嘆氣,剛想答應,又突然想到一件事,“不行啊岑周哥說了他早上就開車過來了!”
岑周前幾天就在附近帶一個手下的新人拍什麽廣告,過來也很近。
“而且你這節目還沒錄完呢。”吳淮很頭疼。
讓随哥這麽着急的,難不成和嫂子有關?
但傅随又不直說。
傅随嗯了聲。
他不可能在節目錄制期間走掉。
但是李和同半夜發來的消息,他的太陽穴開始突突突地疼。
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肆意發展。
接下去的節目錄制,傅随全程都保持着一副嚴肅冷漠的狀态。
大家已經接連錄制了一天一夜都很累了,不管選手還是評委,因為傅随的狀态過于嚴肅,和之前的狀态相比,話少了不少,但每次給出的點評都有點讓選手有點變臉色,旁邊幾個評委忍不住小聲提醒傅随稍微給選手留一點面子。
他們這些音樂人也是要吃飯的啊,唉。
雖然傅随一直這個态度,但是你這說話說得太短了,就幾個字,聽上去是沒什麽問題,但太直戳要害,還不如說長點車轱辘讓選手聽不懂沒心思聽下去來得安心呢。
傅随幹脆沒再說話。
他不開口,但在評級上依然秉持着自己的觀點。
好在其實也就只剩下最後幾個選手,左右不過一個小時左右的錄制時間。
後臺,在吃早飯的吳淮終于接到了岑周的電話。
“我過來了,你剛發消息說什麽傅随要去哪兒?”岑周剛停好車,說是晚上好好睡一覺,他也待不住。
而且他這心裏總覺得有點不太/安穩,難不成是最近被公司那群老家夥給威脅的?
吳淮塞着包子哦了聲,“随哥沒說,就讓我給他備車,錄完節目就要走。”
岑周:“……”
岑周:“他在這認識誰嗎?”
岑周想了想,半晌,“艹!”
他想起來了,江漸行老家不就是這個地方嗎?
而且他記得資料上江漸行妹妹現在住的地方離他們錄制節目的電視臺不遠。
“我現在就過來!”
岑周眼皮子都跳起來了,不會真出什麽事了吧?
節目的錄制在一個多小時後結束,補錄了幾個近鏡頭之後,傅随今天的工作正式結束。
回了後臺,岑周正愁眉苦臉等着他。
傅随看了他一眼,毫無意外,只去換了身自己的衣服,“去文松路那邊的公寓。”
岑周:“……還真是那裏?”
“不是,我說……”岑周看了眼後臺走來走去的工作人員,還有幾個躍躍欲試想要來問傅随要簽名的選手,把話吞了進去,示意收拾東西的吳淮,“先走再說。”
這麽些年,傅随願意待在岑周手下也是因為他給傅随足夠的自由,很多東西他都會聰明地去避免開。
就像現在。
一直到上了車,岑周讓吳淮開車,自己和傅随坐到了後座。
“你知道文松路是江漸行妹妹住的地方吧?”岑周撸了把臉。
他來這趟本身就是為了告訴傅随這些東西,現在也不用拐彎抹角了。
傅随:“……剛知道。”
他以前沒有查人隐私的習慣。
關于江漸行的一切,都是江漸行自己說出口的。
傅随不會主動去問。
在江漸行的描述裏,傅随只知道他有個很幸福的家庭,有個很依賴自己的妹妹。
岑周嘆了聲氣,“那行,我接下去給你說的,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吧,我覺得吧,你估計也不太好追上人……”
傅随看了他一眼。
岑周沒在意。
江漸行的真實個人資料其實和網絡上放出來的差不了多少。
網上說他父母去世也确實如此。
不管是親生父母還是養父母。
江漸行在七歲那年被養父母也就是他妹妹陸芊的爸媽領養回家養育長大,後來他考上了外地的高中一個人離開家裏去上學。
至于談戀愛那段……岑周還真挺奇怪的,居然完全沒有查出來,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這種過于隐私的事情,不是親身經歷過,還真不好查出來。
江漸行的父母經營一家小公司,錢賺得不多不少,但是足夠給兩個孩子富裕的生活。
可壞就壞在,五年前的新年,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夫妻倆從公司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
當時是半夜,夫妻倆是正常開車情況,偏偏人行道突然竄出來個人,為了避讓這個行人,開車的江漸行的養父只能臨時變道,卻沒想到沒來得及。
行人當場去世,江漸行的父母送醫院搶救無效死亡。
當時陸家答應給逝者家人賠償,并且一直持續到現在。
而陸芊,也就是江漸行的妹妹,因為這件事情換上了心理疾病,這麽些年一直都在治療之中。
出事之後,江漸行就沒有回學校上過學,而是一直在打工試圖補償那家人。
“他那幾年過得好像挺不好的……什麽活都幹過,這履歷比我還豐富。”岑周說着,看了眼傅随的神色,見他臉色變得很難看,岑周深深吸了口氣,繼續說:“而且他和那家利興娛樂的合同不太對勁,和普通藝人的不一樣,他自己能分成的比例很少。”
“我看這邊他妹妹的房子也是他出錢買的,應該就是簽了選秀合同之後,提前向公司預支了錢。”
這種事情岑周其實也管不上了。
不過江漸行在的那家小公司,其實以前并不小,不過出了一些事情,導致公司落敗。
但還有錢,就是有點黑心罷了。
最重要的一點其實還是……江漸行父母去世的時間跟他和傅随分手的時間差不多對上了。
岑周說不上什麽感覺。
“你……”見傅随臉色吓人,岑周片刻失語。
他還沒見過傅随這副表情。
“還有嗎?”傅随問。
“還有就是,我不太希望你和他複合。”
岑周難得一本正經起來。
從他的角度,一切都是從傅随的利益出發。
不管是傅随硬塞江漸行進節目組也好,還是江漸行本身的履歷也好,于情上,他可以同情江漸行的過去,但于理上,他更在乎傅随的事業。
“你是不是不記得爸媽的死了啊?”陸芊坐在地上仰着頭哭着看着江漸行。
比江漸行上次見到她又瘦了不少。
江漸行勉強笑着蹲下去,和陸芊平視着問:“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江漸行摸了摸陸芊的腦袋,“又瘦了。”
陸芊躲開他的觸碰,“我問你你是不是不記得爸媽的死了?”
“也是啊,他們不是你的親生父母,你怎麽會記得?”
“連着血脈的是我,五年來被噩夢纏繞的人是我。”
江漸行雙手僵硬,懸停在半空中。
這五年,反反複複從陸芊口中提起,不是親生父母。
不是親生父母的話……就會忘記養育之恩了嗎?
他想起自己每次放假都很高興回家可以和家裏人團聚,但是爸媽有時候會以為他不回去,然後帶着陸芊出門去玩了。
一時之間,很多東西從他腦子裏竄過。
“陸芊,你吃藥了嗎?”江漸行甩掉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保持着剛剛溫和的神情。陸芊直勾勾看着他:“你為什麽又見他?你不是說你們分手了嗎?這輩子不會再見了嗎?”
她來來去去重複着這些話。
要不是因為江漸行和傅随在一起,要不因為這個……爸媽怎麽會去世呢?
“他是大明星是嗎?為什麽這種人都可以當大明星?”陸芊搖着頭。
江漸行不欲再和她多說些什麽,站起來去給她找藥和水杯。
只是剛走兩步,就聽見陸芊說:“只要我告訴別人,他害死了我爸媽,他就會毀了吧?”
“他也該負責。”
江漸行腳步一頓,緩緩轉過身。
“陸芊。”
“別忘啦,當年是你告訴爸媽,我喜歡男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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