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舊照片

第84章舊照片

接下去的幾天, 顧嘉煜又陷入了短暫的忙碌。

趁着月末休息，顧夕念打電話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度個假。去年約好的過年去國外游，結果顧嘉煜臨時被叫回劇組沒能參加。

“好。”

顧嘉煜問, “去哪？”

“J國小鎮。”

顧嘉煜忽然頓住。

“怎麽了？”沒聽到顧嘉煜的聲音, 顧夕念疑惑的問，“你不想去那嗎？”

“沒，什麽時候去？”

“五月份的最後一個周末, 小池也有時間。”

“行。”

挂完電話, 顧嘉煜上網點搜索了這個地方。輸入了記憶中的地址, 大圖就是幾處莊園的模樣。

顧嘉煜的原世界裏, 許家在J國小鎮是有一套帶牧場的房産, 只要一有時間他們就會去那小住。

他上初一的時候，父母送他的禮物。

莊園裏有牧場是給顧嘉煜養小馬的, 當時顧嘉煜拿了個市第一，什麽禮物都沒要，許敬恒想了半天最後給顧嘉煜在J國買了塊地和房産。

但……自從父母離世後，顧嘉煜也沒在去過。

自從拿到那份“解除領養協議”, 顧嘉煜從許家帶走的只有不值錢的舊物。

異樣感越來越明顯。

第一任養母的出現, 以及許敬恒在J國給他買的莊園，還有家裏放着的獎狀和獎杯……

這麽多事放在一起，真的是巧合嗎？

為什麽他對書中的世界有着不知從何而來的熟悉感？

曾經下意識忽略的問題, 再次浮上心頭。

重新見到父母的時候, 顧嘉煜下意識把他們當成原世界的父母，這是一種思念寄托。

剛回家那天，他裝失憶從池煦的口中得知小綠茶的性格發生轉變。

但并沒有去在意轉變前的小綠茶是什麽樣的人？

這個想法令顧嘉煜迫不及待的想趕回家, 去翻找和小綠茶童年相關的事件或者物品。

他聽王秀說過, 小綠茶嫌棄以前的東西幼稚, 所以全都打包準備扔掉。

但那些東西多少帶着記憶，王秀覺得丢了可惜，沒準小綠茶以後會想回憶過去，所以給打包收了起來。

顧嘉煜沒往深處想，王秀是在提醒他要找什麽可以去儲物間。但顧嘉煜只是笑了笑，因為他覺得翻別人的東西不太禮貌，即便在其他人眼裏他就是小綠茶。

和助理确定了行程，顧嘉煜在休息的第一天就收拾行李回家。

剛進門就聽見了年邁蒼老的聲音。

“我就不明白了，顧嘉煜一個領養的孩子比得上你親侄子重要嗎？許崇山才是和你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顧嘉煜站在玄關，聲音出自他的爺爺，但他并不認顧嘉煜。

“崇山那孩子多優秀，他像你一樣能能吃苦，他才是我的親孫子。”

“爸，您怎麽能這麽說。”顧夕念終是沒忍住。

“大哥和弟弟的孩子是您的孫子，小煜是我和敬恒的孩子，他怎麽就不是您的孫子？您偏愛誰，我沒資格管。但嘉煜是我的孩子，我偏愛我的孩子有什麽不對嗎？”

“你的孩子？他是你生的嗎？如果不是你不能生育，敬恒用得着養別人的孩子嗎？”

“爸，這話太過分了。”許敬恒的語氣沉了下來，

“十年前我們家不富裕，就連您做心髒移植的手術費都是夕念出的，您卧床修養的時候，大哥和小弟誰去你床頭盡過孝。不都是夕念在照顧你？”

“我是他公公，她本來就該向我盡孝。”

“算了，我不和你吵這個。我就問你，你在公司給崇山個職位都不行？”

“我怎麽沒給他位置，我都讓他去人事部報道，是他不肯去。”

“打雜的工作他當然不肯去？崇山是我親孫子，你不能這麽虐待他。”

許敬恒根本沒法接話，語氣中無奈有疲憊。

“崇山大學還沒畢業，正在實習期就是該從基層做起，一個實習生空降管理層，您自己想想手底下的人會不會服？”

“你別騙我不懂公司事，手底下人服不服還不是看你的臉色，你不讓他們給崇山面子，他們當然不服氣，你要是直接告訴他們崇山是你親侄子，那些人會給他擺臉色嗎？他是去公司幫你，又不是去受氣。”

顧嘉煜聽得想笑，許崇山一個沒畢業的大學生能幫許敬恒什麽？就是找借口想讓許敬恒帶許崇山。

許敬恒有助理和秘書，每個人的能力都在強過許崇山，他怎麽好意思說是來幫許敬恒的？

顧嘉煜換了鞋子，故意弄出點動靜，他推着行李箱穿過走廊。

“爸媽，我回來了。”

顧夕念一見到他臉上便露出笑意。

“小煜，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給媽媽一個驚喜。”

顧夕念接過他手裏的東西。

“先放着。外面很熱吧，冰箱裏有芒果冰，你王姨剛做的，你去洗個手，我給你拿。”

“謝謝媽媽。”

顧嘉煜和顧夕念旁若無人的說這話，等顧夕念去了廚房他才轉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許老爺子，像是才發現他的存在，面露驚訝。

“爺爺，您怎麽來了？”

許老爺子冷哼一聲，“連這點禮貌都不懂，進門應該先問候長輩。”

“是啊，我媽媽就是我的長輩，我進門喊她不對嗎？”顧嘉煜無辜，轉而看向許敬恒，“爸，我說的沒錯吧。”

許敬恒輕咳一聲，”……沒錯。”

“你看看平時就是你們慣壞的，還學會頂嘴了。”徐老爺子一看見顧嘉煜就滿肚子火氣。

“你嘴上說着要讓崇山從基層做起，那嘉煜畢業後想進公司，他問你要管理位，你會不給。”

“不給。”許敬恒語氣認真。

“管理公司又不是兒戲，也不是說給就給。”

顧嘉煜點點頭，故意道。“放心吧，爸。我不會不知好歹。”

言外之意，不知好歹的人是許崇山。

許老爺子臉色鐵青，瞪着顧嘉煜好一會說不出其他話。

“你聽聽這是什麽話？高考都差點落榜，別說管理層，能給你個職位都是你爸偏愛你。不像崇山，他從小就優秀，門門功課都是第一，今年還代表學校去比賽拿了市級獎項。”

顧嘉煜只覺得許老爺子對他的态度和原世界一模一樣，但又不太一樣。

他不會諷刺顧嘉煜成績不好，相反顧嘉煜成績特別好，許老爺子找不到挑剔的地方，所以特別讨厭他。

他把顧嘉煜當成和他孫子競争家産的仇敵。

顧嘉煜故作難過的嘆了口氣。

“是啊，我不如堂哥優秀，他将來肯定是富一代。我就沒堂哥那麽志向遠大，我當個混吃混喝的富二代就好。”顧嘉煜說完，又補上一句。

“爺爺是不信任堂哥的能力？”

“我當然信任他。”

許老爺子說完才發現顧嘉煜是故意的，“這就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态度？敬恒果然不會教你。”

“我态度挺好的，倒是爺爺總是兇我。”

經過王朝川的打磨，顧嘉煜演技飛速進步，不管演什麽，情緒和神情都能輕松拿捏。他故作緊張地看了許老爺子一眼，又看向許敬恒。

“爸爸，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太會說話，爺爺不會生氣吧？”

許老爺子聽得一肚子火，他都不知道顧嘉煜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伶牙俐齒，小時候看着就是個不吃虧的，各方面都強過許崇山。

沒想到長大後給養歪了，變得不學無術，前幾年他用激将法激顧嘉煜幾句，他都氣到情緒崩潰，大吵大鬧。

當然，這正合許老爺子的意。

廢物顧嘉煜是不可能接手許敬恒的公司。

結果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好像又看到小時候那個次次都拿第一，學什麽都比別人快一步的顧嘉煜。

許老爺子眉頭緊蹙，顧嘉煜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知道把人成功氣到，看見顧夕念端來芒果冰，眉眼一彎，摟着顧夕念的肩膀。

“謝謝媽媽，還是媽媽對我最好了。”

說完他故作不經意的看向許老爺子，對視一眼又輕飄飄的轉開。

就差直白的指着許老爺子說：他在針對我。

兩人轉身去了餐廳，顧夕念也懶得和許老爺子争。

許老爺子不喜歡顧嘉煜，自然也不喜歡顧夕念。

在他看來沒給許家傳宗接代，那就最大的不孝。顧夕念不管做什麽，許老爺子都不會對她有好臉色。

顧夕念也是顧家富養長大的女兒，能做好的事她盡量不給別人留話柄，但無理取鬧的事顧夕念也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她陪着顧嘉煜去餐廳吃芒果冰，許老爺子交給許敬恒應付就好。

她才不站在那讨人嫌。

“公司事務忙，你總有顧不過來的時候，我讓你培養崇山，也是為你着想，崇山是你親侄子，将來有他接手公司，你也可以放心。”

許敬恒快氣笑了，他真的沒見過這麽偏心的父親，從小許敬恒就感受到這種忽視。

家裏有個大哥，剛出生備受寵愛，他作為第二個孩子，其實落在他身上的關注有限，後面出聲的弟弟是他父親中年得子，年紀最小也最招人疼。

不被寵愛的只有他。

所以在許敬恒和顧夕念決定領養孩子時，也是只打算養一個。當福利院問他們有沒有打算在領養一個時，他果斷拒絕了。

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碗水能夠端平。

“我尊敬您是我的父親，公司的董事長位置未來的十年裏也還會是我，現在插手是不是太早了點。”

“我也是為了你。知道你不容易，我也是想替你守住公司。我們許家的公司就該姓許。”許老爺子道。

“創辦公司的是我和我的合夥人，這個公司可以姓許，但不一定要姓許。”

“你怎麽這麽傻？你現在是董事長，怎麽就不懂得往公司塞人？我早就聽說其他股東把自己的孩子，親戚家的孩子都送進公司，你幫崇山一把不行嗎？”

“他們進公司也都是從基層做起，沒有人像許崇山上來就要管理位的。”許敬恒被氣得不行，公司的事，許老爺子不懂，但他固執的想要讓許崇山坐上管理位。

“你不給崇山機會是想把機會留給顧嘉煜？”許老爺子自認為猜到真相，語氣有點咄咄逼人。

“顧嘉煜現在不學無術，還學人進什麽娛樂圈，你想扶他都未必扶得起來。”

“他想進什麽圈是他的自由，我只是他的父親，我的責任是照顧他，教導他。而不是在他的人生裏指手畫腳。要是有一天他想進公司，我可以親手帶他，你就當我偏心他，就算嘉煜在您眼裏一無是處，但在我這裏他是我唯一的孩子。

“小夕說的沒錯，偏心自己的孩子怎麽了？爸以前不也更偏心大哥和小弟。”

許敬恒耐心告罄。

“您要是想留在這住，我願意照顧您，如果您是來插手公司事務，那就沒什麽好談。”

晚上，顧嘉煜原以為許老爺子受了氣會離開，但沒想到他還真住了下來。

這和顧嘉煜沒什麽關系，換做以前他大概會盡量避免和許老爺子碰面，現在他早就想開了。

這是他家，他為什麽要避着？

許老爺子幾次找茬，顧嘉煜不痛不癢，任許老爺子罵着，心情好的時候回怼幾句。反正受氣的不會是顧嘉煜，顧夕念只裝沒看見。

但許敬恒面前，顧嘉煜好像有耗不完的耐心，面對故意用激将法惹他發怒的許老爺子，顧嘉煜報以微笑的冷處理。

落到許敬恒眼裏就成了顧嘉煜在包容無理取鬧的許老爺子。

還會心疼顧嘉煜受委屈。

氣得許老爺子扔下飯碗，回自己的房間生悶氣。

第二天，休息夠的顧嘉煜找王秀拿了儲物間的鑰匙。

他從裏面報出幾個大箱子，都是小綠茶不想要的東西，顧嘉煜抱回房間慢慢翻找。箱子裏是一些舊物，但還真有收獲，因為他找到了小時候玩的玩具，以及……

一本略微掉色的牛皮本。

A6紙的大小，這個本子顧嘉煜覺得特別眼熟，當翻開第一頁時，顧嘉煜整個人怔住了。

空白頁上寫着幾個大字，還是特別描黑加粗的字體。

【顧嘉煜的開心日記】

翻開第二頁。

【6月1日。

今天是兒童節，媽媽帶我逛去商場，還帶我去了玩具區問我想要什麽。

我看了眼櫃臺上的玩具車，是我沒見過的，非常酷的玩具車，我忍住沒去摸。

因為福利院的姐姐告訴我，父母喜歡聽話的孩子，喜歡不亂花錢的孩子。

我都記住了。

我和媽媽說我不喜歡玩具車。

回到家後，媽媽讓我把買來的東西從袋子裏拿出來。然後，我發現了我忍着沒去摸的玩具車正躺在袋子裏。】

……

【6月13日。

今天放學忽然下大雨了，我和同學們在教室裏等家長來接。班上的同學走了一半，我還沒等到媽媽，我趴在桌子上發呆，從窗戶邊伸進一只溫暖的大手摸了摸我的頭發。

我擡頭一看是爸爸，他笑着說來接我回家。

走下樓梯，我看着踩着雨xue躲在傘下的同學，又看了看媽媽新買的白鞋運動鞋。

我不想讓鞋子淋濕。

爸爸dun下身讓我趴在他的背上。

我才知道，原來爸爸的後背是寬厚溫暖的。】

顧嘉煜仔細翻看了每一篇日記，日記寫着的內容就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裏。這是他剛上小學時寫的，他甚至記得寫這些日記時的心情。

因為第一任養父母的關系，顧嘉煜并不知道爸爸媽媽會愛他多久，所以他想把爸爸媽媽對他的好全都記錄下來。

以後看到這些日記，他會很開心，他不想忘記被人喜歡是什麽樣的感覺。

假設他和小綠茶的經歷用巧合來解釋，那這些日記該怎麽解釋，他不信會巧合到和小綠茶寫下一模一樣的日記。

顧嘉煜手指半蜷，心髒失控地跳動着，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他把日記本放在一邊，又去翻了其他的箱子，是一本塵封已久的相冊。

沒等他打開，敲門聲響起。

“進來。”

“你在做什麽？”

聽到聲音，顧嘉煜猛地擡頭，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賀琛。

“哥哥怎麽來了？”

瞧見他眸子裏的驚訝，賀琛問：“我在A市也有房子，不能來？”

“可以。”顧嘉煜的眸子彎彎的。

“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給你一個驚喜。”賀琛問他，“你在做什麽？”

顧嘉煜收起了略微沉重的心思，半開玩笑的說。“懷舊。”

“看相冊？”

“嗯，我也不太記得放了什麽照片。”

顧嘉煜翻開相冊，每一頁貼着的都是他的照片，賀琛學着顧嘉煜盤腿坐在地上，和他翻起了舊相冊。

不是小學時期的照片，而是更小的時候，還在上幼兒園的照片。

“你不是說沒有小時候的照片？”

“我忘了。”

照片上的顧嘉煜約四五歲。

時間是在他被第一任養父母遺棄後，再次回到福利院。

好幾張照片都是合照，也有福利院的其他小朋友。

顧嘉煜從小就好看，一雙靈動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嬰兒肥的小臉任誰見了也忍不住想要捏一把。

賀琛翻到了下一頁，是兩個小朋友蹲在溪邊的照片。

兩個毛茸茸的腦袋湊得極近，蹲在顧嘉煜身邊的小男生高出他半個頭，帶着鴨舌帽，酷酷的臉上寫滿了不高興。

賀琛的視停在熟悉的面孔上，翻頁的手當即頓住。

幾秒後。

他低聲一笑，顧嘉煜疑惑，“笑什麽？”

“你說的沒錯。”

照片勾起賀琛的某段記憶，漆黑的眼眸流淌着細碎的光。

“我是有一個小竹馬。”

顧嘉煜一怔，只見賀琛的唇角揚起，溫聲道。

“他現在的名字是…顧嘉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