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沙、沙、沙(三)
這個角色扮演類的恐怖副本,并沒有給他們相應的記憶和腳本。
他們必須要沉浸式地探索每個人的“角色”是什麽樣的。
在長椅上坐定之後,南舟他們終于有時間去探究關于他們自身扮演的“角色”的秘密了。
南舟拿出放在休閑褲口袋裏的手機,刷臉開屏,看着琳琅滿目的APP,一時無從下手。
是先查看社交軟件,看看自己最近和誰在聯系?
是先看看備忘錄一類的辦公軟件,看看自己最近的日常計劃?
還是……
江舫看他捧着手機,眉頭微皺,伸出手,向他試探地晃了晃:“嗯?”
南舟會意,遞過手機。
江舫接過,拇指滑了兩下,點開了“設置”選項卡,點選了“APP使用統計”頁面。
頓時,過去七天的應用使用排行映入眼簾。
每個軟件的具體使用時間從高到低依次排列,排名前三的分別标注了紅黃藍三色,一目了然。
南舟:“啊。謝謝。”
江舫:“不客氣。”
李銀航默默在一旁照搬流程,非常省心。
一部手機裏,APP的使用頻次和規律,完美标的了一個現代人的生活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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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所扮演的建築系大四生“南舟”,最近七天使用頻次最高的軟件分別是貼吧、微信,以及吃雞。
他打開了貼吧。
“南舟”最近常逛的貼吧,是津景大學的校園貼吧。
“南舟”最近浏覽過的帖子,前一百條都是津景大學貼吧子版塊“午夜鬼話”內的帖子,時間跨度長達8年。
回複為0的沉帖、回複上千的熱帖,他都進去看過。
……南舟覺得這樣的體驗很奇妙。
他能清晰體會到,自己正在扮演的角色,對于“鬼”這件事懷有的強烈焦慮。
他簡略回顧了“南舟”浏覽過的帖子。
津景大學有着無數校園經典款恐怖傳說。
可謂歷史悠久,百鬼争鳴。
比如,津景大學以前是一片墳地。
——事實上,在傳說裏,每個學校都是在墳圈子上建起來的,好像過去的人不喜歡搞正兒八經的基建,專門喜歡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游擊戰一樣地建墳頭。
比如,津景大學的3號女生宿舍樓,使用的是老式的一排蹲坑式廁所,其中有石板簡單阻隔分間,定期沖水。
如果半夜時分,蹲到最內側的公共廁所隔間裏,等待一會兒,就會從盡頭的下水管道裏出現斷斷續續、哼唱《送別》的歌聲。
——事實上,女生廁所和女生的公用澡堂是相鄰的。
在樓下有個女生不喜歡在睡前和一群人紮堆洗澡,就挑半夜一個人去,一邊洗一邊哼歌壯膽,聲音從排風扇和交錯的水管出去,就在半夜形成了女鬼唱歌還開混響的效果。
再比如,津景大學醫學系的樓在一片紅黑啞光磚面為主色調的教學樓中一枝獨秀,是一棟徹底由紅色磚面建起的樓宇,據說是醫學系普遍陰氣重,校長特意請來風水大師測算,要靠紅磚來鎮鎖住樓內的陰氣。
——事實上,這棟教學樓是整個學校建成後有人捐的。
捐樓的人用紅色當主色調,不過是想取個“萬花叢中一點紅”的好意頭罷了。
津景大學裏眼下的校園未解之謎,只有一個。
學校曾有一個男生為情所困,在東區西配教學樓跳樓,他生前所在的全宿舍成功保研。
從此之後,宿舍裏的人開始出現血光之災,還有學生看到有白影從西配樓上反複墜下。
但這個謎題,與他們面臨的詭異的沙沙聲看不出什麽聯系。
通常,這些校園真實靈異故事相關的帖子,點擊率非常高。
但大家普遍都是抱着看熱鬧的獵奇心理前來圍觀,真情實感相信的并沒有幾個人。
帖子中的回複普遍是以下走向:
1L:搬板凳坐前排聽樓主怎麽編故事。
2L(樓主):不是故事,是真的。如果是假的我當場吞糞自盡。
3L:看,樓主又在騙吃騙喝。
把所有的帖子大致看過一遍後,南舟放下手機,開始吃甜點。
他不喜歡盯着電子産品看得太久,耗費眼睛。
江舫問他:“有什麽發現嗎?”
“嗯。有兩個。”
南舟通報了自己的發現之一:“我沒有看到近期有學生在學校裏死亡的消息。”
就目前給出的信息,胡力肯定是死去了,留下錄音的人也有可能不在了。
李銀航問:“能确定他們兩個都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嗎?”
南舟:“就算不是學生,也是這個學校裏的工作人員。……我去廣播站之前,去了一趟學校大門。”
江舫已有預感:“……出不去?”
南舟點點頭。
他說:“我們既然無法離開學校,那麽逆向推導,兩個人死去的地點,還有鬼,應該都在學校裏才對。”
李銀航:“……”
這個說法,讓她從後脊骨一路麻到了腳後跟。
她強忍住毛發倒立的悚然感:“确定沒有一點學生死亡的消息嗎?”
“沒有。”南舟篤定道,“我還特地搜索了胡力,沒有找到這個人。他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
李銀航提了個務實的問題:“是不是吧主删帖了?”
南舟擰起眉毛:“……”
南舟:“會這樣嗎?”
李銀航:“……為了維持學校輿論環境穩定,學校一般都會這麽做吧。”
南舟:“……啊。”
若有所思一陣兒後,南舟說:“那這個先等等,我說說第二個。”
李銀航:“……”搞了半天,南舟沒考慮到吧主删帖、控制輿論走向的可能?
李銀航突然從大佬這裏感到了一絲微妙的親民。
南舟很快給出了第二條線索:“津景大學所有的恐怖傳說中,并不包含一個‘不存在的地方’。”
“目前看來,津景大學的校園傳說包含有廁所裏的歌聲,有鎮壓陰氣的大樓;有半夜滴水的水龍頭,有男扮女裝跑進女生宿舍裏偷窺的變态,但是沒有錄音裏提到的‘不存在的地方’。”
江舫把玩着手機:“會不會是因為傳說太冷門?”
南舟:“有這個可能。”
南舟:“不過也有另一種可能。”
他靜靜道:“如果是原本就‘不存在的地方’,又怎麽會讓別人知道它不存在呢。”
李銀航又從腳後跟麻回了後脖頸。
大佬,快收了面不改色講鬼故事的神通吧。
她馬上打斷了:“我也有一點發現。……我的通訊錄裏沒有胡力。”
錄音裏留下死亡遺言的人似乎默認胡力與他們是認識的。
但她找遍了自己手機裏的每一個社交軟件,通訊錄裏都不存在“胡力”這個人。
這也是個有價值的發現。
南舟問江舫:“你呢?”
“唔……”江舫笑道,“的确有點發現。”
說着,他舉起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南舟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屏幕上顯示出一個姓名:“舫哥”。
江舫把手機從耳側拿了下來。
屏幕上的撥號界面,顯示出另一個姓名:“寶貝兒”。
南舟:“……?”
“南老師。”江舫微微笑着,“系統好像對我們的關系有點不一樣的想法。”
得到這一信息後,南舟迅速打開了自己常用的通訊工具。
……事實證明,他和這位留學生朋友,正在進行愉快且讓人臉紅心跳的同性交流。
南舟思路轉進如風:“那我們晚上是不是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江舫:“求之不得。”
李銀航很羨慕。
她開始思考,自己到底要怎麽提出晚上想去他們宿舍裏打地鋪的要求時,才能自然又不做作。
這樣想着,她耳旁突然傳來一聲幽微的輕響:
“沙——”
李銀航身體一僵,豁然站起,向椅子下方看去。
……什麽都沒有。
南舟和江舫同時:“怎麽了?”
李銀航有點擔心兩個大佬嫌棄自己疑神疑鬼,但還是如實陳述道:“我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沙沙的,好像……”
好像有什麽東西,一直蟄伏在他們的椅子下面,靜靜窺視着他們。
而就在剛剛,它扭了扭身體,不慎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當她形容出自己的感受時,她想象中的大佬の鄙視并沒有發生。
江舫說:“留學生宿舍是單人單間,管得不是很嚴格,晚上一起來我這裏住吧。”
南舟簡潔道:“嗯,一起。”
李銀航差點熱淚盈眶。
她願意給大佬買一輩子雞蛋糕。
此時此刻。
在“立方舟”彼此交流時,一只單筒手持望遠鏡從遠方的一扇窗戶裏探出一角,落到林蔭大道旁坐着的三人身上。
圓形的MCF鏡片裏,先出現了長椅右側江舫的身影。
他在用蛋糕屑喂南極星,偶爾關注一眼手機,看起來是再尋常不過的溫柔款爛好人。
長椅左側的是李銀航,她将随身手包裏的一切都掏出來攤在腿上,一一清點包內的存貨。
手持鏡片的人觀望她一會兒,索然無味地撇撇嘴,将焦點平移到了兩人中間的南舟身上。
南舟在專心致志地吃最後一個雞蛋糕。
但是微卷的黑色長發垂到了唇邊。
他不大高興地放下手裏咬了一半的雞蛋糕,管江舫借了個發圈。
鏡頭對準了他很久。
焦距緩緩調整,由近到遠,甚至能看清他沒能紮好、貼落到了肩上和頸項上的兩三根發絲。
他在觀察,在用目光描摹南舟身上的每一個細節。
目光裏不帶猥.亵,更像是X光似的透察,以及回憶。
那窺視的眼睛內慢慢漾出了驚喜的光:“哦……”
他自言自語道:“我見過你。……怎麽會是你。”
他還想多看南舟一會兒,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疑問:
“謝相玉,你在這裏幹什麽?”
青年微微側身,露出半張英俊得晃眼的臉。
午後的陽光,讓楓葉近乎飽和的色光濃縮在他的眼裏,将他淡褐色的虹膜覆蓋上了一片楓葉的薄紅。
他這一眼看過去,同樣身為男性的副社長聲音都不自覺溫和了下來。
他放下一批剛複印好的秋季露營方案:“露營社晚上才開會,你來得太早了。”
身為任務第7人、兼任露營社成員的謝相玉把雙肘從窗臺邊撤下。
“不好意思。”他用春風化雨似的語調說,“我晚上有點事兒,來這裏就是想請個假。”
副社長聽了有些不悅,但還是表示知道了,轉身離開,去準備其他需要的材料了。
不重要的人走後,謝相玉重新趴上了陽臺,将固定好焦距的望遠鏡舉到眼前。
他還想再看看南舟。
然而,等他投去一瞥時,卻在MCF鏡片裏,和南舟投來的清冷視線徑直相撞。
——百米之遙的對視!
謝相玉迅速撤開,一把捂住窺孔。
他撇開臉,含笑小小噓了一口氣,用口型無聲感嘆:“……哇。”
另一邊。
“有人一直在看我們。”
南舟準确指向百米開外的18號樓的其中一扇窗戶:“那個地方,四樓。”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連續幾天睡在同一張床上。
系統:一方進行了擁抱、摸襯衫下擺、碰大腿等親密行為。
系統:一方偷看同性雜志,還看完了。
系統:是給(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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