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沙、沙、沙(十四)
南舟他們正巧是在上周的這一天晚上7點半約定前往403的。
剩下的幾個小時,他們開始根據手機裏的消息,彙總一周前他們踏入死穴時曾帶去的東西。
他們要重複一趟上周五曾經做過的事情。
這次夜訪,他們叫上了孫國境三人組。
孫國境磕巴都沒打一個,就決定跟他們一起去。
原因無他。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胡力在聽到第六次“沙沙”聲時,他們就很難再感知到他的存在了。
孫國境距離淡出他們的世界,也僅僅只有一步之遙。
六人再次碰頭後,坐在一起,抓緊時間确認手機記錄,好把那天大家帶的東西都搜羅齊全,争取複刻那一天的情境。
橋牌、撲克、飛行棋、桌上冰壺等桌游都是現成的。
這些都是孫國境他們準備的,回去後沒來得及拆開,還用一個布袋子裝着,胡亂扔在宿舍陽臺的一角。
布袋子裏還放着兩張小票,分別是超市和奶茶外賣的。
小票時間都是那一天的傍晚。
為盡可能還原21號發生的事情,他們點了同樣的東西。
不過,江舫特意在南舟的那份奶茶裏備注了加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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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記下南街的烤串、啤酒後,南舟環顧四周:“還差什麽嗎?”
沒有回音。
他“嗯”了一聲:“那就……”
誰想,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猛然拽住。
孫國境窮盡全身氣力,攥住了他的手腕,脖子上的青筋都綻了出來。
在宛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力道的抓握下,南舟面無痛色,只是靜靜盯着他變形發白的手指。
孫國境把手裏的手機直直向前伸去,幾乎要戳到南舟的臉上去,兩片慘白的嘴唇下,牙齒咯咯發着抖,卻硬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面對這樣倉皇的孫國境,南舟平靜開口:“嗯,你說吧,我記下來。”
……好像他剛才并沒有忘記孫國境的存在一樣。
他嘗試着用尋常的态度對待孫國境,好讓他不那麽恐慌。
但這并沒能起到什麽作用。
五大三粗的男人擠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我……一直舉着手機……給你們念要帶的東西……”
他看向四周:“其實……你們剛才誰都沒注意到我,是不是?”
羅閣和齊天允眼圈也跟着紅了,但還是不住聲地附和南舟:“沒忘,沒忘。怎麽能忘呢。”
孫國境臉色煞白,臉上的咬肌鼓起一圈,又頹喪地癟了下去。
緩過這陣攻心的恐慌,他拿起手機,啞着嗓子,補充道:“……還要再買一個蛋糕。我是用外賣軟件下的單,特意備注要多加奶油,讓大家抹着玩的……還有七八罐手噴彩條。”
說完,他就貓在一旁不願動彈了,兩眼發直,眼睛卻還是盯着人群的。
南舟回頭看了他一會兒,沒說什麽。
羅齊兄弟二人一個一邊,熱熱擠在他身邊,東拉西扯地說着些閑話,好抵消兄弟的恐慌。
孫國境說不出什麽,垂着腦袋,半晌無言。
兄弟倆只好絞盡腦汁說些能逗他開心的話。
羅閣甚至回憶起他們三人合開的燒烤攤,說不知道回去的時候門面還在不在,桌椅板凳還全不全乎,還開不開得了張。
就在這時,孫國境沒頭沒腦地說:“你們倆……別去了。”
他說:“燒烤攤沒了一個人,還開得了張。不能三個全沒了。”
左嘉明在死前留言中所提到的“不存在的地方”,是他們遭逢到的一切恐懼的源頭。
現在在同樣的時間點進去,誰也說不好是絕處逢生,還是羊入虎口。
羅閣和齊天允都沉默了。
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寝室內氣氛一時壓抑莫名。
見已經差不多完成任務,江舫率先起身,約好和他們七點在體育系樓下見。
秋日的天總是黑得格外早。
白日裏的楓葉大道浮光躍金,紅影缭亂,美得叫人屏息。
但一旦入夜,楓葉便被寒風刮得到處都是,冷不丁一眼掃過去,像是碼了一地的小小手掌。
微脆失水的樹葉在趕夜路的幾人的腳下碎裂開的瞬間發出的“沙沙”聲,能讓人打上好幾個寒噤,懷疑是那股力量在蹑手蹑腳地靠近他們了。
最終,跟着南舟三人一起前往東五樓的,還是只有孫國境。
四人組穿過楓葉大道,背着喧嚣的校園,越走越遠。
倘若白天裏的感受還不夠強烈,夜間造訪這裏,才知道東五樓有多荒僻。
離東五樓還有兩百多米時,路燈已經壞了個七七八八。
嘣——
嘣——
一閃一閃的路燈燈泡內,發出奇異且清晰的聲響。
南舟提前擰開了手電筒。
手電筒掃開一片扇狀弧度,暖黃色的光芒照亮了部分前路。
但這并不能有效緩解人內心的恐懼。
被光線照射到的地方之外愈發黑沉,仿佛蟄伏着未名的、蠢蠢欲動的巨物,準備伺機将他們一口吞掉。
好容易捱到了東五樓。
在踏入樓道、聲控感應燈亮起的瞬間,南舟和江舫感到身後兩人均是大出了一口氣。
7點20左右。
他們抵達403教室的門口。
孫國境搓搓凍得發木的手掌,湊到唇邊,發洩似的呵出一點熱氣後,走到前面來。
他把手壓在門把上,停滞了許久。
仿佛那邊就是他的審判席。
是他的輪回道。
他靜立着,南舟他們也陪他靜立着。
7點半左右。
孫國境擡腕看表,确認時間後,咬一咬牙,正準備掏出鑰匙——
門卻先他一步,向內緩緩敞開,将孫國境的半個身子都帶進了黑暗中去。
孫國境還沒來得及恐懼,教室內的燈就被人啪的一下扭開。
……他跌入了一片通明的燈火中。
早早離開寝室的羅閣和齊天允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403。
而且顯然在裏面等待很久了。
“不是說要辦party嗎。”
羅閣笑得有些誇張,是強撐着的笑法,明擺着是怕一放松肌肉,整個表情就會垮下來。
他一回頭,把滿滿一屋子氣球和彩帶都亮給了孫國境看:“……看弟兄們給你操辦個大的。”
齊天允則拿起不知何時從孫國境的鑰匙圈上拆下的403教室鑰匙,晃了晃:
“反正現在呆在哪兒都有危險,還不如哥幾個一起扛。”
原本還算樸素的403教室被羅齊二人裝飾得花裏胡哨,帶着股鮮豔而熱鬧的土氣。
如果403裏是某股神秘力量的栖息地,看到自家被折騰成這個樣子,想必會馬上放棄孫國境這個目标,先拿羅齊二人開刀以正尊嚴。
孫國境什麽也沒說,一臂一個抱住兩個兄弟,把臉向下壓埋在他們的肩膀上,身體簌簌地發着抖。
經過羅齊二人這一番窮折騰,這倒是像一場真正的朋友聚會了。
六人在講臺和階梯座位之間的空隙席地而坐。
孫國境遞給了南舟一罐啤酒。
南舟擺一擺手,抱着他那杯加了糖和滿滿半杯料的奶茶,慢慢喝着。
誰也看不出來,在二十幾個小時前,這六人中的其中三個還意圖打劫另外三個,結果被反手搶了個一幹二淨。
“龍潭”三人開始推杯換盞,臉上很快有了微醺之色。
孫國境破口罵道:“謝相玉這個王八養的,就是想讓我們給他探路!”
南舟平和地試圖和醉鬼溝通:“他還有再聯系你們嗎?”
想也不會有了。
監聽的事情暴露,謝相玉再會回來見他們才是有鬼。
盡管孫國境他們還不知道監控的事情,但被他利用去當探路石的事兒,他們倒是琢磨透了。
孫國境說:“他沒有。但我聯系他了。”
他大手淩空一揮,潇灑道:“我打電話去把他罵了一頓!”
南舟抱着奶茶,等待下文。
結果,孫國境撸了一把板寸,啐了一口,悻悻道:“……他媽的,老子費了半天口水,才發現這小子把手機開了免提放一邊擱着去了,還燒了老子小十五分鐘的話費。我再打,他還接,我就不打了。奶奶個腿的,他最好在哪個地溝裏把腚溝子縮緊了,不然老子撞見他一回揍他一回——”
南舟咬着抹茶味芋圓,不說話。
謝相玉到底想要做什麽呢?
他選擇獨身一人行動。
他明明先于所有人發現了名牌,既沒有扣留和獨占線索,卻也不和他們進行任何交流。
他躲在偌大校園中的一角,窺探他們的一舉一動。
在這樣具有壓倒性力量的靈異副本裏,他拒絕合作,拒絕接觸,仿佛沒有絲毫畏懼可言。
做出這些有悖常理的行徑,他在想些什麽?
或者說,他要通過蟄伏和等待,獲得什麽?
江舫捏着一罐山楂汁,輕聲問他:“在想什麽?”
南舟實話實說:“謝相玉。”
江舫:“啊,他。他是個很有趣的人。”
南舟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為什麽這麽說?”
江舫喝了一口山楂汁:“他想幹的事情,我大概是能明白的。”
南舟豎起耳朵。
江舫把山楂汁的罐子抵在唇邊,輕聲說:“如果我是單人玩家,我也有可能會這麽玩。”
可惜現在拖家帶口,有些事情做不得。
南舟盯着他的側顏,若有所思。
……江舫剛才那一瞬間的表情,和在賭場裏算計曲金沙時一樣。
嘴角始終是翹着的,眼裏是狼一樣的冰冷勾人的銳光。
南舟眨眨眼,想,有點可愛。
南舟還想追問,但想想江舫既然心裏有數,四舍五入就是有所防備了。
謝相玉的事情并不很要緊。
當務之急是弄清楚,他們是如何進入“不存在的地方”的,以及如何擺脫這股力量的影響。
白天的403,和現在的403別無不同。
桌椅上的塗鴉、牆上注視着他們的偉人頭像、因為塗了防反光膜而顯得有些晦暗的窗戶……
可以說是毫無異常。
當然,如果一周前,他們扮演的角色在403教室狂歡時真的發生了什麽明顯的異變,他們應該會留意到的。
憑空推測不可取,因此此路不通。
那麽,換一個思路呢?
将近一天一夜的窒息、驚怖和高壓,讓三兄弟索性把這次探索當成了一場酣暢淋漓的發洩之旅。
啤酒一罐一罐灌下去,孫國境的膽氣一分分升起來。
沒一會兒,他已經豪氣幹雲,大有要和那股神秘力量背後的始作俑者來一場自由搏擊的氣魄。
他們制造出的噪聲着實不小。
南舟不得不坐得離江舫更近了些,捧着自己的奶茶,和他貼着說話:“你有什麽感覺嗎?”
他指的是被那股力量影響到的感覺。
江舫搖頭:“現在還沒有。”
403裏也沒有出現任何電影裏鬼魅降臨、靠近時的諸如降溫、燈泡閃爍等等跡象。
為了确認,江舫取出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第六感十字架”。
十字架也是完好的。
加上今天下午去超市水果攤前買蘋果時的那一次,江舫只聽到過兩次沙沙聲。
靈異力量針對的不是他,十字架自然派不上用場。
南舟:“這股力量太過不可違逆。我們在它面前,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江舫笑:“這不是南老師應該說出的話啊。”
南舟看向江舫,點一點頭:“……嗯。我話還沒說完。”
如南舟所說,這股力量過于霸道了。
它力量強——能神不知鬼不覺抹消人本身的存在。
它定位準——左嘉明逃走時利用了電梯和檔案室,還是沒能避開它的靠近。
它無實體——危險來臨時,充塞在耳邊的只有耳鳴似的沙沙聲,出現的靈異現象也不具實體,根本無法傷害到它。
它恐怖到近乎無解。
但是——
“它已經厲害成這個樣子了,看起來幾乎沒有任何漏洞。”南舟說,“如果它其他的部分也一樣複雜,那游戲沒有辦法玩。玩家只能靠幸運值來決定誰先死。”
南舟說:“所以,它一定有弱點。”
“單針對這股力量,我們需要弄明白的地方還有兩點:第一,它是怎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們身邊的;第二,它是怎麽選擇抹殺順序的。”
“第一個,它既然‘悄無聲息’,那就還是無解恐怖的特征之一。不适應于當前的推斷。”
“所以,它可以破解的弱點,很有可能是抹殺的順序。”
江舫:“……”還真的是簡單的逆向思路。
南舟也還沒完全盤清思路。
于是,他靠碎碎念來厘清當前線索:“我們這一天的調查,把人物關系整理出來了。”
“第一個死去的是體育生胡力。第二個死去的是左嘉明。緊接着很有可能是孫國境,然後是我和銀航……”
“設定裏,胡力和左嘉明,會在一起踢球,關系很好。”
“我和銀航的關系也很好。”
“她擔心和一群男生玩鬧會不大方便,我是來保護她安全的……”
随着聲聲念叨,南舟眼前驟然一亮。
他對江舫說:“……手機。”
轉眼間,除了李銀航那部已經屍骨無存的手機外,五部手機都擺在了南舟眼前。
根據左嘉明留下的信息,在聽到第六聲沙沙聲後,他們借助物質載體、向外界傳達信息的能力會消失。
等同于身處孤島之上。
這也是左嘉明留下的消息無法肉眼可見的原因。
所以,南舟需要争分奪秒,在孫國境聽到第六次沙沙聲前,驗證自己的想法。
好在那股力量沒有在這種關鍵時刻出來幹擾他們。
很快,經過緊鑼密鼓的整合,南舟得到了他想要的線索。
在孫國境滿懷希望的注視下,南舟先說出了結論。
“影響被抹殺順序的,有可能是我們進入的順序。”
“那天的聚會是7點半正式開始的。但我們進入教室的順序各不相同。”
他指着孫國境的手機。
7點10分時,顯示着一條發給羅閣的信息:“我到了,可老胡的小情人還沒到,哈哈,他急得跟個竄天猴似的。”
羅閣回複:“文明觀猴。給我和老齊留個觀賞位啊。”
由此可知,7點10分時,孫國境到達了聚會地點;羅閣、齊天允還沒到,“老胡的小情人”李銀航也不在。
已知胡力和左嘉明是第一、第二順位受害的。
如果按照“進入教室的順序,就是受害的順序”這個邏輯推斷,是能說得通的。
雖然孫國境一直掌管着403的鑰匙,但他當然可以把鑰匙轉交給室友胡力,讓他先來開鎖。
胡力第一個開門,進入教室。
他的球友左嘉明緊随其後。
孫國境則于7點10分到來。
至于南舟和李銀航,正好就在孫國境的後面。
之前,由于南舟、江舫和李銀航的聊天信息中只提到了江舫和南舟的特殊關系,和7點半前到403教室的約定,所以他們一度想當然地以為,南舟和江舫是一起來的。
然而,以人之常情推斷,江舫作為南舟的對象,兩個人并未完全公開戀情,一起前來反倒有些尴尬。
而李銀航之所以要找南舟陪自己,是考慮到自己的安全問題。
所以她和南舟同時前來,反倒更合情理。
謝相玉大概是7點20分左右來的。
因為7點21分時,孫國境又給羅閣發了一條微信:
“再不來牛油就涼了啊。”
南舟并不能确定謝相玉來的時間排在自己和李銀航之前還是之後。
但他來的時間,一定先于羅閣和齊天允。
而江舫是最後一個來的。
因為根據現實倒推,江舫是他們中最晚聽到沙沙聲的。
這樣的話,一切就都對上了。
如果403教室本身,就是一張巨大的、無聲的、渾然天成的血盆大口,只在深夜向造訪它的人張開的話……
那麽它抹殺人的順序,就是進門的順序。
如果他們理出的這條線索是真實可靠的……
這回齊天允反應很快,興奮得幾乎跳了起來:“我們只要打亂順序。在同樣的時間點內再進一次門,不就可以解決了嗎!!”
齊天允覺得自己猜得對了,興奮得直打圈子,語速也越來越快:“沒錯,沒錯!這是對的,這一定是對的!”
“我們再次進門的話,那股力量抹殺我們的順序就會被打亂!”
“我們這些聽到沙沙聲次數少的,如果往前頂一頂,每天晚上都輪流來一遍,就算每次打亂後次數不清空,一起合作,也總能熬到五天之後!”
“正好!就是這麽湊巧!今天晚上,我和老羅怕你不讓我們跟來,就提前進來了!”
齊天允撲上去,扳住了猶在發呆的孫國境的肩膀:“老孫!咱們喝了一個多小時酒了,你還有沒有聽到沙沙聲?啊?距離上一次聽到隔了多久了?”
孫國境木呆呆的:“呃……加上下午,七八個小時了……”
齊天允一下抱緊了孫國境的脖子,語無倫次地吼道:“得救了!老孫!你得救了!你沒事兒了!下一個聽到沙沙聲的會輪到我和老羅了!針對的也會是我和老羅!我們倆距離聽到第六次沙沙聲還很久!我們都有救了!”
南舟:“……是這樣的嗎。”
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了怒吼和歡呼聲中。
他看向江舫。
江舫湊到他耳邊,溫熱的氣流吹拂到他的耳垂上,癢絲絲的:“他們的推論有道理,不如……先試試看。”
……
慢慢回過味來,發現自己真的有可能逃過一劫的孫國境精神大振,開懷暢飲,喝得越發不加節制。
每喝一口,從死亡邊際線上爬出來的感覺就越發清晰。
他甚至跑來給南舟敬酒。
在南舟身前站定後,孫國境二話不說,一個深躬就鞠了下去。
“我孫國境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孫國境說,“都在酒裏了。”
他對南舟一舉啤酒罐,咚咚一口灌下去了大半。
南舟叼着吸管,往奶茶裏面輕輕吹泡泡。
孫國境放下啤酒罐,一抹嘴,說:“謝謝你,救了我兩回。第一回 就是剛剛,第二回是在宿舍裏,要不是你給我解釋,老子的sin值就要沒了。”
南舟:“……”是san值。
但南舟沒有打斷他高昂的興致:“嗯。”
“你sin值挺高的吧。”孫國境的舌頭已經喝得大了一圈,咬字也不很清晰,“我看你不咋怕。你是個爺們兒,以前的事兒,是我孫國境做得不地道,我想交下你這個朋友……”
南舟:“……”
他飛快往後閃了一步。
他皺眉想,現在的人真輕浮。
“朋友”也是随便能當的嗎?
孫國境已經喝高了,當然察覺不到南舟的躲避。
他虛着一雙眼,發現焦距裏失去了南舟的蹤影。
他踉跄了兩步,哈哈大笑着,捏着啤酒罐,繼續去找他的兩個好兄弟去了。
酒氣實在醉人。
再加上南舟他們想驗證一下齊天允的推論是否為真,所以也沒有離場。
不多時,南舟漸漸困倦起來。
眼前明亮的燈光也變成了一團團散亂的、毛茸茸的光暈。
他撐着最後一絲意識,想要找兩把椅子拼起來躺一躺。
可他剛一動身,腦袋就被一只手輕摁住,引導着向一側歪斜去,枕到了一片溫熱的皮膚上。
江舫低頭看着他,笑道:“怎麽躺到我腿上來了?”
南舟:“……”
不是我主動躺的。
好像有哪裏不對。
算了。
夜半,三個有過命交情的兄弟酩酊大醉。
李銀航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旁側的椅子上,睡得安然。
南舟枕在江舫腿上,規律地吐息着。
而江舫靜靜坐着,指尖輕輕撫摸着南舟眼下的淚痣,清醒至極地審視着周遭的一切。
孫國境醉倒在了階梯上。
他趴在冷硬的地板上,旁邊扔着十七八個空了的啤酒罐。
醺然酒氣從他的呼吸中濃重地噴吐而出。
他睡得有些不舒服,扭了扭腰,抓了抓毛衣下擺上卷後露出一截的小腹,将身體向另一側翻去。
而就在此時。
——沙——
——沙——
——沙——
“沙沙”的細響,發生了微妙的變奏,變成了拖長的音節。
像是指甲摁在黑板上,慢慢拉動,劃出長而細的銳響。
但孫國境睡得太香了。
他沒有聽到。
江舫自然也聽不到那響在孫國境耳側的細微之聲。
在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他撐着頭,給自己留了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羅閣是被齊天允叫醒的。
他茫然看看狂歡後狼藉一片的教室,顯然還沒能消化眼下的情境。
羅閣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怎麽睡到這兒來了……”
這時候,南舟剛剛醒。
他一邊醒神,一邊給江舫按揉他據說被枕麻了的腿。
齊天允和李銀航在忙着用空塑料袋清理殘跡。
“噢!”經過短暫的回憶,終于找回斷片前記憶的羅閣興奮地一揮拳頭,“我們是不是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了!”
齊天允也是一臉的喜氣洋洋:“這樣最好。今天晚上咱們再來一次……”
說着,他看向了江舫:“江舫,是吧?你的次數最少了,今天晚上你可以再來一趟,替你們隊裏的兩個隊友分擔分擔!”
江舫摁着大腿根部,唔了一聲,像是應下了。
齊天允拎起裝滿了的垃圾袋,抓起了放在桌上的鑰匙,自然地對羅閣說:“我們走吧!”
眼看着他們兩個出了403的門,李銀航也見到了希望,回頭笑說:“我們也走吧!”
南舟扶着江舫站起身來。
江舫往前跳了兩步,頸項處閃出一道細微的駁光。
南舟望向懸挂在江舫頸間的那串“第六感十字架”,眉尖輕輕一凝。
……這個道具,是他從誰身上拿過來的來着?
在南舟思考這個問題時,他已經扶着江舫走出了403。
齊天允反鎖了門,晃着鑰匙,搭着羅閣的肩膀,笑着走向外面豐沛的陽光。
而睡在階梯上的孫國境,在拉緊了窗簾的、漆黑無光的403教室,無知無覺,酣然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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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