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告白(22)

言輕慢慢後退。

雖然知道,  對于鬼來說物理上的距離等于沒有,賀硯寒完全可以瞬移到自己面前。

但人本能下的反應控制不了,會下意識逃避,  遠離,不去看,  似乎這樣就能安全。

“你躲什麽,  小可憐。”賀硯寒平靜道。

言輕低着頭,  慢吞吞後退,  慢吞吞說話:“你認錯人了,  我現在是牆腳一粒灰塵,  你是豬,  我根本不認識你。”

這個笑話并不好笑,但賀硯寒還是笑出了聲。

他聲音低沉,如情人的呢喃:“我好喜歡你啊。”

言輕:“嗯嗯!我也挺喜歡我自己。”

轉過去對着0126卻一臉絕望:“怎麽辦啊我的蛋?我能跑嗎?”

0126:“你跑不過啊親!你帶着他的戒指,  他随便就能定位到你。”

然後問題來了,他摘不下戒指。

言輕試探着問:“你是來幫我的,還是來抓走我的呀?”

賀硯寒一雙漆黑的瞳孔看着他,  沒有回答他的話,自說自話道:“你才離開半天,  我就想你了。”

言輕心想這鬼怎麽盡說一些讓人接不上的話呢,太沒有眼力見了,  沒看到自己在拖延時間嗎?

他一點點後退,  卻突然發現賀硯寒沒有朝他靠近的意思,于是就停了下來。

從一開始的驚詫中稍微清醒一點,  他意識到,如果賀硯寒想動他,恐怕早就動了,  哪裏還會看着他在這裏螃蟹似的慢吞吞後退。

他站定,試探道:“我想過去接一個人出院,你可以讓一讓嗎?”

他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都敢教鬼做事了。

賀硯寒沒有讓開,身後的燈光劇烈閃爍,終于忍受不住濃郁的鬼氣,徹底炸開。

“我只親過你一個人。”賀硯寒半個身軀隐沒在黑暗裏。

言輕頭皮發麻,他怎麽越說越像老情人重逢,好像他們真的有過一段似的,他聽着都快腳趾摳地了。

而且賀硯寒越平淡,他就感覺越危險,就像靜海上等待暴風雨似的。

他正想說話,突然斜地裏伸出兩只手,捂着他的嘴拉進了旁邊的門。

言輕被拉進了另一條走廊,巨大的“耳鼻喉科”挂在玻璃上,身後連接兩條走廊的門被緊緊鎖死。

“唔……你怎麽在這兒?”言輕捂住的嘴被放開,驚訝地發現居然是本該在病房裏躺着的季遠。

“噓。”季遠對他比了個手勢,壓低聲音:“先跟我下樓。”

季遠戴着的固定器被他拆了扔在一旁,言輕看了好幾眼,想說你要不要還是帶上?不過季遠讓他別說話,他只能閉着嘴,安靜下來後,他只能聽見自己清淺的呼吸。

季遠松開捂住他的嘴後,手自然下滑抓住了言輕的手,拉着他往前一路小跑。

言輕沒掙脫,他以為季遠着急帶他逃走,到嘴邊的“我自己能跟上”吞了回去。

轉過一個拐角的時候,季遠側頭看了一眼身後,似乎覺得比較安全了,才開口:“剛剛你在跟誰說話?”

言輕愣了愣,他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季遠倒是沒追問,他稍微一想就能排除很多情況,唯一的答案他輕而易舉就能知道:“那個死透了的賀硯寒?”

他說的絲毫不客氣,甚至語氣帶着譏諷。顯然是根本沒把死者放在眼裏。

言輕只好轉移話題:“你在怎麽跑出來了。”

季遠依舊抓着他沒松手:“因為你讓我小心,所以我就逃了出來。”

這句話的簡直前言不搭後語,但言輕忽略了莫名其妙的前一句,從後一句聽出來:“校花來了……?”

季遠鏡片後的眼睛始終冷淡:“對。”

他拉着言輕跑了好幾條走廊,幾乎在繞圈子,幾乎每次快走出這條走廊時,又折返回去繞另一條路。

折騰下來言輕很快沒力氣了,掙脫他的手扶着膝蓋喘氣:“不是……下樓……嗎?”

季遠也停下來,轉頭看向他,表情似乎有些愣怔。

言輕以為他沒聽清,又氣喘籲籲地問了一遍。

“言輕。”季遠低低地叫了他的名字,仿佛是在自言自語,“我走不出這一層。”

言輕呼吸一窒,他直起腰,漂亮的眼睛專注地看着季遠。

季遠聲音苦澀,念經一般:“我走不出去了。”

但是言輕本來還可以出去,是他強行把人拉到自己身邊,自私地不讓他離開,希望他和自己同生共死,他斷了言輕的生路。

言輕卻反過來給他鼓勁:“別喪氣,你想想前兩次都獨自躲過了,這次也可以。”

“實在跑不掉,我們還可以躲,躲到暴雨過去,太陽出來。”

轉過頭去問0126:“這個季節的暴雨是不是很快就會過去?”

0126為難道:“您現在在南方的城市,而且現在是梅雨季節。”

也就是連着下好幾天都有可能。

言輕溫和地說:“我以宿主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把這座城市改到撒哈拉沙漠裏。”

兩人對話的時候,左邊原本漆黑的科室突然開燈,亮堂的光照亮了一半走廊。言輕被光線刺地閉了閉眼。

等他再看過去的時候發現裏面居然有人,其中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背對着他,手裏拿着各種儀器像是在問診,言輕聽到他問了一句:“女士,您的眼睛和鼻子呢?”

他心下驟然一涼,定睛一看,醫生面前的哪裏有什麽女患者,而是一個穿着紅色衣服的東西,只有一雙慘白的腿露出工作臺。再一看,醫生也不是醫生,白大褂下面是空的,根本沒有人。

言輕彎下腰,将自己縮在陰影裏,躲在窗戶底下,剛剛燈亮起來的瞬間太晃眼,他居然都沒發現季遠什麽時候跑了。

言輕半天沒敢相信,自己被扔下了。

0126安撫他:“沒事,她沒看到你……旁邊有個手術室看到沒,你躺床上去,倒立的人看不到床上。”

言輕點點頭,忍辱負重地爬過去,沒發出一丁點動靜。

他小心翼翼轉動手術室的門把,他的運氣沒有爛到家,門沒有上鎖,他很順利地躲了進去,反手将門鎖上。

手術室裏只有一張床,言輕幾乎是剛躺上,就聽見門咔噠一聲,反扣的鎖居然打開了。

門嘎吱一聲打開,手術室裏一片安靜。

言輕躺在手術臺上,睜眼看着天花板,恍惚有一種自己正在被開刀的錯覺。

“我剛剛是被扔下了嗎?”言輕幽幽道。

0126:“我也不知道呢。”

言輕扭頭,看見了視野裏那雙青白色長滿屍斑的腿,校花找到了他,但沒完全找到,她的視線實在受限。

很快,她繞着手術臺走了一圈,就離開了手術室。

走後還把門帶上了。

言輕喃喃自語:“她好有素質啊。”

“……”

言輕半晌還躺在手術床上沒動,看着天花板發呆,0126在旁邊看他的表情,知道他可能受到的打擊很大。

“季遠是個很有理智的人。”0126說,“他永遠知道最優方案,并完美執行自己心中的最優,即使有時候看起來冷酷無情。”

“我知道,這是他的人設。”言輕點了點頭。

“所以,他心裏一直很清楚,只要你替他當了替死鬼,他就安全了。”

“啊……你是說,他用自殺威脅我,讓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替他死?”

0126想了想:“人心是變得很快的。他那時候,可能真的只是想你,想見到你,哪怕用自殺威脅你。”

但遇到了危險,他還是會執行最優方案。

言輕垂在窗邊的手被握住,賀硯寒站在他旁邊,微微俯身看向他。

“他并不能帶你逃離這個世界。”賀硯寒聲音溫柔下來,幾乎讓人無法分辨他是人是鬼。

言輕:“瞎說,我才不需要靠他。”

他從手術床上坐起來,由于太高了,他兩只腳只能在空中晃蕩。他坐這麽高,還只能堪堪比賀硯寒高一丁點。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賀硯寒兩只手撐在床邊,問他要不要下來。

言輕說要,但他一直撐着不讓他下去,也不知道問這個問題的意義是什麽。

賀硯寒又說我想親你,盯着他的嘴巴說他看到了裏面是粉的,舌尖是粉的,你平時是不是只吃草莓味的糖?

我也想在你嘴裏嘗一下。

言輕都抑郁了。他是留過紙條,說誰敢來找他誰就是豬,但也沒讓他總說一些豬話。

言輕:“你嘗個紅燒豬頭。”

他将面前這個特礙事的拂開,跳下床推開手術室,校花已經不在了。而且她也不敢在,她能找到手術室,卻只敢敷衍溜達一圈就走,只是因為賀硯寒鎮在這裏而已。

言輕出門又回來,一只腳伸出門卻沒有完全伸出,側着頭遲疑看向身後,也就是賀硯寒所在的方向。

似乎在糾結要不要叫他一起。

他沒想過要利用賀硯寒躲災,之前知道向他求助能保平安也躲着他走,現在只是單純覺得,人家剛當着面幫了自己,扭頭就走太無情了。

想了想,他取了個折中的辦法,只告訴他自己的目的地:“我等會兒要下樓。”

賀硯寒勾了勾嘴角:“嗯。”

言輕裝作不在意道:“之後我就回學校了。”

賀硯寒:“嗯。”

言輕裝模作樣地趕人:“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我還有很多事要忙的。”

說完,見賀硯寒半天沒有回複,他就當賀硯寒默認了,說了一句“再見”,關門離開了手術室。

0126:“你有什麽事要忙呀?不就是忙着逃命麽?”

言輕:“哎,我這些只是潛臺詞,客套話,情商高的人一聽就知道什麽意思,他能聽懂我在趕他離開。”

0126納悶道:“他也不一定情商高呀。”

正好言輕經過一個安全出口,推開門後幸運地發現裏面還亮着應急燈,可以通往上下兩層。安全出口的牆有滲水的痕跡,上下的白牆粉上刻有斑駁,被門外的燈光一照,還能看到一些角落裏灰撲撲的蜘蛛網。

太空曠了,走兩步就能聽到很明顯的回聲。安全門依靠彈簧關門,言輕松手以後發出刺耳的嘎吱聲。襯得整個空間更加寂靜。

雖然怕下樓遭遇鬼打牆,但言輕不能一直留在這,只有到下一層他才能想辦法離開醫院。

言輕對它說:“你還記得我玩招鬼游戲的時候怎麽說的嗎?”

“你說你是有婦之夫。”0126反應很快。

“我怕他把我抓去拜堂。”言輕壓低聲音,神神秘秘。

0126:“你不吃虧呀,拜完堂我們就走了,任務也完成了。”

言輕很生氣:“你覺得賀硯寒會穿女裝還是我穿女裝啊?我給你買條裙子試試?”

0126羞澀低頭:“其實我們系統都是無性別的,你喜歡我當女生我也可以。”

言輕:我不可以。

他下樓下的很着急,恨不得一步跨到底。應急燈沒有閃爍,但也依舊昏暗,言輕後知後覺發現安全通道裏比醫院要暗太多,也不知道哪裏更危險,如果他在這裏摔暈過去,大概明天屍體都涼了。

但也許是他身上還有賀硯寒的氣息,靈異事件并沒有找上他。

言輕來到下一層,悄悄打開一條門縫,明晃晃的光洩露出來,這一層大廳裏人來人往,護士和病患都在,他一下子仿佛回到了人間。他正高興呢,剛打算把門再拉開一點,這會兒更加看清大廳的情況,驚愕地發現這裏這麽多來來往往的人,居然所有人都沒有臉!

他露出頭的時候,大廳裏所有人都看了過來,無數張空白的臉形成一幅密集的畫面。

砰的一聲,他把門緊緊關上,冷汗一顆顆往外冒。

他強裝鎮定:“再下一層吧。”

0126:“好……”

再下一層,他悄悄打開一條門縫,正往外張望的時候,視野裏突然出現一條紅裙子。

言輕再次砰地把門甩上。

他覺得自己就像在開盲盒,開出什麽東西全看命,刺激地頭皮都麻了。

“你直接爬樓梯下去吧。”0126建議道。

言輕看着昏暗的樓梯,綠幽幽的應急燈,頭疼道:“我害怕。”

但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只好鼓起勇氣往下走。他需要爬二十多層,因此為了節約體力,他沒再往下跑。

每一層都有數字提示層數,如果他被困在了某一段樓梯,可以很快發現。

不過很快他發現危險來源并不是樓梯層數,而是他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多了很多腳步聲。

他一走,腳步聲也出現,他一停,那些腳步也停下。

言輕停了一會兒,突然飛快往下沖。身後的動靜也快了起來,似乎有好幾個人步履慌亂地跟上他。眼前就是某一層的出口,言輕甚至來不及看他到了第幾層,就慌亂地沖了進去,應急門砰的一下在身後關上。

他滿頭大汗地通過玻璃窗朝門裏看去,啞然地發現樓梯間裏空無一人。

醫院雖然本來是陰氣聚集之所,但今天仿佛所有怪事都被刺激活躍了起來。

“我真的能離開醫院嗎?”言輕愣愣地問。

0126不說話,它默默打開數據面板。

命運扭轉度65%。

一個不高不低的數值。

如果言輕能離開醫院,這個數值會急劇增加,70%,甚至80%。

相應的,劇情進度也會急劇升高。

“如果,季遠死在醫院裏。”它的聲音聽上去有那麽一絲無情,“那麽你就能平安離開。”

“同樣的,如果你死了,季遠也能平安離開。”

言輕呼出一口氣:“是一個經典的二選一問題。”

還不等他思考一個結果,他就在這一層一個病房門口,發現了滿臉是血的季遠。

季遠眼鏡碎了一半,露出一雙陰郁狹長的雙眼,他的側臉被玻璃劃爛了,有一條深可見骨的口子,言輕看到他的時候,他正用手背去擦臉上的血,然後随手擦在潔白的床單上。

見到言輕後,他驟然露出一個笑,牽動臉上的肌肉流出更多血。

“你也下來了啊。”他又擦了擦血,臉上挂着完美的笑,“見到你真高興。”

言輕沉默地後退一小步,低聲道:“我不太高興。”

季遠點點頭:“對,我知道,畢竟我也覺得自己剛剛挺混蛋的。畢竟只要你被抓住,我就安全了。”

“你知道麽?我現在腦子裏也在想,怎麽樣才能讓你失去行動力,只要把你綁在床上,我就能一個人逃出去,但你可能永遠都逃不出去了。”

他一頓,突然低聲道:“你現在是不是挺恨我,是我把你叫過來的。”

0126:“我們沖上去踢他一腳!”

言輕:“他太混蛋了!”

不過嘴上這麽說,他還是深谙自己戰五渣的特點,沒有沖上去真的打人。

別看季遠看似天天待在實驗室,連着兩次被校花推下樓還能躲過,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做過殺人埋屍的舉動。言輕不記得自己在哪裏看過,一些天才和兇犯之間的思維模式十分相近,也許現在季遠還能好好和他說話,等會兒就真的把他綁在床上了。

他沉默着退出病房,在季遠灼灼的目光下,扭頭離開。直到那道視線徹底感覺不到。

0126憂心忡忡道:“咱們趕緊離開吧,季遠看起來有點魔怔了。”

它怕季遠真的會對言輕痛下殺手。

言輕:“嗯,我去找電梯。”他抓緊時間,加快了速度。

手機再一次陷入沒有信號的境地,但言輕發現段丞的頭像還是亮着的,也許是因為段丞并不是真正的人了,他的電話現在只能打給死人。

想起段丞還對自己有那麽一點執念,對他告白過,還一次兩次放過自己,他實在沒辦法了,打算向他求助。

段丞果然很快回複了他。他讓言輕用醫院裏的床單掩蓋自己,從電梯下去,如果有人進來了就屏住呼吸,一直到安全的樓層。然後讓他在醫院等自己。

言輕現在只能相信他。

電梯慢吞吞地下來了,裏面空無一人,言輕站到了離門近一點的角落,直接按下一樓。

電梯門遲遲未關上。

言輕手心都汗濕了,他悄悄掀起被單一角,不斷按着關門鍵。

然而門就是紋絲不動,言輕把被單掀開,從下往上擡起眼睛。

視線裏出現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和血淋淋的臉。

季遠堵住了門,眼鏡被他摘了,他大概是有些近視,眯着眼睛探進來,臉上挂着假人似的笑,血順着他嘴角流下:“你要去哪?”

言輕看到電梯按鈕和顯示屏被一把消防斧劈爛,突然将床單罩到他臉上,将他用力撞開!

“言輕!”季遠用手死命想抓開被單,但因為動作過于粗暴沒有章法,導致他半天拿不掉。他又揚起聲音叫了一聲:“言輕!?”

言輕在那一瞬間看到的季遠,眼神破碎瘋狂,像一個真正的變态殺人魔。

言輕後退幾步,突然轉頭就跑!

季遠詭異地安靜了半分鐘,慢慢将被單從頭上掀開。

狹長的雙目看向天花板,微微閉眼:“左邊……跑了啊,安全出口和貨運電梯在一起,想先把我引入安全通道,再坐電梯下去。”

眼鏡僞裝的冷靜不再,現在這雙眸子中只透露着瘋狂。

“太疼了……”他低頭喃喃自語,一邊跌跌撞撞地走,抓着斧子在牆上留下扭曲的劈痕。

“脖子好疼啊。”他摸着自己脖子,扭了扭,骨頭不正常地凸起,“要斷了……”

他總覺得自己還有力氣,但他的脖子其實已經斷了。

混亂的思緒混淆了他的疼痛,甚至自己的影子上,他的頭已經歪曲成了九十度,他卻不知道。

“安全通道”幽幽的綠光已經近在咫尺,仿佛他眼睛裏的幽光。“言輕……”“言輕……”

吱呀——

安全通道的門緩緩阖上,走廊裏恢複了一片寂靜,言輕松了一口氣。

他從拐角處一個大花瓶後面爬出來,在季遠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按下了電梯。

此刻他祈禱着季遠能慢點發現他的小把戲。

電梯很快下來,整個過程只用了十秒不到,言輕側着頭傾聽樓道裏傳來的聲音,沒有動靜,他已經無暇去分辨季遠到底去了上層還是下層,總之是暫時被騙了過去。

電梯發出“叮”的一聲,還不等言輕松一口氣,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一只塗滿鮮血的手伸了出來!

他被抓進了電梯裏,那只手緊緊捂住他的嘴、鼻子,幾乎掩蓋住他大半張臉,另一只手扣在他後頸上,用力極大。

言輕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掐住他臉的那只手幾乎要讓他窒息。

季遠的狀态比他想象中恐怖,他的脖子已經有了不正常的歪曲,血從五官中流下,幾乎在他臉上織成細密的網,充血的眼球讓他看起來仿佛被邪魔附身。

季遠幾乎将他扣在懷裏,言輕幾乎要腿軟跪下,季遠用盡了力氣将他按在自己胸口,只讓他露出一雙驚恐的眼。

“又哭了啊,啧……”季遠被血糊住了眼睛,有些看不清言輕臉上的表情,湊到極近的地方才能看清,在言輕眼裏則是這副血淋淋的樣貌驟然放大,更加可怕。

“你……第一天住進宿舍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季遠晃了晃腦袋,維持清醒,然後放棄般抵在言輕頭頂:“你這雙眼睛真漂亮。”

漂亮到讓人忍不住去想,怎麽樣才能讓它淌下淚來。

想讓它染上其他更不堪的顏色。

言輕說不出話,瞪大了眼睛看他,極慢地搖頭。

“我還嘲笑其他兩個,連自己的……感情都管不好。”他喘了口氣,才接着說,“遲早有一天會在你身上吃虧。”

“結果我也吃虧了。”他抵在言輕頭頂,“別亂動……哈,我真沒想到自己的下場會是這樣。”

“我不想悶死你,別亂動。”

言輕去踢他,季遠吃痛,突然轉了個身,将他抵在電梯角落和自己中間,兩條腿也被他制住。

“噓……”季遠低聲在他耳邊說話,靠在他肩上,“別說話,讓我靠一會兒。”

如果他身上沒有血,如果此刻有人從外面進來,可能都會誤會這是一對情人在互訴愛意。

但其實言輕滿心都是恐懼。

“他、他的脖子……”言輕無措地看向0126,瞪大了雙眼:“他這個樣子,真的還能算活人嗎?”

0126已經掉到了地上,和他如出一轍的姿勢縮在牆角:“他還有呼吸的。就是、就是特別微弱,可能剛、剛出生的嬰兒都比他強一點。”

但季遠的力氣卻出奇的大,不然也不能将言輕禁锢地無法動彈。

他想說季遠回頭是岸,如果他敢殺自己,下次再來這個世界做任務你就完蛋了。

他還想說季遠,就算你不把我綁在床上,我也快要被你悶死了。

人在求生欲支配的情況下爆發力很強,言輕就踹了季遠好幾下,還差點掙脫,但在季遠兇狠地咬住他側頸後,言輕立刻就怕死地停止了所有掙紮。

季遠瘋了,真的瘋了。

雖然季遠看似兇狠,但牙齒碰在他軟肉上沒有用力,但森冷的牙齒依舊帶給他死亡的感覺,讓他瞬間放棄了所有反抗。

季遠舔了舔他脖子上的軟肉,突然詭異一笑,随着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他連拖帶抱地把言輕往外帶。

他的手中依舊握着那把消防斧,這讓他制住言輕的動作減緩了力氣,但也震懾着言輕,讓言輕掙紮都不敢太激烈,生怕他給自己來一斧子。

言輕能說話了,他罵他,讓他爬,還惡狠狠地威脅說自己成了鬼以後天天找他報仇,讓他以後都睡不了好覺!

季遠笑了笑,嘴角又恐怖地流出血:“好啊,我真高興你以後天天纏着我。”

“如果我半夜見不到你,我就去找道士,上天入海地把你抓回家。”

言輕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一時間居然無法分辨,這句話裏面也是包含着對他的喜歡的。

眼見前面出現了一扇熟悉的門,手術室三個字灰撲撲地擺在正上方,言輕掙紮地厲害起來,但大不過季遠的力氣。

手術室的大門仿佛被一陣風轟然吹開,一個虛實相間的人影站在幽深的手術室門口,微笑着看着兩人。

驚地言輕都忘記了掙紮。

賀硯寒等在這裏……他為什麽等在這裏?他為什麽會這樣笑?

季遠也明顯看到了他,但為什麽還把自己往手術室拽去?

一個匪夷所思且讓他驚慌的答案浮現在腦海裏,這個答案讓他認識到自己的所有掙紮可能都是無用的,說不清楚是絕望還是茫然,雖然他覺得兩種都沒有,他只是平靜了下來,于是突然間放棄了所有掙紮。

季遠将他推入手術室,撐在門口長長地喘氣,言輕則順勢跌入賀硯寒的懷抱。

眼見着季遠依舊在喃喃自語,眼見他勾起嘴角,誇張地笑出來。

“季遠,季遠……”言輕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麽,只是下意識的舉動罷了。

但季遠只對他露出一個冰冷的笑,緩慢但堅定地,把手術室的門關上了。

鎖芯落下,徹底封死了這道門。

言輕愣愣地看着前方。

季遠救了他,他快死了,但選擇自己去被校花殺死。

季遠又賣了他,和賀硯寒達成了交易,親自将他交到鬼的手上。

有一種……被人類拯救,又被人類背叛的感覺。

0126感嘆:“不愧是高智商型NPC,能在最優方案之外又找到一個更加冷酷的方案。”

0126:“這下,你永遠無法忘記他了。”

“而且也不會為他的死感到愧疚。”

言輕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眼角,眼淚已經幹了,他以為自己會哭,其實并沒有。

“是你讓他這麽做的?”言輕悶悶道,“他為什麽會這麽聽話啊?”

“因為。”賀硯寒吻了吻他的發梢,“是我用卑鄙的手段把你換來的啊,寶貝。”

作者有話要說:  全員惡人罷遼。我只想說寶貝快跑!(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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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