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兩分鐘後經理急匆匆趕來。

沒等沈可衍開口,吳冬冬率先義憤填膺地把服務員的罪行全部細數了一遍。

經理聽完連忙和兩人道歉,而後扯住服務員,呵斥道:“快跟顧客道歉!”

服務員頭一扭:“不道,憑什麽讓我跟這種人道歉,讓我向這種人低頭,我寧可不要這份工作!”

這裏的動靜吸引來了不少人,他們這桌四周沒多久就圍滿了人。

裏三層外三層的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雖然服務員的态度是有點不好,但是換我給這種人服務,也很難有好脾氣啊。”

“對啊,而且一般人怎麽會斤斤計較這些,只是差點撒到水,又不是已經撒到了。”

“大家都是消費者,怎麽就你事多?”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形式瞬間有了反轉。

方才服務員被經理罵的臉色還有幾分難看。見周圍的人都在幫他說話,頓時神氣起來,說話也有了底氣:“經理,這事真不是我的錯,你要是看了熱搜,也肯定不會讓我和這種人道歉。”

他說着,還拿出手機,打開熱搜給經理看。

沈可衍坐在一旁看着服務員的舉動,輕嗤了一聲::“你們每個人都在說‘這種人’,我倒是有點好奇。我是哪種人。”

“哪種人?”服務員輕蔑地看着沈可衍,“一個大男人裝柔弱已經夠惡心了,還背地裏做那些下賤手段,你覺得你是哪種人?”

“你看見了我裝柔弱?還是說你親眼看見的我做下三濫的手段?”沈可衍看着服務員。

那人的底氣少了兩分,但出口的語氣嚣張不減:“證據都明擺着了,不是眼瞎都看得出來,還用我親眼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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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證據。”沈可衍捏了一會下巴,忽地扭頭看圍觀群衆,“你們也相信那所謂的證據?”

吵鬧的四周因為沈可衍這一眼,忽地安靜了下來。

坐在那裏的人分明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朝他們看過來時唇角甚至還挂着點笑,可就是叫被他視線掃過的人背後發涼。

“不相信證據相信什麽!”一個人忽地出聲,“這麽錘的證據擺在面前了,你還能洗?”

這話像是給那些原本就把沈可衍定位到“這種人”去的人添了底氣,衆人頓時又你一言我一語起來。

“蒼蠅不叮無縫蛋,平白無故人家會冤枉你嗎?”

“我剛才可是看見你們學校整個論壇上都在罵你的,你不是那種人,怎麽會有那麽多人罵你?”

“就是,一個人罵你可能是那個人有問題,但一百個人罵你,那就絕對是你有問題。”

沈可衍點點頭,像是在認真聽取他們的話。

半晌後他開口:“好吧,既然你們那麽喜歡看證據。”

他說着,對吳冬冬伸出手:“手機給我一下。”

吳冬冬連忙把手機遞過去,他也不知道沈可衍要做什麽,但就是莫名信賴。

沈可衍從自己手機裏發了一張長圖到吳冬冬手機裏,而後打開吳冬冬的公衆平臺,用吳冬冬的賬號将那張圖發到了許伊森的評論底下。

做完這些他把手機還給吳冬冬,而後一臉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的模樣,重新拿起筷子,撈出了剛才放進鍋裏的肉。

他夾着肉仔細地在醬料裏沾了兩遍,而後送進嘴裏,吃下去後樂觀評價:“有點煮爛了。”

說着又把剩下的肉全部撈了上來,再重新倒了半盤進去。

周圍的人都是一臉懵逼。

他們不知道沈可衍做了什麽,就看到對方搗鼓了一陣手機,然後就旁若無人地吃起了飯。

根本就是在把他們當空氣!

有人不爽地要開口時,人群裏忽然爆發出一個聲音:“這是什麽?!”

衆人瞬間尋着看去,就見那人拿着手機,手機裏是一張長圖。

“有人根據這個人拍出來的刀傷程度順了時間線,說他的傷口是新傷,傷口成型的時間應該沒超過三個小時。”

“這裏還有,有人拍到了他下午去過小賣鋪買刀片,他付錢的時候手裏拿着的刀片和他劃傷拍出來的帶血刀片……是同一款!”

這個的話一出,衆人紛紛掏出手機,尋到了許伊森那條長文評論下面的長圖。

長圖從各方面詳細分析了兩者的對比和傷口,幾乎所有證據都指向是許伊森自己搗的鬼。

評論的長圖一下子被頂到了最頂端,衆人你看我我看你,看完的都去看沈可衍,個個眼神複雜。

偏偏當事人吃肉吃的比誰都淡定,他心情不錯地吃完剛下過的半盤肉,喝了兩口茶解膩,才又拿起手機。

對面的吳冬冬也在瘋狂看手機,雖然照片是他拍的,但他看得沒比其他人少多少震驚。

震驚地看完了長圖,吳冬冬正要跟沈可衍感嘆,忽地看到平臺裏出來一條推送。

他有關注林洛的公衆賬號,而且放的特別關心,所以對方發東西他那裏馬上會有提示。

吳冬冬當即點進沈可衍的公衆賬號,發現沈可衍新發的內容就一段語音,其他什麽都沒有。

他點開語音,沒來得及調手機的音量,語音瞬間超大聲地在店裏響起。

先是一個有些怯怯的男聲:“剛才你為什麽要打我?”

“你沒有幫我在馬哲課上簽到!”回答的人吼得大聲,聲音裏有明顯的怒意。

“那平時在寝室裏,你什麽事情都差遣我去做……”

“因為你好欺負。林洛,老子就是看你好欺負!一個替課簽到都辦不好,你活着還有什麽意義?!怎麽着,不服氣啊?不服氣有本事你打得過我啊,孬種!”

緊跟着是一陣打鬥的聲音,而後傳來桌腿在地上擦過的聲音和許伊森怒吼的聲音混着林洛道歉的聲音。

在場的人都是聽過沈可衍講話的,他們當然分的出來哪個是林洛的聲音。

一下子,許伊森發出來的所有圖片都有了解釋。

刀片是他自己買的,傷口是他自己劃的,腰上的淤青是在桌子上撞的,至于那手上被綁出來的紅色痕跡,那肯定也是他自己僞裝的。

剛才還叫嚣得厲害的衆人瞬間集體變啞巴,一個比一個說不出話來。

反觀沈可衍,已經相當閑适地吃完兩盤肉和半盤蝦滑。

他将最後一口蝦滑品嘗完,拿起紙巾擦幹淨嘴巴,轉身看衆人:“現在證據夠了嗎?”

衆人你推我我推你,誰都不願意回答。

好半晌才有一個人出聲:“誰能想到那傻逼那麽心機啊,假的做的跟真的似得。”

這個人的出聲仿佛幫所有人找到了合适的借口,陸陸續續又有人出聲。

“就是啊,這種人怎麽回事,糊弄人玩有意思嗎?”

“你也是,事情都出來那麽久了,你就不辯解一下嗎?”

“說的對,你自己也不說不是嗎?”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把責任推了個幹淨。

沈可衍輕笑:“我當時說,你們會信?”

又是一陣沉默。

沈可衍收回投在他們身上的視線,看向經理:“我想要安靜吃飯。”

經理連忙讓其他服務員把圍在這邊的客人都送回去。

衆人被沈可衍抹了面子,自然也不願意多留。

經理又跟沈可衍賠了幾句不是,打算趁亂趕緊把剛才亂說話的服務員拉走的時候,沈可衍已經率先開了口。

“等等。”他看向服務員,“你留下。”

經理臉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這位同學,這……”

“我不會無故刁難人,”沈可衍說,“但我也不是大慈大悲的菩薩,你冒犯了我,就必須給個一個道歉。”

服務員臉上也有幾分過不去,可态度卻沒剛才強硬了,他別扭了一會,很小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沈可衍自然不會就此放過他。

他看向服務員:“你覺得你這聲對不起,配得上你剛才對我的辱罵嗎?”

服務員漲紅着臉說不出話來。

“如果說不出真情實感的道歉,那就讓我對你做一遍剛才你對我做的事,潑水,辱罵,一件不能少。”

服務員聽到這話,瞬間氣急:“我有病啊,憑什麽白白挨你罵?”

沈可衍眼神一凜:“你也知道,那我又憑什麽,白白挨你罵?”

他這話瞬間堵得服務員一陣面紅耳赤。

服務員握緊拳頭,臉漲紅得都快要滴出血了,也始終擠不出“對不起”三個字。

經理見狀,推搡了他一把:“還不快點。”

這一把把服務員的脾氣推了出來,他甩開經理的手,沖着沈可衍喊:“不就是罵了你幾句嘛,矯情什麽!”

“矯情?”沈可衍輕笑了一聲,從座位上站起,“我給過你選擇的了。”

他說完,不等服務員反應,一把将人按在了座位上,而後端起剛才服務員拿來的水壺。

服務員見狀頓時吓白了臉,他試圖往後靠,被貼上了座椅的靠背都沒能躲開,他急得怒吼:“你幹什麽!”

沈可衍沒有回答他,而是松開了他。

與此同時,他另一只拿着水壺的一松,水壺“咣當”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水壺裏的水濺出,服務員躲閃不及,手背被濺到大半。

他頓時燙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怒罵着沈可衍要找冰水,卻被沈可衍再次按住,按回了座位上:“急什麽,你罵我的我還沒有還給你呢。”

服務員疼得整張臉都抽搐了起來:“你這人怎麽這樣,我剛才放水壺的時候水是濺出來了,可我撒到你了嗎!”

“我只是和你做了同樣的動作,我躲開了,是我的本事,你沒躲開,是你的問題。”

沈可衍說完,硬是按着服務員,一字一句把剛才服務員罵他的一字不落地全部都還了回去,才松開手放人。

服務員這會已經疼得顧不上其他,沒了鉗制就要往後廚跑,一旁的經理在這時忽地開口。

“不用去後廚了,衣服脫掉,你被解雇了。”

服務員動作一頓,不敢置信地看向經理:“憑什麽?”

“憑你對顧客的态度,你今天可以罵這個顧客,明天就有可能罵另外一個,我們店承擔不起這種風險。”

服務員的臉瞬間扭曲:“又不止我一個人罵了他,那麽多人罵了他!”

他說着看向四周。

然而原本還在看戲的衆人一見他擡頭,瞬間一個個不關己事地低下頭,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模樣。

“靠!”服務員氣急地喊了一句,大力地扯下衣服甩在了地上,想了想又往上踩了好幾腳。

他走出幾步,又不甘心地往回走,看向經理:“我在這打工怎麽也有半個月了,半個月的工資不給我結算嗎!”

經理從地上撿起髒了的工作服:“這件工作服是我們連鎖店定制的,價格要兩百塊錢,你最開始工作的時候,和財務透支過兩千塊錢的工資……”

服務員一聽這話,臉瞬間綠了。

這回都不用經理說,直接跑了。

經理和沈可衍二人又道了聲歉,并且承諾免費送上一份蝦滑,這才離開。

沒了人,吳冬冬的嘴頓時閑不住了:“小洛,你也太厲害了吧!”

“他們也沒有完全說錯。”沈可衍往清湯鍋裏下金針菇,“我的确做了什麽。”

“啊?”吳冬冬一臉茫然。

“許伊森手上的紅痕是我綁的,腰上的淤青也是我揍的。”沈可衍毫不猶豫地拆自己的臺。

“啊?”吳冬冬更愣了,“那……那個錄音?”

沈可衍停下筷子,臉上浮上一抹笑:“我後期剪輯的,真吧?”

吳冬冬頓時停下吃飯一臉緊張:“剪輯的?那萬一被人發現了怎麽辦?”

“不怎麽辦。我只發了音頻,沒有對這份音頻發表任何內容,剩下的所有內容,是其他人賦予的。”

沈可衍說着垂下眼眸,眼底浮上暗色,暗色裏滑過一抹諷刺:“很多人有時候并不在乎事情背後的真相,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可以讓他們堂而皇之并且不需要負責任地宣洩生活怒火的對象罷了。”

吳冬冬不明白沈可衍的話怎麽忽然就變得深奧了起來,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最後決定還是繼續吃飯比較妥當。

剛拿起筷子,他忽地瞥見不遠處的一抹身影。

吳冬冬拿筷子的手一頓。

沈可衍察覺到他的一場,看向他問:“怎麽了?”

他問完見吳冬冬還盯着,便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哪裏想他剛扭頭,吳冬冬猛地站起,大半個胖胖的身體傾過去擋住他的視線:“沒……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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