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沈可衍最後還是打開了睡前讀物,看了有小半個小時,意識朦朦胧胧起來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嗚咽的聲音。
斷斷續續的,時響時輕。
恰好這會外面風大,風劃過樹林的沙沙聲響個不停。
拉上了窗簾,晃動的樹影透過月色籠罩在房間裏反而更加吓人。
沈可衍的睡意睡覺沒了。
他在床上躺了快十分鐘,那嗚咽聲還是不止,甚至中間還混進了一兩聲輕嗝。
沈可衍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夜裏十二點多了。
藤白床鋪還是空着,看起來今晚不會再過來了。
這樣的認知讓沈可衍更加清醒了兩分。
反正閑着也睡不着了,先去解決一下噪音源頭吧。
他從床上起來,穿上鞋輕手輕腳地往外走去。
這兩天溫度下降得厲害,尤其夜裏冷得分外明顯,房間裏關着窗和門沒感覺太疼,一拉開門,沈可衍被走廊裏的冷風吹得渾身一抖。
他也沒回去拿外套,免得多餘的動作吵醒何恫,輕輕關上門以後,便朝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聲音是從不遠處的雜物間傳來的,沈可衍過去的時候,雜物間的門開了大約一掌寬的距離,從門口隐隐約約能看見個背影,長發飄飄,還穿着條白色長裙,吓人指數高達滿格。
沈可衍走過去,把門推開大了。
門發出的動靜吓得裏面的人渾身一抖,那人猛地轉過身來,一臉驚悚地看向沈可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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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後看清楚人,她臉上的驚悚才慢慢褪去。
“對不起,我是不是吵醒你了?”蘇欣然擦着眼淚哽咽開口。
沈可衍也沒跟她含蓄,直接了當地“嗯”了一聲。
蘇欣然的表情瞬間變得慌張起來,正擺着手要道歉,又聽到沈可衍說:“所以現在來解決一下根本問題,你大半夜在這哭的原因是什麽?”
蘇欣然一怔,沒想到沈可衍會這麽說。
她面上露出糾結,似乎要說,卻好像又不知道怎麽說。
“你只有這一次機會。”沈可衍被風吹得一陣冷,便雙手環到了胸前往小屋裏走了一步。
蘇欣然第一次見沈可衍就是當時的《離人》試鏡,沈可衍處理事情的果斷讓她印象十分深刻,因此她咬了咬牙,開口道:“我拿不出十五萬。”
“你為什麽要拿十五萬,”沈可衍看了他一眼,“王菁榭的項鏈是你拿的?”
“沒有!”蘇欣然有些激動地說了一句,說完意識到聲音太大了,才又放小了聲音,“我真的沒有拿她的項鏈,我沒有撒謊,我真的連她的項鏈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既然你沒有偷,為什麽要給她錢?”
“我找不到證明我自己的證據。”蘇欣然低下了頭,“她走了以後,的确誰也沒有來過房間,可我也真的沒拿,如果我不給她錢也證明不了我自己的話,我知道她的性子的,她真的要計較,接下來可能對拍攝都會有影響。”
沈可衍咀嚼着蘇欣然的話,半晌後開口:“假設王菁榭沒有撒謊,她的項鏈的确是在那一個小時裏丢的,那麽從現在開始,你仔細回憶那一個小時和那個小時前後時間段裏發生過的事情,事無巨細,每一件都要。”
蘇欣然聽着沈可衍的話,陷入了沉思:“那天中午吃完飯,我先回的房間,王菁榭隔了一個多小時才回來的,回來後她在衛生間待了大概半個小時,然後就走了。之後就是她回來,發現項鏈不見。”
“那半個小時她一直待在衛生間?這期間你在幹嘛?”
“對,我一直在床上和我的導師溝通我畢設的事情,所以我也沒太注意她。”蘇欣然說着,又小聲地補了一句,“我們倆不太說話。”
“她回來時和離開時有其他舉動?”
“沒有吧……”蘇欣然擰着眉細想,忽地她眼睛一亮,道,“她回來的時候好像是拿了她的化妝包進衛生間,走的時候把衛生間和房間裏的垃圾都帶走了。”
沈可衍想到下午看到的空了的垃圾桶:“你們兩個共用一個垃圾桶?”
“嗯,衛生間和房間都只有一個,我不太用,所以房間裏的垃圾桶放在她那裏。”
“那你那段時間裏在做什麽?”
“我一直在床上和導師聊畢設的事情,查畢設的資料,就中途去了一趟廁所。”蘇欣然說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道,“不過我去衛生間的時候,看衛生間有點積水,我就順帶把衛生間整個收拾了一下。”
“她會不會把項鏈放衛生間,我收拾的時候,不小心給扔了啊!”蘇欣然一時間氣都順了,眼底犯起了亮光。
“療養院的垃圾每三天運走一次,明天去外面的垃圾箱找找看,就算沒有,整個療養院來往就幾十個人,如果王菁榭沒有撒謊,不是你拿,那就一定是有誰拿,一個一個盤查過來,想要證明自己,總需要費點時間和力氣。”沈可衍說完,打了個哈欠。
蘇欣然小雞啄米一般點頭,看着沈可衍的眼神裏帶了點崇拜。
就在這時,外面忽地傳來東西被碰倒的聲音。
沈可衍反應迅速地轉身走出房間,就看到一個黑影朝樓上跑去。
他追了上去,剛跑到樓梯口,差點和人撞上。
沈可衍停下腳步,擡頭看見來人,一怔。
來人看見他,也是一怔。
樓梯口正好有一扇大窗戶,今晚無雲,夜裏借着月色能将站在面前人的衣服褶皺都看得清晰。
沈可衍認識藤白有小半個月了,這還是第一次見藤白穿西裝。
夜色下他一時也分不清藤白的西裝是什麽顏色,款式是十分普通的款式,可穿在藤白身上,被他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處的身材比例一襯,就好看得不行。
“你怎麽過來了?”沈可衍看着藤白,有點驚喜地問。
他說完這話,嗅了嗅,忽然嗅到一股酒氣。
不是啤酒不是白酒也不是紅酒,聞着帶點清香,有點梅子酒的味道,又好像不是。
沈可衍聞不出來,但能确定藤白的确喝酒了就是了。
“你喝酒了?”他問藤白。
藤白點頭:“剛和一個投資商吃飯,喝了點酒。”
“應酬到這麽遲這麽還過來這邊?”沈可衍念了一句。
畢竟這不是随便大馬路邊,是郊區的山腰上。
藤白沒有回答沈可衍的問題,而是反問:“你這麽晚怎麽會在這?”
沈可衍這才把剛才跑走那人想起來了:“你剛才上來的時候有看到什麽人跑下去嗎?”
“那估計是跑樓上去了。”沈可衍輕喃了一聲。
住院部這裏的樓梯都是做的兩側,從這一側上去完全可以從另一側下去,現在追過去估計也找不到人了。
沈可衍便沒再管,回答起藤白的問題:“我睡不着,聽到外面有人哭,就出來看一眼。”
“有人哭?”藤白看向沈可衍。
沈可衍點點頭,恰好這時候走廊盡頭一陣強風刮過,吹得沈可衍又是一哆嗦。
藤白眉頭微蹙,擡起手輕輕貼了貼沈可衍一邊暴露在空氣裏的胳膊,手裏的溫度冷得不像話。
沈可衍穿得還是夏天的睡衣,短褲短袖。
藤白發燙的掌心貼着沈可衍的胳膊輕輕搓了搓,正要開口,蘇欣然從裏面走出出來。
“林洛?”蘇欣然小聲地叫着。
沈可衍和藤白兩個人在樓梯口,正好被牆擋着,因此蘇欣然沒有看到兩人。
不一會,她走到樓梯口,看到沈可衍,剛松了口氣,忽然看到藤白,整個人瞬間拘謹了起來。
蘇欣然一共就見過藤白幾次,但幾乎每一次見藤白,她都有一種小麻雀站在鳳凰面前的局促感。
藤白只要站在那,就會給人一種高不可攀,叫人不敢靠近的感覺。
她剛這麽想着,一擡頭,忽然發現藤白在看他。
那眼神,蘇欣然說不清。
藤白平日裏就是一副清冷模樣,看人的眼神也幾乎不帶什麽溫度,這會同樣時冷,那冷卻冷得蘇欣然後背發麻,吓得她趕緊移開了視線。
這視線一移開,蘇欣然一不留神就看到了藤白搭在沈可衍手臂上的手。
她頓時又是一吓,腦袋一片空白着就開始解釋:“對不起,是我半夜哭不小心吵醒了林洛的,我先回去了,不打擾二位了。”
她本來想跟沈可衍道聲謝,一擡眸又撞上藤白冷冰冰的眼神,頓時吓得什麽都不敢說就跑了。
見蘇欣然走了,沈可衍也道:“我們回房間吧,這裏太冷了。”
藤白看了他一眼,問:“何恫來了?”
“那就先不去那兒了,我要洗澡,會吵醒他。對面樓單獨的房間已經收拾出來了,我去那裏。”
沈可衍聽到這話,怔了一下。
在這發怔的三秒裏,他感覺心頭似乎劃過了類似失落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好好捕捉,就聽見藤白又說:“你陪我過去?”
“好啊。”沈可衍的嘴巴反應得比腦子快。
快就快了,他也不打算收回:“先讓我回去加個外套吧,太冷了。”
他說完剛要走,藤白貼在他手臂上的手忽然一抓,拉住了他。
緊跟着藤白脫下了西裝外套,披到了沈可衍身上。
沈可衍全程沒反應過來,甚至還覺得藤白的外套有點好聞。
直到藤白又圈住他手腕拉着他往下走的時候,沈可衍才回過神來。
他回過神來的第一反應是,這給人披外套的活不是應該他對別人幹的嗎?
就算不是他幹,也不應該是藤白對他幹的。
他想着,看向藤白。
藤白走在他前面,脫了西裝外套後身上是一件白襯衫,脖子上還正經地系着領帶,連側面和背影都斯文幹淨得好看。
沈可衍本來想說不用外套的話,一下子全咽回了肚子裏。
不就是一件衣服嘛。
他穿穿好朋友的衣服,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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