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療養院外面是大片的樹林,左拐再往深處有點,有成排的大垃圾桶。
療養院裏産得垃圾一般堆放在這裏,每隔三天會有人上來收。
上一次垃圾是昨天早上收走的,所以昨天一整天和今天上午的垃圾都還堆在這邊。
歲汭走到垃圾桶旁邊,嫌棄地揮了揮,打開了第一個垃圾桶的蓋子。
他站着似乎心理建設了很久,才從口袋裏掏出很長的手套帶上,彎下腰開始将垃圾桶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掏出來。
翻完一整個垃圾桶,歲汭心情煩躁地罵了一句,踹了垃圾桶一腳打算開始翻第二個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老年人的聲音:“那邊,那邊那個男娃子你在幹什麽嘞!”
歲汭動作一頓,整個人慌了一瞬,很快恢複淡定,确認帽子口罩戴好了以後,看向正朝他走來的大爺:“大爺,我東西好像不小心給我丢了垃圾桶裏了。”
大爺看着六十上下,胖胖矮矮的,他奇怪地看了歲汭一眼,問:“啥東西啊?”
“一條項鏈。”歲汭說。
“項鏈。”大爺打量着歲汭,問,“你是給昨天那個吵吵鬧鬧一定要說別人偷了她項鏈那女娃子來找的?”
歲汭一聽這話,眼底閃過一道精光,連忙點頭:“是啊,大爺你收拾垃圾的時候有看到過嗎?”
“見過倒是見過,不知道是不是。”大爺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條很細的鑽石項鏈,“這東西我昨晚整理垃圾的時候看見的,本來都要扔了,後來想起來下午一直鬧那個女娃子,就又給拿出來了,我正想拿給那女娃子瞅瞅這是不是她的呢。”
歲汭接過項鏈,仔細觀察了一番,就确定下來這應該就是王菁榭丢的那條。
他雖然沒見過王菁榭的項鏈,但奢侈品他還是見過不少的,他手上這條看似普通的項鏈,價值至少在十萬往上。
歲汭把項鏈收起來,跟大爺道:“就是這條,大爺,謝謝你,你這個交給我吧,我拿去還給她。”
大爺擺擺手:“拿去吧,你告訴這女娃子以後心細點,別亂丢了東西就說別人偷的她,壞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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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汭連忙點頭答是道謝,送走了大爺,他才将項鏈塞進口袋裏。
剛要往回走,他忽地聽到身後一陣動靜。
歲汭迅速壓低帽子遮住臉轉身朝聲源跑去,過了拐角,卻是什麽也沒有看見。
他現在拐角處皺着眉頭看了半天,正打算放棄離開的時候,忽地聽到頭上有動靜。
他一擡頭,發現有個人正在不遠處的樹上慢慢挪動着,并且這人他還熟的很。
猶豫了兩秒,歲汭沒有離開,而是朝樹上那人走去:“臨城擇,你在樹上……”
他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見臨城擇跟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而後往前指了指。
歲汭順着他指的地方看過去,前方樹枝上縮着的一只白貓。
白貓身上的毛髒髒的,前面的小山竹似乎被樹枝劃破了,遠遠看過去有一小片紅。
臨城擇一邊靠近,一邊輕聲逗弄着小貓,費了不少勁兒,終于将貓從樹枝上抱了下來,而後他也動作娴熟地從樹上跳下。
白貓似乎被吓得不輕,被臨城擇抱住後,就一直老老實實地縮在臨城擇的懷裏。
臨城擇抱着貓就要往療養院裏面走,歲汭見狀,連忙追上他笑着道:“我知道醫務室在哪,我陪你去吧。”
臨城擇沒有應聲,就抱着小貓一路往前走。
歲汭早就習慣了他這個臭脾氣,又走了兩步路,他才開口:“你剛才看到什麽了嗎?”
臨城擇停下腳步,看他一眼,問:“什麽?”
歲汭上下打量着他的表情,看不出來什麽端倪以後,他才又道:“沒什麽。”
他說完,陪着臨城擇到了醫務室門口後,就急匆匆離開了。
下午沒再繼續劇本圍讀,導演和場景老師挨個挨個房間說過去,吩咐演員一些細節。
晚上吃了飯,又是導演最愛的助興節目。
沈可衍本來就不愛參加這些,被拉着參加了兩晚,實在參加不動了,吃完飯就一個人溜回了房間。
秋天好像要來了,五點多天就已經開始暗了,沈可衍上樓的時候,樓下庭院裏的燈都亮了。
今晚過去,明晚所有住在病房的人就需要把東西都收拾到員工宿舍那棟樓裏去了,以後拍戲期間,都會住在那邊。
沈可衍在房間裏收拾了小半個小時,然後進衛生間洗澡。
吹完頭出來已經快要八點,樓下庭院裏的人還鬧得正開心,房間裏空蕩蕩的就他一個人。
沈可衍以前很喜歡獨處的時間,因為獨處時間他可以做所有他想做的事情,并且他享受獨處的安靜和閑适。
可今天,在他打開電腦挑選了一部自己喜歡看的電影,并且開始看的三十分鐘裏,他的腦袋至少往藤白的床位看了五次。
在他的腦袋第六次轉向藤白的床位時,他暫停了電影,就那麽盯着藤白的床位出神。
藤白說他今晚會回來,但是好像沒有說會來這邊住。
他還要把藤白昨晚借給他的睡衣還給藤白。
如果藤白回來的話,他要過去那邊還睡衣嗎?
沈可衍盯着藤白那張床,腦袋裏正亂七八糟地想着,忽地門被打開。
他一驚,看向門口,發現進來的是何恫。
何恫這兩天和沈可衍熟絡不少,他進來時看到沈可衍的表情變化,忍不住打趣:“看到進來的是我這麽失落嗎?”
沈可衍疑惑看他。
何恫指了指自己的臉:“表情都寫臉上呢,恨不得讓我倒帶出去,換個人再進來,你期待誰進來?”
沈可衍沒有答應,半晌後他搖搖頭,矢口否認:“沒誰。”
何恫也沒有興趣打探他人私事,見沈可衍不想說,便沒有再問,拿了衣服就進到了浴室。
等何恫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沈可衍正在看着電腦屏幕……發呆。
沈可衍的電腦屏幕上,電影已經放了一個鐘頭了,平時這種時候,他已經在看的過程中對電影進行了全方位剖析,可今天,他連故事在講什麽都串不起來。
放在床上桌桌角的手機抖動了一下,沈可衍順手摸過,看了眼,有些渙散的瞳孔瞬間聚焦了起來。
【我帶了螃蟹回來,要過來吃嗎?】
沈可衍眼睛還盯着手機,人已經從床上起來了,他關掉電影關掉電腦,套上外套穿上鞋,拿上今天洗好晾幹的藤白的睡衣,剛往外走了兩步,卻又停下腳步,低頭給藤白回消息。
【得看看它們長得好吃不好吃。】
他回完的時候,何恫正好吹完頭發,一扭頭見他一副要出門的架勢,順口問了句:“去哪?”
“去蹭飯。”沈可衍說完跟他揮了揮手,出了門。
何恫看着被關上的門,沒來得及出口的話一點一點蹦了出來:“可是……樓下散了啊。”
沈可衍還在下樓梯的時候,藤白那邊已經發過來了照片,兩只比成年男人手掌還要再大上一些的黃燦燦的螃蟹正安靜地躺在盤子裏。
沈可衍客觀且實在地評價:
【看在它們長得很美味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讓我的肚子給它們一個家吧。】
【好。】
藤白那邊回得很快。
沈可衍正打算收起手機出樓的時候,手機又抖了一下,他低頭看,就看到藤白又發來一句。
【螃蟹說謝謝你。】
沈可衍腳步一頓,低着頭将那句來來回回看了三遍,腦子裏閃過藤白發這句話認真的樣子,沒忍住笑。
他一邊笑一邊收起手機,出門了迎上風,嘴裏含着笑的話散進了風中:“可愛死了。”
沈可衍過去的時候,藤白房間的門開了條小縫,他推門進去,客廳裏比昨天多了張桌子,桌子旁擺了兩張鋪着軟墊的椅子。
藤白坐在面對門的那張椅子上,聽到門口的響動,他擡起頭,朝沈可衍看去。
沈可衍進門後發現門口擺了雙新的拖鞋,他帶上門換上拖鞋,走到藤白旁邊,擡了擡手上的衣服。
“放沙發上就行。”藤白說着,拿起了桌子上的手套戴上。
沈可衍放完衣服,回去到藤白對面坐下的時候,發現藤白正戴着手套在剝螃蟹殼。
沈可衍看了一圈桌子,發現桌子上幹幹淨淨,再沒有第二雙手套。
他擡眸看向藤白,笑問道:“不是說請我吃嗎?”
“嗯。”藤白剝蟹殼剝得認真,“容易髒手,我剝給你。”
沈可衍聽到藤白的話怔了有一會。
上一次有人剝東西給他吃還是他八歲前,他媽剝給他吃的。
他垂下眼眸,看藤白剝蟹殼的手。
他看到藤白骨節分明的手輕巧地剝開蟹殼,而後拿過勺子耐心的将蟹殼裏的蟹黃挑進碗裏,再拿專門的剪子将螃蟹從中間剪開,讓中間的蟹黃流進碗裏以後,再半只半只地将裏面的肉處理出來。
手套就是很普通的透明塑料手套,蟹黃沾到手套上,就像是沾到藤白細白的手指上。
沈可衍的喉頭上下動了動,他一時間竟然分辨不出來是螃蟹看着好吃還是藤白的手看着好吃。
就在他盯得認真的時候,藤白忽然很輕聲地開口:“今天薄柯海來過了?”
沈可衍的思緒被從蟹黃和藤白的手裏拉出來一點,他點頭:“嗯,來過。”
“給大家帶了早餐?”藤白又似漫不經心地問。
“嗯。”沈可衍繼續點頭。
藤白處理好螃蟹中間的肉,再一次拿過剪刀,細心地剪開螃蟹腿,剪刀的聲音削弱了他再次開口的聲音:“你吃了?”
沈可衍聽見了,他繼續回答:“沒有,我吃的你給我留的早餐。”
藤白的動作頓了一下,長睫毛扇動了一下,才又繼續動作起來。
他處理完一邊的螃蟹腿,重新開始剪另一邊的時候,又開口:“薄柯海送你禮物了?”
沈可衍一下子被四連問,終于感覺到了一些不尋常,他勉強收回落在藤白手上的視線,看向對方:“嗯,我沒收。”
藤白沒擡眸,他剪完螃蟹腿,一點一點将肉挖出來,又問:“不喜歡?”
沈可衍看着藤白的眼底浮上一點笑:“嗯。”
藤白處理完一只螃蟹,這才擡頭看沈可衍。
忽然撞到沈可衍眼底的笑,他愣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表情,還挺認真地看着沈可衍:“那你喜歡什麽?”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逐漸擴大,他看着藤白認真的表情,沒忍住起了逗弄的心。
他回答藤白:“我喜歡星星。”
“星星?”藤白似乎挺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沈可衍唇角的幅度不斷上揚,他看着藤白認真的模樣,手拄到桌子上撐住腦袋,從下往上看藤白。
他對藤白眨眨眼睛,說:“是啊,那天晚上你摘給我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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