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藤白親沈可衍的親法也跟往日裏不太一樣,摻了點角色該有的怒意和蠻橫。

他親了好一陣,才放開沈可衍,而後“怒氣沖沖”地警告了沈可衍一句,就要走。

然而他明明已經離遠了兩步,忽然又走回來,摟着沈可衍又細細碎碎地親了他一陣,才把人放開離開。

房間裏安靜了好一會,沈可衍才摘下蒙着眼睛的布。

他被藤白幼稚得有點想笑,又沒有辦法。

等沈可衍在屋子裏緩了一會,出去回到拍攝場地的時候,藤白已經開始了下一輪的拍攝。

鏡頭前的人一臉正經模樣,怎麽看都不像是剛跑出來做過壞事的人。

傍晚的時候雨開始變大,原本灰蒙蒙的天也徹底暗了下來,原本計劃在室外拍的夜戲就改成了室內。

沈可衍和藤白本身夜裏都沒有戲份,調整過後,沈可衍夜裏加了幾場戲。

藤白晚飯沒在劇組裏吃,他拍完下午最後一場戲,就下山處理事情去了。

沈可衍夜裏拍完戲九點多,回到宿舍的時候,看到藤白房間還是暗着的。

他回到自己房間,拿了睡衣進浴室。

夜裏的雨不比傍晚那陣小,沈可衍今早出門時開了一小半浴室裏的窗,這會浴室的地被雨淋濕了大半,空氣裏透着幾分澀骨的冷意。

他進到浴室裏關了窗,又把浴室的暖燈全部打開以後,才站到暖燈下開始脫衣服。

他把口袋裏的手機拿出來放到洗漱臺上,而後脫了衣服将衣服放到裝髒衣服的木桶裏,轉身往淋浴的地方走。

劇組的房間不小,浴室也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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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右手邊是洗衣機,再往裏走一點,是鏡子和洗漱臺,最裏面淋浴的區域被一扇玻璃門隔開。

沈可衍往淋浴區域走的時候,路過洗漱臺,餘光掃了眼鏡子,忽地腳步蹲住。

他轉身仔細看了眼鏡子,很快就低下頭看向朝向鏡子那一面的肩膀。

暖燈下白皙的肩頭上突兀得印着五個發青的印記,接近鎖骨的位置四個,肩後一個。

不用怎麽分辨,就能認出來是被人大力捏過之後留下的淤青。

沈可衍盯着肩上的淤青,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今天捏過他肩膀的就只有臨城擇,可他完全沒有感覺到臨城擇當時捏得有用力到會捏出淤青的地步。

他皺眉盯着肩頭的淤青半晌後,擡起手在那淤青上按了按,不是很疼,只有一點點麻麻的感覺。

他又垂眸,看了眼腿上因為淤血推開後看起來更加可怖的淤青。

宿舍樓到底是幾十年的老樓,哪怕翻修過,整棟樓也比較老舊了。

浴室一直有些透風,平日裏不顯,這種刮着大風的陰雨天就格外明顯。

沈可衍站在鏡子前冷得下意識抖了一下,但他卻沒有要動的意思,就那麽站着。

直到放在洗漱臺上的手機響了一聲,才把沈可衍飄遠的神思扯了回來。

他的視線移開,落到了手機上,看清楚了發消息的人以後,緊皺的眉頭才稍微舒展開兩分。

他拿過洗漱臺上的手機,解開了鎖屏,看清楚了藤白發過來的消息。

【吃夜宵嗎?】

明天早上第一場就是他的戲,因此沈可衍回了句“不吃”。

那邊很快又回過來消息。

【好,我現在回去。】

消息發過來之後隔了一小會,又跳進來一條。

【你在幹什麽?】

沈可衍看着剛進來的消息,唇角上挑了兩分,回複:【準備洗澡。】

他這條發過去,隔了一會才看到聊天框上面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中】。

沈可衍握着手機,食指在手機背面上敲了兩下,在藤白輸入過來之前,又發了一句過去。

【剛脫完衣服。】

這話一發過去,手機上面的輸入中提示瞬間沒了。

過了好一會,提示才又出現,但很快又沒了。

就這樣循環往複了不知道多少遍,藤白這一條消息始終沒有發過來。

沈可衍忍不住笑了半晌,才又發過去一句:【我進去洗了。】

這一次藤白回得挺快,回過來一個“好”字。

沈可衍見狀才放下手機,進到了淋浴的區域。

臨海市每值換季就愛下雨,一下總是要斷斷續續下好久。

雨一旦下完,秋天就真的來了。

雨天本來就冷,山上要比其他地方更加森冷上幾分。

雨連下了三天,才終于迎來兩天的放晴。

天氣放晴的第二天,梁導領着整個劇組下了山。

《離人》有一段戲份是在校園裏拍攝的,那段戲份比較靠後,是電影大約四分之三位置的戲。

彼時男主被查出來病情惡化,剩下最多三個月的時間,那時候病房三人已經成了摯友,男主也好不容易追到了女主,不料上天竟然給幾個人開了如此大的玩笑。

确診以後,幾個人的心情就一直處于極度低落的狀态,倒是木淮橙反過來活躍氣氛,想要大家開心起來。

他嘗試了一個星期,發現效果不佳,于是提議,要在離開前讓大家陪他完成一系列願望清單。

其中第一項,就是再回一次高中。

木淮橙的病是後天突發的,就在他高考的那一天,他發病暈倒在了考場上。

因此在他的記憶裏,停留在生命裏最有活力最無拘無束的年月,就是高中。

幾人聽到木淮橙的要求,當然不會不答應。

于是他們費勁功夫,找到了木淮橙曾經就讀的高中和他的高中班主任,得到了一天讓他們重返校園重新做一次學生的機會。

這場戲本來應該在深冬拍,但因為最近正好臨海一中要舉辦游園會,天氣又比較冷,劇組跟學校協商過後,便在一中游園會的第二天進到學校拍攝。

一中的校服是黑白相間的。

夏天的是白衣黑褲,秋天的外套以白色為底,袖子上和衣服正面有黑色條紋,褲子是稍微厚實一些的黑褲,冬天的校服就是加絨的秋季校服外套和加絨的黑色褲子。

因為演的時間是深冬,梁導便和學校借了五套秋季和冬季的校服。

學校裏一般全年都要求穿校服,因此冬天學生最常見的穿法,就是在冬季校服外套裏面套秋季校服外套,保暖又方便。

沈可衍換上校服的時候,忽然有些恍惚。

他以前高中的校服也是黑白的,高中那三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他至少有三百天是穿着學校的校服度過的。

倒不是他有多喜歡校服,純粹是沒錢也舍不得花錢買其他衣服穿。

他一直以為那段時間已經在記憶裏被塵土掩蓋,現在回想起來一翻,發現還新得可以把每一個細節都揪出來細講。

不過也沒什麽可講罷了,那是他活得最累的三年,讀書、打工,還要時不時替他爸收拾爛攤子,真要講那三年有哪點好,比較欣慰的大概只有睡眠質量了。

成年後他常年難以入眠,那三年卻幾乎沾枕就睡。

沈可衍穿着校服外套發愣了好半晌,還是被藤白叫了一句,才回過神來。

他回神時發現臨時更衣室裏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場務在外面吆喝着讓大家去第一教學樓高一(6)班的教室。

學校的戲份一共分兩個場次,第一個場次在教室裏拍攝,拍的是上課。

林糕幾個人找齊了木淮橙曾經的任課老師,希望幾個老師能給木淮橙上他曾經來到這所高中時上的第一課。

他們希望木淮橙的人生永遠都在開始,永遠都走不到結束。

另外一個場次拍的是學校操場和操場後面的小樹林,這裏會有一場不算打鬥戲的打鬥戲。

幾個人陪木淮橙上完課以後,趁着下午時分在校園裏散步,不料散步到操場的時候,目睹了操場後面小樹林裏的一場霸淩。

正義的木淮橙第一個沖上去阻止,哪裏想其中有個學生帶了刀,幾個人打在一起的時候,林糕的腿不小心被刺傷,進了醫院。

早上先拍的是教室裏的戲份。

梁導就地取材,直接找了一個高一班級的學生和老師做群演。

五個人的座位被安排在教室靠窗的後排。

女一和女二坐在靠窗倒數第三排,木淮橙和林糕坐到了靠窗倒數二排。

夏冶一個人坐在靠窗的最後一排。

拍攝開始前,梁導在講臺上和需要入境的老師講着一些拍攝需要注意的大體事項。

何恫和蘇欣然都坐的靠裏桌,這會蘇欣然正轉過身,和何恫認真對着兩個人接下來需要的互動戲。

沈可衍原本正認真聽着兩個人關于戲份的讨論和剖析,忽地凳子被輕踢了。

他一怔,轉過身看向坐在他身後的藤白。

藤白這個行走的衣架,一身最普通不過的校服,穿到他身上都平白添了幾分貴氣。

明明二十多快要三十的人,穿着一身校服卻真的像個青春期的學生。

沈可衍轉回身看了他一眼,回敬得推了藤白的桌子一下。

他看到藤白的眼底浮上很淺的笑意,而後那人伸出手,忽然輕拉了一下沈可衍搭在他桌子上的袖子。

沈可衍面露疑惑地看他,就聽見藤白小聲對他說:“好看。”

他反應了兩秒,擡眸看着藤白,眼底漸漸浮上笑意,卻半晌沒有說話。

很快梁導喊開始的聲音響起,他才勾了勾唇對藤白小聲說了句“你也不賴”,而後轉回了身。

第一場戲拍的是講臺上的老師和全班。

緊跟着會有一個後面五人的特寫,先是男主拍了拍女主的肩膀,然後是林糕晃着凳子轉回頭和後座的夏冶說悄悄話。

鏡頭拉近,輪到沈可衍的戲份。

他腳一勾桌腿,十分熟練得颠了一下凳子,整個人往後仰,扭頭去看後桌的人。

今天早上的陽光很好,空氣裏泛着點冷意,太陽光灑在人身上就格外暖洋洋的。

沈可衍一扭頭,正好看到半束光打在藤白的臉上。

後座的少年戴着古板的眼鏡,擡頭僵着他那副古板的臉看他。

沈可衍和眼鏡背後的那雙淺色的眼睛對上,忽地整個人恍惚了一下。

這裏他應該開口叫“夏冶”。

可沈可衍看着藤白,一張開嘴,“班長”兩個字就自己從嘴巴裏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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