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再一次的算計

賈琏為什麽那麽仇視王子騰, 三皇子和北靜王也不是那麽想知道，他們只需要關心賈琏的誠意即可，賈琏給出他的底牌, 算是想兩只腳都踏進三皇子的大船。

這等沒由來的投靠, 三皇子怎能不有所介懷，畢竟時風如此, 他三皇子如今還未顯露出一絲峥嵘來, 像王子騰這樣的高官, 連看都不會把他看在眼底。

北靜王并不在意賈琏的心思, 他會納迎春為側妃, 賈琏他想跑其他船上去，也是麻煩得很。

不知不覺，北靜王突然覺得，他跟賈琏的來往實在過于密切，不僅官場上的勾搭，連私底下的生意都清清楚楚，別的不說，賈琏賺銀子的本事是可以的。

即便做不了忠臣, 做個能吏也好哇, 總比無人幫襯得好。

得到了王子騰的人脈消息, 北靜王當然沒想過要一舉打壓他, 聖上還等着用他呢，不過倒是可以利用他，來攪亂太子的布局。

宋家已有個七皇子徒涵, 如今被老三□□得嚣張跋扈，後還有老五徒沐這個身處工部的郡王，再加上個年紀尚小頗得聖寵的十七皇子徒柒，太子會被逼得很慘吧。

如今七皇子身後的宋氏已籠絡不少朝中重臣，尤其是閩南一派的官員，大多跟随他們，徒溪幫着七皇子把戶部的差事辦得妥妥當當，七皇子在聖上那兒越來越得臉。

還有徒沐這個德郡王，長得骁勇內裏卻是精細，工部的差事同樣辦得妥帖，隐隐能把太子的人手從工部排除得幹幹淨淨，他正妃是敏親王的嫡長女，在皇室祖宗裏頭很有臉面。

而十七皇子徒柒就更加了，倘若有王子騰的助力，再加上甄家在江南的地位，一顆新星冉冉而起，威脅力大漲啊。

太子手頭如今只剩下一個吏部和禮部，聖上還一直防着他，他在東宮一舉一動都會受人牽制，是時候該挑撥他們父子的感情了。

即便又再深厚的感情，對權勢和皇位而言，都是過眼雲煙，若是太子沒法讓聖上消除懷疑，那他的未來也不見得光明。

北靜王悠閑自在得端坐家中，悠然得算計着下一步的行動，他對聖上已經沒多少父子情了。

旁人只說他是四王八公裏身份最尊貴的，可都改了姓了，哪還算得上皇家人！哪裏還是個皇子。

頗感心力交瘁的賈老太太吩咐完王氏，便指派人暗地裏去十七皇子府上送信。

王子騰一直盯着賈府，又有王氏暗通消息，賈老太太的人最終是帶着榮國府和王家的信，一起進得十七皇子府，幾乎沒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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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另投他人的事，王子騰當然不想讓人知道，所以他不動讓王氏動才更為妥帖。

榮國府沉寂快大半年了，關注的人會比盯着王府的人少太多。

但是，王子騰忘了還有個賈琏在榮國府，王熙鳳管着家，府上進出什麽人她最清楚，老太太一動她就得了消息，後頭是看着人進得十七皇子府。

信，她是沒看到，但只要有人見到王子騰出手便好。

太子旗下想讓自個女兒做太子妃的人多了去了，多少人不滿賈元春上位，說到底賈元春也不過是個五品小官的女兒，若不是背靠榮國府和王子騰，她算個什麽，連給他們這些人提鞋都不配，更不用說壓在他們女兒頭上了。

有人不服氣，自然會提出異議，讓太子小心防備王子騰，說得多了太子多少得有所顧忌。

賈琏知道賈珍一早就投靠了太子殿下，正愁沒法子給人效忠呢，這件揭穿王子騰的事，便交給他去辦了，也正好讓寧國府跟王子騰徹底背道而馳。

沒有寧國府的阻礙，他賈琏在賈家的話語權會提升不少，老太太還想拉着寧國府一起投靠王子騰，怕是不成了。

賈家最顯赫的兩房背道而馳，族中就不會擰成一股，他賈琏想對付王子騰的難度，就會大大降低。

最怕的，就是整個賈家跟他賈琏站在對立，身邊的人想陷害他賈琏，真的無比簡單。

就說老太太吧，即便他捏着老太太最大的把柄，可他也不敢多說，老太太要他死，只要說他不孝，順道讓族中所有人佐證，那他就是不孝，這也是他為何一直隐忍的原因。

如今的他還尚小，不過小打小鬧，老太太不至于要下死手。

元春的事，他真不敢說主謀是他，不然老太太能活撕了他。

這一票搞定，惜春也能脫離苦海了，賈珍不可能會讓惜春去給王子騰做臉，迎春可以攀上北靜王，他未必不會想讓惜春也攀上大人物。

賈珍這個人心思簡單，要算計他做成這件事很容易，寧榮二府從來沒真正分開過，府上丫頭婆子們都住在一道，只需要讓底下丫頭議論些個，賈珍他根本不會想這話是從那兒傳出來的，只會欣喜自個的機會終于到了。

有打算幫太子鑒別王子騰的忠心，他就勢必會跟太子的親信聯絡，到時候一同逮着王子騰的所作所為，太子絕不會再信王子騰，甚至會讓王子騰焦頭爛額。

他賈琏是個小人物，不需要王子騰多加費神，但得罪了一國的太子，王子騰還有空關注他賈琏？

有賈琏和王熙鳳的幫忙，賈珍想不立功都難，賈琏甚至讓丫頭們傳話，引焦大到賈珍身邊，幫他盯着王家人的動作。

以目前寧國府下人的德行，想看透王子騰的暗手，怕是不能夠的，唯有焦大有這個能耐。

這個焦大好歹跟着寧國公戰場厮殺半輩子，即便如今年紀有些大了，也比寧國府其他下人更懂得跟蹤和盯梢，再加上太子的那些親信，王子騰想做的天衣無縫還是蠻難的，畢竟誰也不是蠢物。

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焦大在十七皇子府外到處尋找，終于給賈珍找到個視野開闊容易盯梢的位置，等寧國府的下人來報，賈母終于有所行動了，當即就安排人去尋來一早就打通關系的太子幕僚。

如此一來，王子騰另投他人的消息，瞞不住的！

太子旗下的人更是氣憤難擋！多少人因為王子騰的緣故，讓自個女兒成了太子妾室，這輩子怕都與太子妃無緣了，而偏偏王子騰并不珍惜，轉眼就跟了旁人。

尤其這個旁人也是競争皇位的得力人選，十七皇子徒柒有甄家幫忙，江南世家出身的人才，他麾下極多，曾經年紀尚小，如今又有王子騰這個長軍權的人物幫襯，太子的處境又艱難上幾分。

是故，這些人如何能讓王子騰安生，還不可勁趁着王子騰還未站穩腳跟狠狠得算計。

原先元春的事還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如今這是真是王家的催命符了，王子騰若是沒法撐住，別說算計林家了，連自個都保不住。

而這一切，賈珍知道，自然不會跟王子騰再過于親密，他揭穿了王子騰的面目，在太子那兒多少立了點功，回到府上又是悠然自得過着自個的小日子。

等賈蓉長大，那位進了寧國府，他賈珍就能高枕無憂得玩樂了。

而這一切，十七皇子不知情，面對王子騰和賈家的投靠，他當然不會拒絕，朝堂之上關于元春的事，慢慢便被平息下去，看着朝堂上各派似乎沒什麽變化，實則內裏洶湧。

賈老太太得到十七皇子府的消息，再打聽到外頭風聲已過，總算是安心下來，準備着手做她給十七皇子承諾的事情。

也即是說，她要開始對付林家了。

賈敏是她最疼愛的女兒的确沒錯，但相比榮國府，她的地位就不值一提，她自個不會動手，王氏她願意蹦跶，就讓她去辦，回頭她還能做個好人，再算計林家的積蓄。

林如海做巡鹽禦史也有近十年了，江南的鹽稅被他多收了近三成，甄家說他自個也收了不少孝敬，口袋裏同樣塞得滿滿的，就看敏兒這幾年愈發豪奢得節禮，便知林家如何是何等富貴。

她賈家公中只剩下三十萬兩若能再添上林家的財富，就能讓她的寶玉都衣食無憂。

林家的後代只有一個庶子和她外孫女黛玉，除掉那個庶子，林家的一切便都是她賈家的了。

老太太默許了，王氏動手也極快，賈敏是個才女不錯，可管家的手段遠不如她們王家人。

曾經她入府不久，就能在賈敏身旁安插眼線，等她在榮國府站穩腳跟，賈敏身旁如何能少得了她的人，這麽多年她都沒懷上孩子，還不是她做下的事。

原本王氏就在等林家人的回應，可至今賈敏都沒有回信，顯然是不準備跟甄家聯手，她準備的後手，也該運作起來了。

王氏有多恨賈敏，在對待這件事上，就會有多狠。苦心經營那麽多年，絕不會讓賈敏繼續活得逍遙。

說起來賈敏這人可笑，林家的人她不放心用，賈家的人倒是全在重要的位置上，偏偏她又特別信任娘家，覺得老太太不會害她，放任那些身在林府的賈家奴婢有不少家人還在賈家手裏，如今可不就成了催命符。

那些人又在林府發展壯大，也多少拉攏不少林家家仆，曾經的林家的确家風嚴謹，奴婢行事妥帖，但有賈府的人帶着，有用賈敏的偏心放在那兒，如今那林家的家生子裏頭也是派系叢生。

林如海在官場上還成，懂得借勢懂得猜度人心，但在後院裏就不怎麽樣了，他能為了賈敏冷落府上所有姨娘，她王氏就能用那些姨娘，弄死他最上心的人，到時候就留下林黛玉一個，讓她帶着林家的萬貫家財到她賈家來。

王氏都有些迫不及待想欺負賈敏的愛女，賈敏這輩子可就她一個閨女。

賈琏和王熙鳳暗處看着，只以大老爺的口吻，寫了封信提醒林如海，至于林如海他信不信，就不關他們大房的事了，至少他們大房算得上問心無愧。

如此這番鬧騰，等所有的事都平息下去後，天氣又漸漸得冷了，這一年裏，賈琏成熟了很多，王熙鳳也見識了許多，這夫妻二人的心眼子，比旁人多得多了。

還有迎春丫頭，面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沒人明日暗裏得嘲諷，也沒人敢随意招惹她，她的日子可不就過得舒心自在，她本就是安靜的人，實際上并不需要旁人陪伴，有司棋和繡橘在旁打趣兒，日子并不難熬。

探春似乎也徹底改變了态度，對元春時不時就會嘲諷一二，再無往日的恭順，即便如今還在守孝，探春總能讓人覺得，她着實生得明豔秀雅。

趙姨娘旁的功夫不會，梳妝打扮那是一絕，曾經她趙姨娘在老太太那兒，也是個得臉的人物，靠着這手藝，混得很好，若非如此，又豈會輪到她給賈政做妾。

老太太看着探春的行事，卻沒指責過一句，甚至還願意跟她調侃嬉笑，已經算是給府上人一個暗號，元春是徹底失寵了。

沒有價值的姑娘在榮國府不會過得好，曾經的三春如此，如今的探春也是如此，元春身邊即便還有那麽多丫頭服侍，但多少人心裏已經有了另折他出的想法。

元春表現得倒是不錯，并不悲喜，也不怒罵，平平淡淡看待，頗有股世家女的涵養。

老太太同樣把這些看在眼底，有幾分可惜，又有幾分不甘心。

而這個時候，薛家長房進京了。

年紀已經有9歲的寶釵被薛姨媽帶進賈府問安，那等的天香國色，比元春更勝一籌。

小小年紀的寶釵長得豐滿圓潤，一張芙蓉面笑起來分外甜美，她端莊優雅不下元春，卻比元春多分女孩家的嬌羞和王熙鳳般的處世。

薛寶釵是個能說會道的，常年跟着薛老爺，懂得如何與人打交道，她高傲卻不輕易得罪人，也不會明面上迎高踩低，面對元春，她笑臉引人，面對迎春和探春，也不會過于親近，對待寶玉也是副好姐姐樣，讓薛姨媽格外面上有光彩。

說起來，賈府的姑娘們是比不上她的，若薛寶釵能有元春的出身，她的青雲路會比元春走得更順暢，而這一次，元春倒下了，薛寶釵即将取而代之。

在這樣的情況下，薛寶釵不可能會讓自己露出缺陷來，她要讓她叔父徹底安心，徹底滿意。

而壓下賈家的姑娘，便是最方便簡單的方式。

因着薛大老爺是一同進京的，自然他們一家子要住在薛家的宅院裏頭，薛家是皇商，每年都要進京送貨，宅子一直都被打掃得幹幹淨淨，門第同樣不差。

尤其這回是一家子進京，為得還是薛寶釵入宮的大事，薛大老爺理所當然會常駐京城，一旦薛寶釵成了宮妃，他們薛家沒準能更上一籌。

原先四王八公是跟着太子的，可他薛家卻不得不跟甄家來往甚密，但如今王子騰是跟随甄家的，寶釵入宮只會進十七皇子的後院，以他薛家跟甄家的老交情，寶釵的前程極為光明。

有這份加成在裏頭，探春對寶釵可謂是親近至極，看得王氏十分懊惱。

曾經這份榮耀是王夫人的，如今變成了她薛姨媽的，王夫人不嘔血才怪。可她能怪誰呢？怪元春沒用？還是怪她二哥另尋他人？

除非他知道是賈琏動的手，否則怪來怪去，也沒用。

王熙鳳在一旁看着薛家母女，再看看元春淡然的表情，總覺得這世道變得真快，只不過她王熙鳳終究還是會笑到最後，因為她有賈琏這個“黑了心肝”的家夥。

守孝三年實在是太長了，她王熙鳳真的很想給賈琏生一個孩子，有了孩子，她王熙鳳就會徹底得被大房認同，而不會像現在這樣，總覺得她如此幫襯賈琏好像對不住王家一樣。

就在薛家母女抖摟能耐的時候，薛大老爺同樣在榮禧堂表現他的能耐，做皇商的人都有好口才，薛大老爺給賈家送來不少好東西，都是他過會兒要送進宮的。

賈赦和賈政都沒怎麽出過門，對薛大老爺講得事情極為好奇，尤其是他轉手淘換古董賺了不少銀子的時候，賈赦和賈政全都是一副佩服至極的樣子，實在是丢人得很。

這位薛大老爺的确是能才，薛家皇商的名頭落在他手裏，的确讓薛家壯大不少，同時，也讓他們薛家跟甄家密不可分。

金陵四大家裏頭，只有薛家全族都在江南，一家子背靠賈家王家，賺得銀子海了去了，同樣的，送進賈家和王家的銀子，也着實可觀。

只不過，這位薛大老爺野心不小，上一世死得不明不白，就是被薛姨媽給暗地裏下手的。

曾經的這位比王子騰轉投得還早，在十七皇子心中分量也更重，暗地裏幫着十七皇子奪了王子騰不少勢力，才讓王子騰受不住下手的。

想到這兒，賈琏還真感慨，王家的女人真有那麽顧念娘家嗎？連扶持了半輩子的男人都能下手除去，明明她能靠着自個的男人過得更好吧。

只不過這一世，應該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王家和薛家聯手投靠十七皇子，王子騰又能讓薛寶釵在十七皇子府有足夠的地位立足，想來這兩位會相處得極好。

賈琏一個小輩沒法插話，便只找薛蟠聊天，這個呆子好糊弄，也手頭寬松，拉着他一道做事，不怕強制不住薛大老爺。

說起來那位薛姨媽手段驚人，賈政都還有庶子庶女呢，他薛大老爺那麽家財萬貫的人物，竟然連個正經妾室都沒有，更別談什麽庶子庶女了，整個薛家長房只有薛蟠一個獨苗苗，還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一旦掌控了這根苗，薛家長房麻煩可就大了。

賈琏長得俊秀又氣度不錯，薛蟠一看他就想多親近一二。

他父親說過，京城不同旁的地方，這裏多得是他不能招惹的人物，且不可随意亂來，可他若是想玩得好，還得有人來帶他，而賈琏就是合适的人選，他自然知道有誰不能惹，面對誰可以嚣張。

薛蟠這混世魔王還是不太喜歡裝孫子。

如此一來，兩人倒是說到了一塊兒去，賈琏對京裏的玩物特別在行，也知道裏頭深淺，像黑市這等只聽過沒加過的地兒，他都知道，薛蟠也被唬得瞪大眼睛，好奇得恨不能立馬就去。

不僅如此，賈琏還知道哪些戲園子裏的戲子漂亮，哪些酒樓的飯菜精妙，甚至是薛大老爺進貨的渠道，他都能探知一二，在薛蟠看來，好像就沒他不知道的事，看上去比他父親不差多少。

這樣的人物，可不就是薛蟠的最愛，尤其賈琏并不崇尚死讀書，還給他提個建議，讓戲子們編成小曲唱給他聽，可不就容易背了，背好了甚至還能讓自個父親高興。

等他父親一高興，銀子可不就松泛了，他不就更高興了？

匆匆幾句話，讓薛大老爺成了賈赦和賈政的知己，也讓薛蟠徹底看上賈琏這個兄長，往後薛蟠的胳膊肘往外拐，是否能比賈家這兩位老爺來得給力，還真不好說。

不過現在的話，在場所有的爺們都是滿意的。

介于賈家還在守孝，薛家人沒留下用飯，便告辭離開，等她們走後，賈老太太的臉上，便沒有了笑容。

府上元迎探惜四個春全都乖順得坐在她身旁，等着她決斷呢。

她賈家的姑娘，也得有個出路啊，可不能讓薛家的姑娘給壓在腳皮子底下。

不過一介皇商而已，如何能跟她賈家的姑娘相提并論，王子騰放棄了元春，但賈老太太實在是不甘心啊！別說元春了，迎春探春和惜春，也能給寶玉帶來不錯的姻親。

原先王子騰的打算，可以放一放了，皇商家的姑娘給皇子做側妃，要讓她賈家的姑娘給人做玩意兒？怎麽可能！

等後頭除了孝，也該開始相看了。

而且如今迎春是嫡出的姑娘，若是探春惜春都是嫡出，似乎能有更大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