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王夫人哭求

離開王府的王夫人幾乎面目枯朽, 怔怔望着車簾外的物是人非，不知從何時起，她竟已經淪落至此。

可能從那日離開榮國府, 亦或是那日她嫁入榮國府, 這一生注定就是你死我亡成王敗寇了。

賈琏能有今日，她這個曾經的榮國府當家太太是真的沒有想到, 誰能知道不過一丁點財迷勁, 只是點無需挂齒的小癖好, 竟然讓整個王家都輸了！

甚至, 賈琏都還沒開始鬥呢！

車沒過多久, 停在了賈府門口，這個賈府當然不是榮國府，也不會是寧國府，而是昔日的二老爺賈政的破落院子。

常年未曾好好打掃過的院子看着十足落魄，王夫人此時此刻雖然依舊光鮮富貴，可她今兒卻是來求人的，而且都不知能不能成功。

院子的門是從外面鎖上的，雖然沒人把手, 但四周還是有人看護的, 王夫人剛剛下車, 邢氏那兒随後就知道了消息。

說來也巧, 她倆算是老對手了，王夫人臨走之時依舊氣派，哪想竟還有回頭的時候, 如何能讓邢氏屈尊去圍觀呢？

若非賈琏此番還有事要做，只怕王夫人昔日帶走的東西一一都會被要回來，不過看她如今這下場，邢氏更加得心動舒爽，感覺這輩子所有的氣都出了。

能讓王夫人回來見賈政，出了王子騰沒有旁人可以，那也就是說，王家出事了。

邢氏不知內情，只好去尋琏二奶奶，這位二奶奶對王夫人只怕也是恨之入骨，剛剛入榮國府只是可沒少受她算計，更何況王熙鳳是那等不記仇的聖人嗎？

琏二奶奶院子裏站着一堆的高壯奴婢，整個院子被把手得嚴嚴實實，連邢氏進去都被隐晦得看上好幾眼，挺了個大肚子的琏二奶奶懶洋洋歪在榻上，看到她來頓時露出個笑臉來。

“大太太今日怎麽跑我這兒來了？還一臉的喜氣，可是遇見什麽好事想跟我分享一二？”

“那是，今兒你猜我聽見什麽啦？王氏竟然屈尊降貴得回來見賈政啦，想想她當初做得多絕情啊，如今倒好又轉過頭來認錯，你覺得賈政能同意嗎？”

王熙鳳眉頭一挑，好笑道，“若是寶玉能姓賈，二老爺自然同意，若是不能，那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大太太一屁股坐到王熙鳳身邊，跟個愛嚼舌根的婆子般，兩眼都帶着光道，“二奶奶，你說那王氏為啥要回來求賈政啊？王家遇到什麽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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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出事？這倒沒有聽說，只是宮裏的娘娘最近鬧着省親，可能賢德妃也要建省親別院吧！”

“什麽？就為這事？娘娘回家省親可是好事！”

“好事？那得看這好事能不能成。”王熙鳳勾着唇神秘兮兮得示意她附耳過來，婆媳兩個悄悄得交流着，感情倒是愈發得好了。

“我的好太太，王家和賢德妃得罪我們榮國府，在聖上那兒還有個什麽前程，聖上圖個什麽要讓宮妃省親？還不是各家的那點底蘊，旁的倒好說還有起步的機會，可王家卻絕對不會再有。”

邢氏一聽這話，頓時恍然大悟，“是啊，得罪了我們榮國府還想翻身？得看琏小子答應不答應！他王子騰又不是什麽無法取代的人物。”

“是啊！一個叛變過還失了勢力的将軍，頂多也就是個繡花枕頭，随意就能打發了，他又沒建什麽無雙軍功，打發了他根本沒半點麻煩，我叔父知道這點，當然就一毛不拔了。”

“所以，他們想讓二老爺領回賢德妃，如此一來賢德妃還是咱們賈家的姑娘，咱們賈家不僅得出銀子造宮殿，還得養着那個白眼狼！”

“是啊！元春是個心向咱們的人嗎？好不容易讓她出去了，再回來可不得憑着賈琏的名頭坐穩她的妃位？”王熙鳳眼眸一轉，端的是好笑。

“那咱們怎麽辦呀？去攪黃了它？”說道此處，邢氏臉上的激動又添幾分，顯然頗為意動。

王熙鳳卻搖搖頭，蹙眉道，“不可，倘若這是沒達成，只怕王氏性命不保，到時候便是咱們不仁義逼死人了！太太，族譜在寧國府，去跟珍大老爺囑咐囑咐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二老爺他能辦成什麽事？”

“對啊，他連那院子都出不去！”邢氏說罷，急匆匆又走了。

王熙鳳搖搖頭，不去理會邢氏的無禮，見得久了反倒覺得邢氏這是真性情。

“趙嬷嬷，你派人去盯着，若是政二老爺被說服了，你就把探春帶過去，讓她去見李纨，即便李纨不知道該怎麽做，探春也不會讓二老爺犯渾的。”

趙嬷嬷點點頭，可欲言又止着，王熙鳳偏頭看向她，靜待她說出什麽來。

最終，趙嬷嬷什麽異議都沒說，轉頭也下去了，王熙鳳低垂着眉揉着自個的肚子，這會兒多事之秋，她還是安分得待在家裏比較好，省得又惹一生腥味。

而就在她們商量對策的時候，王夫人已經跪在地上哭求賈政了，而賈政也被他說服了。

還真別說，王氏的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賈政這輩子最恨什麽？便是賈赦過得比他好！可若是賢德妃還在他名下，算是名正言順的榮國府嫡長女，跟賈琏那小子絕對脫不了幹系。

如此一來，元春的地位節節攀升，更何況她還懷着龍種！

一旦這個孩子生下來是個皇子，他賈政便是皇子的親外公，如何能比賈赦差呢？更何況出銀子造省親別院的又不是他，靠他如今的錢財，能造得起省親別院嗎？

如此一想，單單惡心惡心賈赦，都值得了。

賈政被老太太囚禁在這別院中已經有一陣子了，被賈赦笑話得也夠多了，賈政早就憋不住想搞事情了，如今王夫人送上門來，賈政還真有點意動。

可寧國府那邊并不好搞定，賈政心知肚明，所以便準備用點手段，弄出點動靜來，也好讓寧榮二府不好拒絕。

他這邊還沒行動，趙嬷嬷已經帶着探春回到了賈政的小院，一如琏二奶奶斷定的那樣，李纨一見到探春，便知道該怎麽做了，不過她并不樂意去做，聰明人都知道探春不會讓二太太得手的。

可這一次，探春偏偏木讷得什麽都不想做，坐在李纨屋裏也是死氣沉沉的。

趙嬷嬷擔心的便是這個，就怕這兩位還沒商量出個所以然來，二老爺那邊已經開始行動了。

并不想打攪她們攀談，趙嬷嬷随後下去讓人封鎖院落，誰都不許出去，尤其是政二老爺，若是哪個敢出門，直接捆了便是。

李纨喝着茶，見探春一直沒什麽反應，微微一笑道，“探春妹妹在榮國府過得可還好？”

探春眉眼都沒擡一下，冷冷道，“你想讓我出頭去鬧騰二太太？只怕你那如意算盤是打不響了，我還要嫁人呢，如何能跟嫡母鬧，即便是曾經的嫡母。”

說完，探春擡眸對着李纨上下一通打量，“倒是嫂子你有選擇的餘地嗎？兒子，還是你自個的名聲，你總得選一個，也不好總躲在後頭撿便宜吧！”

“探春妹妹說的是什麽話，嫂子我何時撿便宜了，不過是寡居不好過多出面而已，更何況，王夫人她回來為的是什麽，我都還不知道呢，又如何選擇呢？”

“嫂子，聰明如你，怎麽會猜不透？王夫人回來後，應該有人已經提點過你吧！像我剛剛回來的時候，身邊的丫頭就三言兩語得把事情給說通透了。”

探春面上嘲諷意味更濃，“嫂子，我的脾氣已經不如當初，王夫人她做什麽對我都無影響，反正我還能更差嗎？可嫂子你有個兒子呢。”

說完這話，探春便笑了，還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看着李纨，反正李纨不去，她絕對不會去的，琏二奶奶又沒特指讓她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李纨也沒必要繼續裝下去，原本長得就不是那麽和善，這些年遇到這些事，累積下來都已經幾近刻薄了，不笑也不差多少。

“那妹妹的意思，是絕對不會去咯？”

“是呀！”探春堅定的點點頭，又略帶調侃道，“難道嫂子也絕對不去？若是再不去沒準晚了可怎麽辦呀！”

李纨冷冷一哼，起身帶着自己的丫頭離開了屋子，瞧她走得那急沖樣，探春直接翻了個白眼。

“總躲在人背後撿便宜，這天底下哪有這樣好的事！若不是你串通太太害死珠大哥哥，我們二房能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別人不知道，難道她賈探春還不能探聽出來嗎？

她是真傻還是假傻，至于每日都用薄荷熏香弄得自己夫君無法入睡嗎？她難道就不心疼？

說到底，還不是在怨珠大哥哥有太多的紅袖可以添香，冷落了她卻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這女人啊，狠起來真的連自己都控制不住！就好像她當初那般，一次次的犯傻，還真覺得自己能比過府上所有人呢。

李纨她不比探春，她有個兒子需要照看，斷然不會讓王夫人繼續坑害她們二房，旁人均不願意連累名聲，她李纨卻不得不去做，雖然這可能連她兒子的名聲都沒法保全，但若是不做，琏二奶奶第一個就不會饒她們母子。

到了正院那兒，賈政他們已經出發了，李纨趕緊的追上去，瞅見他們被攔在二門口，這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