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兩人也就是簡單地喝點小酒敘敘舊，韓詹川自從那夜過後，對酒水産生了排斥，拒絕了馬庫斯大校給他推薦的新品，轉而選擇了果汁。

馬庫斯大校喝了口玻璃杯裏琥珀色的液體，眉頭舒展開來，“怎麽不喝酒了？被上次宴會灌怕了？”

“喝酒誤事。”韓詹川目光游離了起來，身子向後傾靠在了椅背上，“我向上頭申請了飛船使用權。”

“新能源項目？”馬庫斯大校擡眸看向他，見韓詹川點頭才繼續道，“我以為你只是給我面子才去參加的，沒想到是真的感興趣。”

韓詹川笑了，他笑起來很好看，将散發的生人勿近氣息沖淡了不少，“大校，你在我心中還沒到那種地步。”

“臭小子。”馬庫斯大校佯裝憤怒地訓斥了句，臉上卻帶着對後輩的欣賞，他喜歡韓詹川身上桀骜不馴的感覺。

“如果項目成了，那麽後期的回報是無法估計的。”

确實，新能源的項目一旦成功，将會全面改變現在的資源分配情況，為帝國解決一大難題，是一個不小的功勞。

“希望我能有幸，對比之下不動一兵一卒，便可以記入史冊裏，還是很劃算的。”

韓詹川半打趣的道，他比誰都知道，一個項目的成功不亞于打一場勝仗的難度，只能在渺茫的希望中給自己找點樂子。

“你的omega怎麽樣了？記得他是叫安穆對吧。”馬庫斯大校晃着手中的酒杯，裏頭的冰塊和玻璃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音。

韓詹川沒回答，只聽見馬庫斯大校繼續說，“你被灌成那樣，他心疼的表情我們都看不下去了，所以後來才讓你能走着出宴會廳大門的。”

“是嗎？我沒注意。”韓詹川喝了口果汁，有些含糊的說道。

“我以為陛下給你指派的恪聖星球小王子必然是高傲且嬌貴的，想着這下可有你好受的了，沒想到竟然如此乖巧，一雙眼睛就沒離開你過。”

馬庫斯大校越說越起勁，倒是讓韓詹川心中有些不舒服了，沒有一個alpha喜歡自己的omega被另外一個alpha談論。

即使馬庫斯大校已經有了家庭，并且孕育了一對兒女，但那樣也不行，韓詹川決定要為馬庫斯大校的omega争取點權利，所以主動地轉移了話題，将事情引到了馬庫斯大校自己身上。

談到愛人，馬庫斯大校目光瞬間柔和了下來，開始拉着韓詹川滔滔不絕地說自己的omega是有多麽地可愛，并且一對兒女是有多麽活潑聰明。

韓詹川靜靜地聽着，并沒有發表意見，即使這樣馬庫斯大校也講了兩個鐘頭。

時間差不多了，該結束這場酒局，韓詹川起身拍了拍馬庫斯大校的肩膀，“大校，我送你回去。”

馬庫斯大校雙頰泛起了微醺的紅暈，臉上的表情卻是板正的，擺手道，“一會家夫來，你走吧。”

雖然大校這麽說，但韓詹川萬萬沒有把人單獨留在這裏的說法，便耐着性子坐下來一起等。

手指在通訊器上劃着，一次次地看過安穆的聊天框，裏頭只有短暫的幾頁記錄，基本上都是韓詹川需要安穆和他出席必要的場合時，兩人的聯系。

“想發消息？那就發呗，讓他也來接你。”

韓詹川現在的樣子在馬庫斯大校眼裏就是晚歸回家，害怕被自家omega說的alpha，于是一臉得意的道，

“我家omega就不會管我，多晚回來都會準備好飯菜等我。”

韓詹川沒理會他，等到馬庫斯大校的伴侶坎伯蘭來到，韓詹川發現一切似乎并沒有馬庫斯大校說的那般。

坎伯蘭帶有歉意地看向韓詹川，“抱歉，他這人就是喜歡喝酒。”

坎伯蘭雖然年過四十，皮膚卻依舊白皙，眼角細微的皺紋并不影響他整體的美觀，反而給人一種溫暖的親切感。

“沒事，大校人很直爽。”韓詹川彎了彎眼睛，他替坎伯蘭将高大的大校扶上車，并且看見了大校一直挂在嘴邊引以為豪的兩個孩子。

兩個可愛的孩子看見父親醉醺醺的，便調皮地過來一會捏捏父親的鼻子，一會又拽拽頭發的，極度不老實。

但馬庫斯大校和坎伯蘭臉上的笑意卻沒有停下，都被這兩個小家夥逗樂了。

對比之下，一個人回家的韓詹川就顯得落寞了很多。

不過這次推開公寓的門，便不是黑漆漆的一片，卧室的門是打開的，裏頭散發出的微弱燈光照亮了客廳。

聽見動靜的小人走了出來，站在卧室門口盯着韓詹川看。

韓詹川褪下鞋子，坐到沙發上時腦海中想起了馬庫斯大校一家的模樣，一瞬間有些恍惚，他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安穆，沖他招手道，

“拿藥過來，我幫你換敷貼。”

安穆原地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有些呆滞，随後帶着小跑回卧室把床頭的藥拿了出來，乖乖的在韓詹川面前蹲下，再一次低下了腦袋。

“少校。”安穆攥着手下的衣服，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我睡客房吧。”

韓詹川沒回應，換藥的動作也沒停，安穆只能繼續說下去，解釋自己的行為。

“客房沒人住，裏頭肯定不舒服，少校您需要良好的休息，卧房今天我都收拾幹淨了，床單被套都是新換的，我沒碰過。”

omega說得誠懇，似乎知道韓詹川對自己并不待見，所以把用過的東西都換了幹淨。

一時間韓詹川內心不知該作何感想，澀澀的感覺包繞住了他，目光複雜地看着轉過身盯着自己望的安穆。

小人眼睛水汪汪的，帶着不解的神色，明明已經敢主動和他搭話了，卻不敢和他對視，目光移開的速度太快，讓韓詹川情緒抽離得也快了許多。

“不用。”韓詹川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最近有個項目，會忙些，不一定回來。”

申請若是被上級批下，那麽短時間內只有韓詹川能開着飛船帶研究人員去采集晶石，還真不一定什麽時候回來。

小人的眼睛垂下來，濃密的睫毛遮蓋了眼中神色，韓詹川沒動身，他在耐着性子等安穆說話。

不過安穆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抿唇并不願意對這件事情發表意見，直到韓詹川的通訊器響了，才拉回其注意力。

現在的通訊器和手表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如有需要，直接點開便會在空中投放出電子顯示畫面，還會根據宿主需求，選擇畫面是否對外人開放。

安穆視線掃過韓詹川的手腕，随即揚起笑容，腼腆的道，“少校不穿軍裝的樣子也很好看。”

然後撐着身子爬起來，動作快速地收拾好散落在沙發上的藥盒，腳步故作輕快地回了卧室。

但當卧室門輕輕關上的那一剎那，安穆脫力般地靠在門後，捂着胸口大口喘息，捏緊了手中的塑料提袋。

內心不斷反複的安慰自己，給自己梳理情緒，旁人不知道的是安穆的心情極易影響到他的身體，情緒起伏的過大便會連呼吸都帶着困難，這個秘密他一直隐藏得很好。

安穆離去，還不忘開一盞客廳的燈，即使坐在柔軟的沙發中，韓詹川依舊脊背挺直，視線就落在剛才安穆所做的地毯上，長毛地毯因為小人的重量有些被壓扁，上頭還殘留着omega的溫度。

韓詹川也不明白地毯有什麽好看的，直到通訊器再次響起聲音，他才慢悠悠地轉動眼珠，打開了設備。

有兩條消息在通訊的窗口。

一條是飛船使用權通過了審核，速度很快，足以見識到上級對此次項目的重視，以及對韓詹川的信任。

另外一條是曹小白的短信，今日他們在分別的時候加了通訊方式，消息剛剛才發過來，是一個文件夾。

打開後一張張水晶石頭的照片蹦了出來，有些旁邊有批注，有些則僅僅有一張照片而已。

随即一段語音跟着來了，韓詹川竟然下意識地想到了安穆，雖然知道自己未曾對任何人開放權限，也就是說沒有任何人可以看見他通訊設備裏的內容，包括聽見。

但他還是不自主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後，才打開了語音。

現在已經很晚了，曹小白的聲音卻不見疲憊，語氣極其輕快的道，“少校，這些都是我從野生探險隊那兒獲取的資料，通過外形的篩選，覺得這些大概是有實驗價值的。”

探險隊顧名思義就是去一些人類未曾開發過，或者極少人去過的地方冒險，探索新物種的一個團體。

其中分為國家探險隊和野生探險隊。

國家探險隊是由國家經過選拔和培訓出來的專業人員，他們所有的探險資料都是紅色的保密文件，就連韓詹川想要看都有些麻煩。

而野生探險隊是由民間對冒險有執着追求的人所自發組成的，大多是以尋找稀有礦石帶去市場上叫賣獲得資金，如果找着門路，說不準能從他們手中獲得國家級的紅色保密資料。

只不過野生探險隊的裝備不如國家的，大多也是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普通人，所以外出時意外發生率極其地高，特別是近幾年星際海盜猖獗，導致不少野生探險隊不得不暫時放棄出行的計劃。

韓詹川沒告訴曹小白申請被批了下來，他隐隐覺得若是讓其知道，怕是又會轟炸過來幾條語音，韓詹川打內心裏覺得除了在工作期間，其餘的時間還是盡量避免和其他omega有過多的交流，即使談的也是工作上的內容。

事情處理下來，能睡的也就幾個小時了，韓詹川簡單洗漱了一番，從前在軍校裏鍛煉出了閉眼便能心無旁骛地睡着，可現在這個技能似乎失效了，滿腦子都是安穆眼神躲閃的畫面。

內心徒升出煩躁，翻來覆去的在床上睡不着，最後給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借口，夏天太過于悶熱。

睡不着幹脆也不強迫自己，韓詹川來到打開的窗戶前，耳邊是夏蟬叽叽喳喳的聲音，火機的聲音響起，黑夜中亮了猩紅一點，随後是彌散在空氣中的煙草味。

現代科技飛速進步的時候，伴随着的便是一個又一個除了人類之外的物種消亡，到了最後人類不得不運用生物培育技術，将環境模拟成從前的模樣。

自己給自己塑造一個舒适的生态環境，不過這也是有錢或者有地位的人才能享受的生活環境。

借着對面家窗戶的反光，韓詹川看見了隔壁房間的燈已經滅了，主卧配備一個開放式的陽臺，韓詹川稍微傾身就能看見陽臺的全貌。

他直到今晚才發現原來自家的陽臺上養了一盆又一盆的綠植，在木質的架子上整齊排列。

記憶中恪聖星球雖然不大，不過是一個難得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星球，他們需要發展經濟的同時還要保護環境，這就導致了星球整體水平落後，要不然也不會被帝國所威脅。

想到這韓詹川摁滅了煙頭，被壓下去的煩躁感再次湧了上來，連帶着聽這些蟬聲也刺耳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