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高山流水

第10章 高山流水

殿內春景泛.濫,廊檐下靜谧如無人,斷斷續續又能聽到裏間破碎的聲音,午時還未曾到就見到遠處的長公主。

公主青蘭覺得情況不對,下意識就去攔住長公主。

秦棠溪随意掃了一眼宮人慌張的神色後,下意識就道:“陛下在裏面?”

青蘭支吾道:“在、在裏面。”

“你為何慌?”秦棠溪目光露出幾分清冽,下意識就看向殿內,邁步就道:“去傳話,就說秦棠溪有要事面禀。”

“殿下……”青蘭慌地跪地叩首,拿身子擋住長公主的前路。

秦棠溪淡淡地掃了一眼,道:“除了殿下還有誰?”

“這、奴、不知道。”

宮女斷斷續續的叩首聲驚醒了殿內歡好的兩人,尤其在上面的皇帝,下意識就掀開錦帳,不想卻被身下的人攔腰抱住。

秦見晗抱着她不肯放手,眸色神情,高興道:“陛下您慌什麽?她來了,也大不過您。”

皇帝不自覺地推開她,伸手就在踏板上撈衣服,心中還是擔心阿姐知道後對她不利,“你別出聲,朕、朕出去看看。”

眼看着人要走,秦見晗立即喊道:“您怕什麽,您是皇帝,她再是位高權重也得在您腳下跪地叩首。如今您即将親政,奪回您的權力,讓她見識您的厲害。”

皇帝撿起內衣的手頓住,骨節分明的手狠狠地攥住,沉聲道:“越是最關鍵的時刻越不能懈怠。”

秦見晗氣得心口疼,眼睜睜地看着皇帝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恨鐵不成鋼地罵道:“真是窩囊。”

打開殿門後,外間還是那幾名宮人守着,并無長公主的身影。皇帝略微怔忪:“長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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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蘭垂眸答道:“回陛下,殿下離開了,說黃昏時分再來。”

皇帝不放心:“她可還說了什麽?”

“那倒未曾,只說讓您、注意些身子。”青蘭恨不得将腦袋埋進襟口。

皇帝摸摸自己的臉頰,她像是毫無節制的人嗎?

“長公主可問了裏面是何人?”

青蘭叩首,緊張道:“殿下沒有問,許是不知道的。”

皇帝這才轉回殿內,秦見晗依舊躺在榻上,裹着柔軟的毯子,皇帝舒口氣道:“阿姐不知道。”

秦見晗柔弱無骨般攀上她,細長無力的雙手摟着她的肩膀,靠在她的胸口輕輕道:“陛下,從今以後我便是你的人了。”

皇帝聽到這句話後低眸看了一眼,不知怎地就想起明姝。

相比較明姝的容顏,秦見晗是比不上的,摸着她身上的圓潤後不禁在想明姝是不是也像這樣吟吟婉轉。

玉樓春的女子擅長媚惑,明姝那樣的應該更會才對。

想到明姝纖細的腰肢後,她無端嘆了口氣,阿姐不和她搶就好了。

想要的人越得不到後,心中就像貓抓一樣,她努力坐起身子一并推開秦見晗,裝出肅然的模樣:“你先回去,朕要去批閱奏疏了。”

秦見晗不好挽留,将自己穿戴後出宮回公主府。

不想,一回公主府,門人急匆匆地來找她,小聲說道:“郡主,別院來人了。”

秦見晗身子不适,被皇帝折騰得步履維艱,聞言後更覺心煩,拂開他就道:“趕回去。”

門人面色焦急,再度道:“小的瞧見那人似很焦急。”

秦見晗煩不勝煩,“讓他進來。”

別院奴仆就在門房等着,一聽吩咐就迫不及待地沖了進來,叩首道:“郡主,小的本不該來擾您,可是多日來別院晚上都能聽到女子的哭聲。”

“女子的哭聲?”秦見晗猛地擡首,眉眼間都添戾氣,道:“詳細說來。”

奴仆磕頭又道:“每到子時的時候,就聽到女子的哭聲,還喊着什麽阿晗阿晗,聽着十分滲人。小的是來問問,可要請些道士來驅鬼。”

“朗朗乾坤,為何要驅鬼,混賬東西。”秦見晗大怒,擡起一腳就将奴仆踢到,自己也疼得眼前發暈,差點就摔了下去。

幸好一側婢女扶得快,婢女見她臉色蒼白得厲害,心生擔憂,好意勸說道:“不如郡主先去休息一番。”

秦見晗又氣又疼,扶着婢女的手就往屋裏走,不知怎地就想起趙瀾臨死前怎麽都不肯閉上的眼睛,心中湧起一股煩躁,推開婢女的手就往門房走去。

“準備一輛馬車。”

門房迅速套好一輛馬車,秦見晗來不及多想就上車往城外駛去。

****

長公主午後按時去見皇帝。

太極殿內皇帝心神不寧,眼見着阿姐緩步走近,細長瑩白的雙手遞上一道奏疏,聽她言道:“陛下,去歲稅收比前年少了一成,戶部核查後就遞至臣跟前來。臣想着您即将及笄,這些事情也該讓您知曉了。”

皇帝這才挪了眼色去看奏疏,一邊看一邊裝作漫不經心道:“阿姐,你喜歡那位明姝嗎?”

“陛下,這是太極殿,商議政事之地。”秦棠溪面不改色。

皇帝一怔,悻悻道:“朕就問問罷了,您若喜歡,朕就讓人送去你的府上。”

“陛下,收稅少了一成。”秦棠溪重複剛才的話。

皇帝這才歇了試探的語氣,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後,道:“讓戶部做仔細些,将各州各郡去年和前年做一番對比,細細比較後再呈交上來。”

秦棠溪露出欣慰的神色,道:“陛下長大了,深思熟慮,年歲大了也該分清人心險惡。您是天子,權力之主,應該要分清接近您的那些人到底是何用心。”

皇帝被說得面紅耳赤,垂首道:“阿姐的話,朕明白了。”

“臣退下了。”秦棠溪點到即止,接過奏疏後就俯身退出太極殿。

剛出宮門,就見一內侍匆匆而來,走近她低語道:“殿下,府上傳話來了,說郡主離開公主府,不知去向。”

秦棠溪腳步一顫,穩住內心震動後颔首道:“孤知曉。”

內侍往後退了散步後才轉身離開。

秦棠溪先去戶部将皇帝的意思轉達,接着再回自己的署衙靜靜等着城外回信。

等待是一件着實焦灼的事情,屋內都散着一種書墨香氣,往日覺得好聞,今日聞來卻令她感覺一股逼仄,思考一瞬息後她起身離開署衙。

登上馬車後才恍然覺得自己沒有去處,偌大繁華的洛陽城并沒有她的去處。

車夫靜靜候着,忍不住的時候請示道:“殿下,去何處?”

車內久無回音。

秦棠溪挺直脊背靠坐着,久久的寂靜後似是聽到了一陣似有似無的琴聲,下意識就道:“玉樓春。”

車夫應了一聲,甩起馬鞭就往前沖去。

****

白日裏的玉樓春很冷清,唯有舞女在練舞,零散地分布在大堂的角落內。

秦棠溪的馬車停在外面的時候,玉娘就得到消息了,遣散大堂內的人後立刻去迎接。

秦棠溪并不避諱,下車後就往裏走,直言道:“我要明姝。”

玉娘聽後那叫一個歡喜,立即将人引入後院雅間,忙不疊去找明姝。

才回來不到半日,長公主就等候不急,可見是離不開明姝的。

見到明姝後,她很少不得叮囑幾句:“殿下可見是真心喜歡你的,你得趁着機會趕緊提才是。”

明姝一夜未睡,拿脂粉撲過後才掩蓋住幾分憔悴,被玉娘直接推進了屋內。

長公主面色肅然,正襟危坐,顯然精神很好,她則有些撐不住了,耷拉着腦袋走進去。

她愁眉不展,秦棠溪你凝視那張清純的臉蛋,下意識就道:“今日随你,就彈你最拿手的。”

明姝未曾思考,想當然地将最熟練的那首曲子彈了出去,彈得次數太多,幾乎指尖比她的腦子還要快彈出腦海裏的調子。

彈琴者忘我,聽琴者心口悸動,熟悉得琴音恍如隔世,秦棠溪不動聲色地靜靜地聽着,熟悉的曲調就像是舊時記憶中的那人。就算為她人所授,最多五成,不像明姝的十成。

琴由心生,曲調相同,彈琴者的心境不同,造成的琴音就會差之千裏。

秦見晗的琴音帶着粗狂野性,而趙瀾則是溫潤如水,恍若高山流水般的靜谧。

“明姝,過來。”

清冽如冰的聲音打斷了琴音,明姝心口一跳,指尖撥出去的調就亂了,她慌張地走到長公主面前:“殿下,我、我哪裏彈錯了嗎?”

半道叫停,就證明實在難以入耳了。

秦棠溪被她的慌張所吸引,殘存的記憶再度被喚醒,她幾乎本能地擡眸再度打量這個奇怪少女。

明姝個子不算太高,想來還要長高些,就像趙瀾一般以後還是會長的。

人就在眼前,一雙眼睛不安分地轉動,波光流轉,她下意識去看向她的面上,肌膚白皙,五官過于精致,就像是丹青手筆下的仕女,美得恍若面人。

她下意識去掐了掐明姝水潤的臉蛋,光滑肌膚讓她心口一顫,慌忙就收了回來。

明姝的臉就是真的,不像是僞造,她又去打量對方那雙纖細的手腕,瑩白如玉,摸到指腹。

彈琴的人手上會有或多或少的繭子,可明姝手心指腹光滑細膩,根本不像經常撫琴的一雙手。

這位少女過于奇怪了。

想到她引自己去別院後心中萌生奇怪的想法,明姝會是趙瀾嗎?

不對,若真的死了,哪裏會是明姝,投胎轉世,只怕這個時候會在奈何橋停頓下喝碗孟婆湯忘記前程過往,哪裏會是明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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