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晉江首發,嚴禁轉載

第27章 晉江首發,嚴禁轉載。 (1)

人與人之間大不相同,習舞者腰肢柔軟,如錦緞般柔若無骨,玉樓春裏的姑娘或多或少都有些技藝在身。

小姑娘的身子很軟,就像是水造出來的,腰間那裏更是如此,怕是下過一番功夫。

秦棠溪見過許多舞者,肢體協調勝于常人,舉手投足更是帶着難以言喻的綿柔,一擡眸一擡足就像是從水裏走出來的。

明姝身上有股大家氣質,渾然天成的美感給她增添了幾分媚惑,清純為美,妖豔也美,各有風情。

明姝本是一株盛開的白蓮,進入玉樓春後,白蓮染了牡丹的傾城、玫瑰的妖媚,練得一身與衆不同的本事。

馬車緩緩在官道上走着,小姑娘的哭聲越來越小,斷斷續續,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兩人靜坐無言,長公主垂首把玩着自己手中的胖娃娃,細指慢慢地摸過每一寸,腦海裏慢慢湧現許久之前的舊事。

一件、一件、一幕幕地湧入腦海裏,過眼雲煙,她卻記憶深刻。

車內靜默下來後,那些記憶在腦袋裏翻江倒海般湧出,她及笄那年,小姑娘送了她一塊糖塊。

小姑娘牙齒不好,吃糖壞了兩顆牙,糯米白牙本就不多,趙夫人就不許她再吃。

及笄那日,她偷偷令人送了兩塊糖糕。

沒成想,小姑娘偷偷跑了過來,烏黑明亮的大眼睛湧動着水澤,像是剛剛哭過,一邊撇嘴,一邊将糖糕塞到她的手中。

“阿姐,給你,生辰快樂,你吃了,我也很開心。”

明明自己舍不得吃,竟還送她一塊。

稚子天真,難得對她一片純良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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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小姑娘哭得眼睛通紅,雙手抱着肩膀,委委屈屈,與當年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

她看着小姑娘長大,将她每一個面貌都記在腦海裏。

五歲、六歲、八歲、乃至臨別前那個純真的笑容,就像是一幅幅畫挂在牆頭上,永遠不會泯滅。

靠在車壁上,耳畔的哭泣聲小了很多,她想起先帝死後的一段時間內,舉步維艱,與那些老狐貍鬥智鬥勇,每日裏忙碌不休,子時才睡,三更就起。

忙得不分黑夜,直到有一日小姑娘來了。

那日是小姑娘的生辰,她做了許多小玩意,拿柳條編造了花環。

粗制濫造,不值一錢,她卻喜滋滋地送來自己面前,“阿娘說生辰這日是最高興的,我就将自己的高興送給阿姐,阿姐記得笑一笑。”

花環早就壞了,被她收在匣子裏,枝葉枯黃,根莖枯敗,失去了當日的綠意。

馬車在城門前停了下來,經過檢查後才緩緩起步,人間的喧嚣聲緩緩傳入車內。

人間熱鬧,讓人的心情也跟着變得很好,馬車在西市停下,秦棠溪先一步下車,明姝磨磨蹭蹭地跟上。

洛陽城內東西兩市最為繁華,幾乎應有盡有,什麽樣的小玩意都會有。

兩人都不是初次過來,明姝更是熟悉這裏的店鋪,亦步亦趨地跟在殿下身後,東瞅瞅西看看,紅腫的眼眶尤為明顯。

殿下停步在胭脂鋪前,門前還有不少小姑娘在駐足觀望,她擡頭看了一眼,是洛陽城內尤為出名的紅顏閣。

紅顏閣的胭脂水粉價高難得,重要在于那十兩銀子一盒的胭脂,都是尋常人家一年的開支了。大戶人家不缺這些銀子,秦見晗就常來這裏。

進去後,一女子就熱情走來,紅裳似火,腰間環佩叮作響,披肩的長發就像是瀑布,眉眼風情萬種。

女子本為水,而她這潭水裏就加了妖嬈的花朵。

女子是紅顏閣的掌櫃,人稱紅娘。她頗為很熱情,引着兩人往裏走,而秦棠溪站在外間,“胭脂,最好的。”

紅娘頗為一怔,目光在她身上錦繡華服上尋常人家用不得的孔雀絲上徘徊一陣,再觀她身後眼睛哭得通紅的小姑娘,下意識就明白過來,自己親自去取了胭脂。

紅顏閣的胭脂價高也在于所用的盒子,多是填漆镂空的小盒子,精致小巧,光是填漆就讓人費了不少功夫。

小小的盒子不過掌心大小,刻出牡丹花紋,秦棠溪接過,喚了明姝近前。

明姝顫顫驚驚,不知殿下的意思。

小姑娘一雙眼睛映出了紅色的血絲,瞧着有些可憐,秦棠溪不言不語,指腹抹了些胭脂慢慢地塗抹在她的兩頰。

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肌膚雪滑柔膩,摸着嬌軟細滑,觸感很好,比摸着錦緞都要舒服。

長公主的動作過于奇怪,給人上妝的态度太認真,就像面前的不是人,而是她花費多日靜心雕刻的擺件。

紅娘摸不清女子的意思,但她渾身散着不同尋常的氣質,眼尾泅出一抹溫柔,将面前的小姑娘捧在手心裏呵護着。

無端地看着人家恩愛後,她選擇轉移視線。

明姝僵持着身子一動不敢動,長公主比自己高了不少,揚首才能看清她的神色。

但長公主周身淩冽的氣質就像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刀,絲毫不敢擡首去看去觀仰。

秦棠溪若無其事般面對衆人詫異的目光,小心地給她補妝後就誇贊道:“人若桃花,灼灼而妖,牡丹傾城,又添兩分豔麗,胭脂甚美。”

明姝聽不明白,這是誇贊她還是誇贊紅顏閣的胭脂?

紅娘聽得甚為歡喜,極力推薦其他幾款胭脂,甚至将桃花口脂取了出來,推給她:“這是本店剛研制的新樣,可要試試?”

“試試。”秦棠溪淡淡一笑,回眸見到小姑娘自己咬紅的唇角後輕輕皺眉,“再咬就該破了。”

伸手拉了小姑娘近前,指腹摸上唇角上的紅痕,眸中綻出幾分喜色:“松開嘴巴。”

明姝乖巧地聽話,揚首就見到長公主眸色的清輝,與從前一般,還是那般溫柔。

靠近後,長公主身上的清香就染了一股媚惑,吸引着她靠近,她貪婪地呼吸着香氣,心口跳動得很快。

小姑娘臉色通紅,比眼睛裏的紅血絲還要紅上幾分,秦棠溪裝作沒有看見,指腹在她唇角上徐徐摩挲。

唇與指腹間擦出些溫度,無端多了些旖.旎的氛圍。

紅娘震驚,撩妹手段太高,她甘拜下風。世人多愛顏色,也大多困于權勢富貴,而眼前的女子容貌傾城又身處高位,卻是極其難尋的。

店內來買胭脂的姑娘都跟着停了下來,驚嘆于女子的容顏,又同時注意到了她身上難尋的衣料。

對面的小姑娘也很美,兩人站在一起,極是般配。

本朝女子多愛女風,顯然,這幫當衆做的事情已經不難讓人抵觸。

秦棠溪的指尖在明姝的唇角上點了點,口脂抹得不均勻,唇角卻慢慢生出滾燙的溫度,紅娘瞧出幾分味道來,眼睛掃向一方旁的夥計,示意他将風分開些。

盯得狠了,容易将她的客人吓跑。

明姝覺得不耐,悄悄挪出半步的時候,腰後陡然間多了一只手,讓她退都退不了。

呼吸急促,她幹燥地舔了舔唇角,不想,舌尖舔到了殿下的指尖,酥麻的感覺在舌尖上炸開。

她慌得失去了分寸,更是手足無措。

秦棠溪卻像無事人一般繼續手中的畫作,面色清冷,雙眸中流出明月般皎潔的銀輝,溫柔從心底蔓延而生。

明姝感到一陣饑渴,口間失去了水分,舌尖就像不受自己控制般舔了舔唇角,不知哪裏來的燥熱将她籠罩起來。

今日很熱,大概到了春日了。

她熱得不行,秦棠溪卻感覺手酸了,默然地收回手臂,唇角嫣紅,多了些粉妍,像極了桃花的顏色。

紅娘屁颠地走過來誇道:“貴人上妝的技藝頗好,桃花夭夭,豔若芬芳。”

明姝羞澀地垂下眸子,食指緊緊捏着袖口,一雙小耳朵都紅成了晚霞。

“桃花口脂頗為不錯,可有名字?”秦棠溪淡問,指腹間的胭脂尚有餘存,明姝的溫度還留在了上面。

紅娘喜到極致,“未曾命名,貴人賜名嗎?”

“蘭若吧。”秦棠溪沉吟了會兒,若瀾,也可算是蘭若。

紅娘沒有聽明白,好好的桃花怎地就成了蘭若,不過她不會開口,做生意就需八面玲珑,就算不高興也當作高興來辦事。

“蘭若,好名字。”

明姝眨了眨眼睛,瀾若?

秦棠溪命人給足了銀子,道:“蘭若送去鎮國長公主府,以後只準賣給公主府。”

這就是買斷的意思了。紅娘立即領悟過來,難怪女子氣質不同,原是長公主親臨,她立即應承下來:“明白、明白,殿下放心,紅顏閣做事不會辦錯。”

秦棠溪轉身就走,腳尖跨過門檻之際,餘光掃向還在發呆的小姑娘,“不走嗎?”

“啊、我、走……”明姝回過神來,小步地跟上殿下的腳步。

紅娘拿着算盤啪嗒啪嗒算了一番後,将銀子捏緊了,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傍上公主府這棵大樹以後可有不少陰涼好待了。

****

離開紅顏閣後,明姝的眼睛不那麽紅了,依舊還有幾分紅腫。

她耷拉着腦袋跟在殿下身後走,一點都不明白殿下方才的舉止到底是何意。

胭脂鋪子走之後就瞧見了許多首飾鋪,兩人一前一後走着,暗中卻有不少人觀望着。

貨郎叫賣聲傳了過來,撥浪鼓的聲音尤為大,圍繞着明姝轉動。

明姝心裏藏着事,未曾在意波浪鼓的聲音,走了幾步後發覺貨郎圍着自己,下意識就感覺哪裏不對。貨郎當衆遞給她一串香草,“姑娘,來一串,挂在屋裏很好聞。”

前面的秦棠溪止住腳步,回身觀望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香草吸入鼻尖,确實好聞,明姝眼皮子顫了顫,向後退了退,誰料貨郎開口道:“江大人讓你帶殿下去望江樓。”

說完就搖着撥浪鼓離開,一面走一面吆喝。

明姝迅速反應過來,江知宜這是利用她靠近殿下了,她想了想,大步走至殿下面前,小聲道:“殿下,您可累了,回府成嗎?”

“不累。”秦棠溪掃了一眼她指尖揪着袖口不放,她在說謊了。

明姝耷拉着腦袋,不知該怎麽勸解,絞盡腦汁才想出一個蹩腳的理由:“殿下,走了這麽久餓了。”

“去望江樓。”秦棠溪飄出一句話。

明姝吓得就要跳起來,不管不顧地就要攔住她:“殿下,望江樓裏的菜肴不好,我們換一家。”

“就去望江樓。”

秦棠溪反其道而行,小姑娘言辭閃爍,眼神飄忽,明顯是有問題的。

****

望江樓占地大,樓閣也高,站在頂層可見洛陽城的大半風光,一覽衆山小的快感引得不少文人雅士駐足留文。

黃昏時分正是夕陽最美之際,站在頂樓,背引着瑰麗霞光,如置于山頂之上,快意暢然。

公主府的馬車停留在門口,跑堂的熱情來迎,瞧着來人衣裳華麗先推薦道:“樓上還有雅間,此時觀景尤為壯觀。”

秦棠溪吩咐道:“雅間去看看。”

“好嘞。”跑堂勤快地招呼一聲,行動麻利地引着人往樓上走。

此時大堂內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說話喝酒,多是些百姓,說着家常趣事。

雅間是在樓上,走過大堂的時候,明姝四處觀望了兩眼,發現什麽都沒有看到,心中也是無奈。

她想提醒殿下,可殿下與她不相熟,說了反而會懷疑她。

雅間上多是窗戶,臨街而建,俯瞰低處,心中多了股豪邁。

跑堂送來一壺好茶,道:“二位可要點些什麽菜?”

秦棠溪想了想,道:“點些特色的,不需拘束哪一口味。”

明姝打不起精神,在此間隙跑到窗戶處朝外看去,街上并無特殊,就連對門的茶館也與往日無差異。

小姑娘行蹤詭異,舉止也很奇怪,秦棠溪想不發現都難,與從前還是一樣,憨憨中帶着天真,顯然還未吃到教訓。

“明姝,你過來。”她無奈出聲。

“嗯?”小姑娘驚訝地轉頭,晚霞落在她的身後,給她身上鍍上一層光芒,活生生的小姑娘,有血有肉,會說會笑。

秦棠溪微微出神,心中百感交集。

屋外晚霞光芒萬丈,映紅了半邊天,小姑娘燦爛一笑,像極了撫慰人心的神女。

短暫的失神後,秦棠溪微微醒過神來,起身親自到倒了一盞茶,小姑娘挪着腳步走過來,低聲道謝後就捧起茶盞小小地品了一口,唇角沾濕了茶水後,口脂出現了亮澤。

桃花染了夏日的露珠,別有一番風味。

明姝心中忐忑不安,悄悄地看了一眼殿下後将杯子悄悄地放在桌上,小聲道:“殿下,您今日是不是有事?”

“閑來走走,你想說什麽?”秦棠溪起身,走到窗口處向外眺望。

當年第一次來帶趙瀾來望江樓之際,小孩子非要等到晚霞出來才肯回去,用過午膳後巴巴地等了兩個時辰。

今日倒不用等就能看見,望江樓眺望江河,觀覽洛陽風華,她笑了笑,道:“明姝,你現在最想做什麽?”

明姝微微皺眉,不是因為殿下那句話而是因為肚子疼,深深呼吸後感覺好了些,回道:“想做很多事。”

秦棠溪:“比如呢?”

“比如……”明姝疼得伏在桌案長,手使勁捂着肚子,腦海裏想起殿下曾經說的話:“人活在世上都有自己的用處,而你就只需開心些。”

自己開心了這麽多年,就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

開心是沒有用的。

小姑娘許久不說話,秦棠溪落寞,轉身想追問,可見到小姑娘伏在案上,眉頭皺得很緊,她下意識緊張得不行:“怎麽了。”

明姝微微揚首,疼痛一陣越過一陣,愈演愈烈,眼睫耷拉下來後就疼得說不出話來了,在殿下靠近的時候一把伸手捉住她。秦棠溪一顫,感覺小姑娘身子都在發抖,垂眸就看到她肚子上的小手,“你肚子疼嗎?”

她摸了摸小姑娘的額頭,疼得都出汗,可見疼得是很厲害。

不知怎地她看向桌上的那杯水,朝外就喚了人:“來人。”

侍衛推門而入,她緊張道:“查一查這壺茶。”

說罷,起身扶起小姑娘,命人去最近的藥鋪。

明姝疼得臉色慘白,想起自己上輩子死前所中的毒,也是這麽疼。不知怎地就開始害怕起來,拼命地握緊殿下的手,“殿下、殿下……”

小姑娘手心都是汗水,摸得手背不舒服,秦棠溪這個時候也不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忙安慰道:“疼些罷了,不會有事,你這麽好看,要勇敢些。”

明姝睜大了眼睛,眸子裏全是水潤的光澤,望着長公主柔和的容顏,“好看的人也會死,你說我生來就是開心的,可是呢、開心沒有用。”

馬車颠簸,秦棠溪抱緊了她的身子,聽到熟悉的話後心口忽而疼得厲害,這句話怕是不會有第三個人知曉。

确實,是她害了趙瀾,開心是沒有用。

馬車停下後,小姑娘已然暈了過去,将人送進藥鋪後,侍衛就快馬疾馳而來,禀道:“茶中有.毒。”

秦棠溪平靜地下了馬車,目光微微一顫,咬牙吩咐道:“着刑部去封了望江樓,所有的人不許出來,速去。”

侍衛不敢懈怠,領人就往望江樓匆忙而去。

藥鋪裏有許多百姓,明姝被安置在床榻上,大夫診脈之際臉色愈發差了,旋即命人去取針。

公主府的侍衛将藥鋪裏的百姓都驅散了,大夫執針刺穴,秦棠溪就慢慢地坐在一側,臉色也變得極為陰沉。

****

春日百花盛開,宮廷裏的梨花開了不少,皇帝瞄準梨花的花瓣後一射一個準。

宮人們拍手叫好,吳谙在一側給皇帝遞箭,一面提醒皇帝:“陛下,從三位大人的事情中可以看出長公主的意思,她壓根就不想讓您親政。往日裏的姐妹情長不過就是她霸着權力不還的幌子罷了,您再仁慈就只會落得被廢的地步。”

皇帝騎射極為優秀,片刻間牆壁上就被紮許多梨花花瓣,她想了想,道:“不會,只要安太妃活着,她就不敢這麽做。不過舅舅說得對,朕太過仁慈了。”

“公主府內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臣有建議,不如陛下給她賜婚,如何?”吳谙将箭握在手中,箭羽直指對面的花瓣,眉眼多了幾分陰狠,道:“聽聞長公主容貌傾城,又好女風,滿城之中大家閨秀不在少數,您選擇一忠心之人送入府上,也是很好的辦法。”

“舅舅不知阿姐的性子,她若不喜歡就不會看一眼,玉樓春的明姝倒是進了她的眼睛。朕查過她的身世,幹淨清白,舅舅可去試試。”皇帝眯眼看着遠處的花瓣,唇角勾出陰狠的笑意,半晌後猛地射出一箭,擦着花瓣射了過去。

她可惜道:“可惜沒中,舅舅,那個明姝留條命。”

吳谙一怔:“您也喜歡?”

“喜歡啊,嬌弱的小姑娘誰不喜歡。”皇帝樂道,尤其是明姝那種柔弱可欺的,可惜,阿姐在前,不然此刻定在她身下求饒纏.綿。

吳谙笑道:“您若喜歡就将人帶回宮便是,您為天子,女子為您趨之若鹜,哪裏會見得了旁人。”

皇帝竟會為了長公主謙讓,可見,皇帝內心對長公主也是多有忌憚的。

皇帝對此也是不以為意,将箭随意擱下後,凝望碧雲天色,“朕要的不過是她的身子罷了,人心要來做甚。”

吳谙聽後只輕輕一笑,雙手行禮笑言:“臣明白,陛下所言甚是。”

皇帝輕輕哼了一聲,“你且去盯着,長公主這些年積累了不少人脈,想要拔除甚為不易,倒不如簡單些,直降将人除了就是。到時長公主一黨無首,朕借以賞賜些恩德,難不成他們還會在意一個死人嗎?”

皇帝的陰狠被舒朗的光色放了無數倍,就連吳谙也是一陣害怕,低聲道:“長公主身側怕是不易靠近。”

“明姝倒是一個漏洞,今日長公主府來報,她帶了明姝出城。”

吳谙立即明白過來,大喜過甚,“臣明白,臣即刻讓人去試探明姝。”

皇帝一人面對着偌大的梨林,射箭失了準頭後就不想再玩,拿腳踢了踢梨樹後想起一招,采了一些梨花後讓人去曬幹。

剛吩咐下去,就有大臣來求見。

刑部侍郎趙信匆忙走進園子裏,被眼前的一幕金驚得不行,牆壁上都是斑駁的箭痕,梨花凋零,滿地白花。

他垂首揖禮道:“長公主在望江樓出事了。”

皇帝詫異:“死了嗎?”

“未曾,中毒的是一小姑娘,不過殿下将望江樓封了。”

“去看看。”皇帝陡然來了興致,興沖沖地回宮換了一身民間的服飾,裙裳雅致,淡色肅然,發間僅以一對雀羽步搖發簪為飾,仙氣飄飄,将帝王威儀掩蓋了大半。

皇帝出行,前後必有人跟随,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剛才宮門,就遇到珑安郡主的馬車。

秦見晗登上馬車,瞧見小皇帝不同與尋常出衣飾後樂得擠了擠眉眼,“陛下今日頗似九天仙女。”

“你的眼光很好,過來坐。”小皇帝桀骜,讓出自己身側的位置,等人靠近後就先開口道:“你怎麽進宮了,聽聞阿姐封了望江樓捉拿刺客,你可知內情?”

秦見晗一身勁裝,袖口紮了起來,整個人顯得很英氣,聞言後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不過是為一花樓女子罷了。”

皇帝顯得晦深莫測,可惜道:“不想你姨娘也有被人蠱惑的一日。”

“她也是女人,也懂得色。”秦見晗露出不耐的神色,近日安太妃回來後就将管家權搶走了,陳周兩家紛紛來找她要錢。

那些人就是貪得無厭罷了,欠他們的是長公主,又不是她秦見晗。

煩不勝煩。

皇帝不知她的心思,依靠着車壁細細想今日發生的事情,拿胳膊肘捅了捅她:“阿晗,是不是你做的?”

“陛下将我當作是忘恩負義的人?”秦見晗不屑,心中又湧起一股郁悶之氣,委屈道:“因信國公府的事情,她對我早就不再信任了,公主府裏的人慣會看人下菜碟,我如今是大不如前了。還有那門親事,想想都覺得頭疼。陛下,您就幫幫我。”

皇帝撇嘴不安,秦見晗是她安在公主府的探子,這個時候不好抛棄,她也很為難:“阿姐說朕娶你為妃,她就廢了朕這個皇帝。你就再忍忍,等朕親政了再将你娶進宮。”

秦見晗瞅着她窩囊樣就覺得心中嘔得不行,姨母是庶女都有那般高人的風采,皇帝是嫡出的一脈竟被壓制得什麽都做不了,當真是沒有用。

眼下只有皇帝才能和長公主抗衡了,她只能忍了。

“陛下應該知曉我的苦楚,因為趙瀾,姨母都已不要我了。”秦見晗拉着陛下的手,整個人都靠在她的身上,聞着獨屬于帝王的香氣後,心中的不甘愈演愈烈,“陛下,你若不要我,我就當真無家可歸了。”

皇帝懊惱,“趙瀾的事情是不是處置不當,她怎地知曉人死了。”

“說起這件事也甚為奇怪。趙瀾死後,我就沒去過別院,姨母如何發現的,好似是有人指引。城門來報,那天晚上她是突然出門去的別院,陛下,我猜測有了內鬼。”秦見晗語氣換作深沉,看向皇帝的視線卻是依舊情深如海。

“內鬼……”皇帝不覺沉吟,“趙瀾是你殺的,內鬼也應該是你的人。”

“不,陛下想錯了。姨母只知趙瀾死了,不知她的葬身之地,若是我的人,必然會悄悄告知,可見還是您身邊的人有問題。”秦見晗信誓旦旦。

皇帝瞬息就陷入了迷惑中,內鬼一事不簡單,她能收買阿姐身邊的養女作為探子,那麽阿姐手段高深,想來不會想不到這麽簡單的問題。

“稍安勿躁,朕回去查查就是了。”

秦見晗還是不放心,道:“內鬼想必是告訴姨母我與您的事情了,不然她不會對我這麽無情。陛下,我可是為您才被姨母猜忌,您不能不管我。你該知曉我是您的人了,倘若我嫁給了旁人,那、那您的面子也過不去啊。”

皇帝耳朵裏鑽進了蟲子,一直不停地叭叭說話,煩躁得不想去回應,偏偏她又一副委屈不安的可憐模樣。

她悄悄地将自己胳膊從秦見晗的手中抽了出來,裝作一副仔細思考的樣子,最後皺眉無奈道:“不是不管你,阿姐壓得我透不過氣來,你可有什麽好辦法壓一壓她,或者、或者等朕早日親政了,娶你就是一句話的事情了。”

秦見晗聽了這麽一番話後氣得心口疼,皇帝不作為,還讓她去做,“我、您是皇帝,還真怕她廢帝不成。”

“自然是怕的,不過有人提議一個方法,不知阿晗去願幫助朕?”皇帝眯眼一笑,捧着秦見晗的下颚就親了上去,眸子裏漾着得意的笑。

秦見晗一喜,唇角的甜味就像是槐花蜜,甜得她不願松口。

到了公主府後,先見到公主府門口執戬而立的兵甲,惶惶威儀,讓行人不敢随意擡眸打量。

皇帝走下車來也被公主府內的兵驚得說不出話來,論氣勢,遠超過宮廷羽林衛。她朝前邁了幾步,好奇道:“公主府的總兵是誰?怎地不入朝。”

能訓練出如此有序的隊伍,應該給朝廷效力才對。

秦見晗聞言後細細想了一陣,“總兵是一女子,武藝不凡,好像聞着姨母的名聲而來。”

長公主聲名早就遠播四方,聞名而來的文人墨客都可以排到城門口,總兵衣溫瑕就是其中一人。當初來的時候,本受到旁人的歧視,長公主破格收下,将滿府的兵士交給她。

她記得尤為清楚,溫瑕的武功至今還沒有找到對手,不入朝确實可惜。

皇帝愈發好奇,推了她一把,“你去将總兵找來,朕見一見。”

秦見晗也想将溫瑕離開,這些年來做事總是不便,人走了,她也可得利。

沒有多想,她就小跑着離開。

****

長公主在自己的屋子裏照顧明姝,大夫開藥後就去熬藥,信枝是明姝的貼身婢女,這個時候也不敢離開,一步不離地守着她。

皇帝閑庭散步般走來,一面走一面打量公主府的建造,氣魄不凡,看不見女子的擺設,處處透着豪邁。

皇家威嚴,而公主府處處顯出皇家的氣魄,波瀾壯闊的美感就像是一層層疊起的浪潮,瞬息就向你湧來。

走近庭院後,屋檐上的銅鈴被風吹得作響,聽着刺耳,也将院宅的美感打破了。

皇帝不免嘲諷:“這是誰想的?”

婢女瞧了一眼,俯身回道:“這是趙姑娘親自去放的。”

皇帝沒聽明白,“哪個趙姑娘?”

婢女為難,斟酌了會才說:“是前信國公的嫡女。”

“是她,眼光真差。”皇帝笑開了,覺得那就是畫蛇添足的一筆,笑過後也沒有在意。

廊下的大夫在熬藥,苦澀的藥味熏得的不敢呼吸,藥味順着風就往院子裏飄去。

皇帝進門後就瞧見了在看書的長公主,心中好奇是何物,悄悄走了過去,不想未近前,阿姐就擡了眼眸,波瀾不驚的眸子裏漾着她的身影。

“陛下何時過來的,怎地無人通報。”秦棠溪将書頁合上,目光淡淡地掃了一眼皇帝身後的婢女。

婢女惶恐,被吓得就跪地叩首請罪:“殿下恕罪,是陛下不讓通報的。”

皇帝不說話了,也不給婢女求情,将桌上的書翻開後,發現是一佛經。

長公主性子娴雅,被外人稱作是淡泊之人,可身處朝堂就沒有幹淨的人,她嘲諷道:“阿姐這是看破紅塵了?”

秦棠溪沉默,擺擺手示意婢女退下,将皇帝手中的書取了過來,“閑來無事看看。”

“阿姐的閑來無事也真是有趣,許久不出門遇到毒.殺的事情,想來阿姐也是得罪了不少人。”皇帝眉開眼笑地在主位上坐下,見她愁眉不展就好奇道:“阿姐這是心疼代你喝茶水的人了嗎?”

想來也真是有趣,她這位不動情的姐姐竟然也會掉進別人的圈套裏,幸虧有人擋了。

秦棠溪道:“不過是一花樓的人罷了,有何心疼。”

“也是,花樓女子那麽多,也不缺她一人。阿姐年歲也不小了,不如朕給你賜婚可好,你想要什麽樣子的。溫柔的還是娴雅的,阿姐這麽嚴肅,想來需要一名熱情似火的女子來補缺。”皇帝若有所思,目光卻緊緊落在長公主的身上。

“陛下不如将心思放在朝政上,臣的事不需操勞。”

皇帝一點也不意外她會這麽回答,說來也是奇怪,旁人這個年歲身側早就有無數紅顏知己,可鎮國公主府裏清淨地找不出一點□□。

說得好聽是公主府,旁人不知曉還以為是尼姑庵。

“阿姐可是喜歡這個代你中.毒的的人了,不如朕給你賜婚。不過花樓女子的身份配不上您,其他人會議論,到時您的面子也過不去。”

小皇帝唠唠叨叨,就像是被話匣子俯身一般,讓人心生不耐,長公主忍了又忍,最後起身道:“陛下想多了,等明姝病好後,臣就送她回家。”

“阿姐這麽絕情?”

“臣并非是絕情,今日是她幸運罷了。”

皇帝不信這番言辭,看了阿姐兩眼後試探道:“阿姐若是不喜歡她,可否将她送給朕?”

秦棠溪心口一疼,冷了眼眸,“花樓乃是污穢之地,殿下當潔身自好。”

“阿姐,你說了這話不怕傷了她的心嗎?”小皇帝眼中閃着雀躍。

“陛下,時辰不早,臣送您回宮。”秦棠溪避開皇帝的探究,将佛經遞給婢女,小聲吩咐道:“好好照顧明姑娘,孤回來之前不準旁人靠近。”

婢女接過後低聲答應。

吩咐妥當後,她不耐煩地将小皇帝攆出了公主府,小皇帝拉着她要見溫瑕。

無奈,她将人引去了校場。

****

一日裏,險像疊生,魂游在天地間。

明姝昏迷不醒,夢中見到了許久前的國公府,巍峨氣派的府邸,她在府門口見到了母親還有父親。

依舊前來恭賀的長公主殿下。

花信之齡的公主還未曾染上冰冷的威嚴,一颦一笑似水柔和,一舉一動若桃李豔華。

公主殿下剛下車就走至那個孩子面前,熟練地抱起她,笑問道:“近日讀了什麽書?”

“讀了、好多書。”

公主輕蹙好看的秀眉,溫柔斜入眉眼中,“阿姐讀書至今,從未讀過‘好多書’這本書,你給阿姐說說這本書說了什麽內容,若是有趣,阿姐也回去讀。”

“不是,是我讀了很多本書。”

“好多本書、書名又換了嗎?”

“阿姐笑話我,會變得很醜很醜,沒有人要的。”

公主笑顏如舊,紅顏眉黛透出兩分溫柔七分寵愛,還有一分該是玩笑,“那等你長大,你要我可好?”

要我可好?明姝幡然醒悟,原來是她太笨了。

看着那雙影子交纏在一起後,心忽而疼了起來,波濤般的疼痛像她撲來。

疼得她蜷曲身體,耳畔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聲音:“姑娘、姑娘……”

慢慢地睜開眼睛,信枝焦急的神色湧入眼簾,“我還沒死。”

信枝破涕而笑,擦了擦自己面上的淚水:“沒有,大夫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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