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師傅

是個女人的聲音。

隔着一張門, 聽不真切，但能聽出她話語中的挑逗。

吳柯遙和陳厲還沒反應過來, 稽炎已經去開門了。

門打開, 立即有人沖了進來，看見稽炎就喊：“火火！我終于看到你了, 太想你了！”

大概是因為下雨的原因, 女人額前的碎發已經濕了。她長發披肩，面相甜美, 外邊裹着一件米色的呢子衣，裏邊是毛衣配短裙。

稽炎看着眼前的女人, 無奈撫額, 他就知道是她。

“你怎麽會在這？”

吳柯遙一開始還看着女人納悶, 聽見稽炎這麽問，立即就明白了他們是認識的人。不知怎的，看見對方和稽炎那麽親近, 心中違和感騰然而生。

“是我帶來的。”

門外，傳來另一位的聲音, 沉穩老練的男聲。

而這個聲音，吳柯遙熟得不能再熟。她興奮地跑過來，看清了來人後, 大喊了聲：“師傅！”

是的，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楚天齊。

楚天齊四十歲左右，雖然人到中年, 但面相仍很英俊。他戴着老式圓帽，踩着皮鞋，穿着黑色長款羽絨服。看起來，就是格外有格調的人。

他看着吳柯遙，眉眼彎起，很是寵溺地說：“徒兒，好久不見你又胖了。”

吳柯遙：“……”

稽炎看向楚天齊，喊了聲：“楚叔叔。”

楚天齊點頭，對稽炎笑：“小子，你也胖了！”

稽炎翻了個白眼。

“這是誰啊？長得也挺帥的。”楚天齊看着陳厲問。

陳厲立即自我介紹：“師傅好，師傅好，我是遙遙的朋友，陳厲。”

吳柯遙補充道：“師傅，陳厲是我失憶之前認識的朋友。”

楚天齊明了地點頭，轉而視線移向屋內，看到禁锢在茶幾骨壇上的鬼時，吓得跳退了兩步。

“我去！這還有一位？”

吳柯遙領着楚天齊進屋，陳厲關了門。

吳柯遙指了指那女鬼，說：“師傅，這是我家以前的清潔工。她……是被我父親吳衡殺死的。”

楚天齊“啧啧”兩聲，說：“挺狠的。”

吳柯遙問楚天齊：“師傅，你見到我的時候，有看到他嗎？”

楚天齊歪歪頭，說道：“嗯，見過。”

“那他……”

吳柯遙話還沒說完，女鬼就開始嚷嚷：“他在哪裏！”

“他死了。”楚天齊說得平淡無奇。

“你騙我！我不相信！”女鬼近似發狂地吼叫着。

稽炎還和女人站在玄關，聽到客廳鬼喊鬼叫，不高興地揉了揉耳朵。女人好笑地看了眼稽炎，轉而跑進客廳看戲。

楚天齊沉了臉，看着女鬼說：“我和你無冤無仇，沒必要騙你。是車禍死的。十幾個人，唯一的幸存者就是吳柯遙。是我給他探的鼻息，幫他合上了眼睛。你沒比你好多少，身體被車卡的變形，滿臉滿身都是碎玻璃。”

女鬼聽到他這麽說，頓時像是沒了力氣。

吳柯遙看她這樣，說道：“你走吧，去新生，害你的人已經死了。”

“可你沒死？”女鬼突地睜大了眼睛看她，那眼中明顯是無法發洩的恨意。

吳柯遙腳不自覺地退後幾步，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可什麽也說不出。

女鬼還在繼續，掙紮的動作也越猛烈。

“為什麽你會沒死？為什麽那麽多人死了，你還活着？你該死！你們吳家人都該死……”

窗外，雨小了，夜更深了。

稽炎走近，直接與衆人說：“她還有害人之心，已經不能留了。”

說完，他抽出符紙貼在鬼的額頭，舉起木藤劍，刺入了女鬼的眉心。

剎那間，鬼哭狼嚎。

燈光猛地閃了閃，緩而熄滅。待燈亮起，茶幾上的鬼影已經消散，只留下那一方骨壇。

結束了。

吳柯遙卻有些難過。

但不是為女鬼難過，而是因為……女鬼問她：為什麽那麽多人死了，你還活着？

楚天齊見吳柯遙這樣，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徒弟，人總有一死的。所以活着，才要好好地活。”

吳柯遙點頭，問他：“師傅，你怎麽會在這裏？”

楚天齊嘆了口氣，說：“我給你算了一卦，卦象兇險，我不放心，便問稽炎要了地址。”

诶？稽炎怎麽沒告訴她？

吳柯遙看向稽炎，對方聳肩，好像再說：我這點小事也要向你報備嗎。吳柯遙翻了個白眼，恍然間看到了稽炎旁邊的一位，也是這時才想起除了師傅還來了人。

她不好意思地和女人打招呼，問道：“你好，怎麽稱呼？”

楚天齊見吳柯遙問，正要幫着介紹，誰知道對方搶先說：“你們好，我姓苗，你們可以叫我阿苗。”

聽到對方這麽說，稽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阿苗卻是不以為意，繼續：“我在路上碰到楚大叔的，聽說他要來找火火，我就跟來了。”頓了頓，她有意看向吳柯遙，“我和火火關系很好的。”

吳柯遙見阿苗看自己，尴尬地笑了笑。

她正想着要說什麽嗎，就聽見稽炎開口：“現在沒什麽事了，大家都休息吧。樓上還有很多空餘的房間。你們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說。”

稽炎這麽說了，大家也都不廢話，各自尋了房間睡下了。

吳柯遙回到自己的房間，雖然膽戰心驚了一天，但現在卻沒有完全松懈下來。不知怎麽，她從阿苗眼中看到了對她的敵意。雖然那只是一種感覺，卻讓她很不舒服。

在這樣不舒服的感覺中輾轉反側，漸漸的，困意席來，思緒清空。

但睡着了，她也并沒有踏實。

夢裏，她居于黑暗之中，彷徨而不安。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她看到一團青色火焰。湊近一看，卻是裹着一團黑色。而那團黑色上，一雙雙眼睛正盯着她。

那是鬼，沒有形狀的，有無數雙眼睛的鬼。

她吓得慌忙逃竄，卻怎麽也逃不出他的包圍圈。

最後，她與他對峙。

她眼睜睜地看着對方推來一團黑氣。

那黑色漸漸将自己包圍，只留下一雙眼睛……

吳柯遙從夢中驚醒，額頭起了一層汗，背上已經濕透了。那夢太過真實，就像是真正發生過一樣。她晃了晃腦袋，有些暈沉沉的。她撫額，讓自己緩了緩，下床開門去樓下喝水。

客廳的燈是亮着的，稽炎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聽見響動，他擡頭去看，見到吳柯遙時眉頭緊蹙。

“你這裏還真不幹淨。”

“怎麽了？”吳柯遙問。

看着吳柯遙下了樓梯，在廚房倒了水走過來，稽炎才緩緩開口：“你身上有鬼氣。”

吳柯遙正準備喝水，動作一滞，顫巍巍地問稽炎：“你不是吓我的吧……”

“你說呢。”

“呃……我覺得吧，是因為鬼沒了，但是是剛沒，所以我們房子裏還有點殘留的鬼氣。”

稽炎垂眸沉思，仿佛在認真思考吳柯遙說的話。緩而，他擡起頭看她，張了張口，問：“你認識吳希……”

“诶，你們倆在樓下幹嘛呢？”

樓上，有人打斷了稽炎的問話。

稽炎和吳柯遙看去，是楚天齊。此時，對方正撓着腦袋，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師傅，我喝水。”吳柯遙像楚天齊晃了晃手裏的杯子。

稽炎不鹹不淡地說：“我睡不着。”

楚天齊緩緩走下樓，打了個哈欠，說：“搞得我以為你們倆私會呢。”

吳柯遙臉一紅，趕緊喝了口水：“我就是來喝水的。”

說完，她和兩人擺擺手，上樓去了。

看見吳柯遙的房門關上，稽炎嘆了口氣，問楚天齊：“楚叔叔，你又是來幹嘛的呢？”

楚天齊立即躬身，手捂着肚子，指着衛生間說：“我尿急。”

“尿急是捂肚子嗎？”稽炎嗤笑一聲。

楚天齊也不管他，直徑進了衛生間。

看着楚天齊關上了衛生間的門，稽炎眸光漸漸沉下。

怎麽突然，又想起了她。

是因為見到楚家人了嗎？

還是因為……裝有她的地方在動呢。

☆、劉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