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盛北次日醒來的時候腰酸背痛的,  小腿還抽筋了一會，因為他整個晚上都摟着晉源，平日裏一睡着就在床上各種亂翻滾的人,  頭一次，一整夜保持着一個不變的姿勢。

沈妤回家站在敞開的次卧門口時，看到的就是晉源正在給她兒子揉小腿的情景。

“媽媽，我是不是缺鈣啊？我腿抽筋了。”盛北委屈巴巴的。

他小時候有段時間腿抽筋過,  醫生說是缺鈣，補了一段時間的酸鈣口服液才好的。

“腿抽筋了啊？讓你媳婦兒的媽給你買鈣片去。我沒錢。”沈妤嘴角扯動，明明沒笑,  開玩笑的話卻帶着一股子淡淡的笑意。

晉源愣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因為盛北突然下床而停止。

盛北來到門口：“媽媽,  你沒錢了？咱家是窮了嗎？”

想到這兒，盛北不等沈妤開口,  轉身從書包裏拿出一大把錢,  毫不猶豫的将其中一半遞到沈妤跟前，說：

“媽媽,  這是我存的壓歲錢，這是我源哥給我的。我把我的給你啊。如果不夠……”

盛北猶豫的轉身看晉源，見他沖自己微笑，盛北又把另一半給沈妤：“那這些也給你。”

沈妤低頭看着兒子手中一大摞錢,  初步估計得有一萬多塊。以前兒子的壓歲錢從不過新年,  這是……什麽時候攢起來的？還有,  源源什麽時候給了她兒子這麽一大堆的壓歲錢啊？

正疑惑着,  蘇荛故作輕松的調侃聲音在她身後邊響起來：“我就納悶源源明明有壓歲錢，他也不怎麽亂花錢，為什麽還需要經常做家務掙零花錢,  合着都給我兒媳婦兒了啊？”

這話一出，盛北頓時就驚訝了。他是真不知道他源哥還需要做家務掙零花錢。所以……他每一年的生日禮物、他源哥平時給他買的各種零食飲料，全都是做家務掙來的？

就在這時，震驚感動卻仍然努力克制情緒太過外露的晉源，蜷縮了一下手指來到盛北跟前，拉着他的手跪下，話沒說一句，先給沈妤和蘇荛磕了一個響頭。

盛北不明所以，卻也跟着磕了頭。

“謝謝沈姨，謝謝媽。”晉源擡頭對兩位媽媽說。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種壓抑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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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北起初疑惑不解，可很快就想明白了——剛才他媽媽和蘇姨都提了“媳婦兒”和“兒媳婦兒”，是不是說明……

他興奮的拉着沈妤的手，臉上洋溢着燦爛的笑容，大聲說：“謝謝蘇姨，謝謝媽媽！”

對于她們的同意，盛北是激動又驚訝，大有一種“幸福來得太突然，他有點不敢信”的意思。

“我們不阻止，不代表你們倆未來的路就會一帆風順。”沈妤把倆孩子扶起來，想了想，說：

“答應我們，在你們有能力保護對方之前，守住心、守住底線，別讓真正關心你們的人擔心害怕，可以嗎？”

沈妤的意思是，哪怕她和蘇荛不阻止了，可兩位爸爸、倆孩子的爺爺奶奶以及世俗的各種異樣目光和冷嘲熱諷，都是現在還很小的他們無法面對和解決的難題。

在這一天到來之前，他們要乖一點，再乖一點，不讓任何人發現端倪！

“嗯！”晉源鄭重點頭，在盛北張張嘴想問點兒什麽的時候，從背後捏捏他的手心。盛北乖了，也點頭說“嗯”。

晉源握着盛北的手，想，現在的他們，确實還沒有能力保護對方。他們所倚仗的，不過是媽媽們的心軟和疼愛而已。可未來的路上，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好好疼愛他們。

似有所感，盛北轉手握住晉源的手心，指腹在他滾熱的手心裏一下一下輕輕刮着。

“蘇姨，媽媽，我和我源哥都會好好學習，快快長大的！”

“好！”

“好！”

……

跟兩位媽媽說開了之後，盛北深感責任重大，他可是要在有能力保護他源哥之前守住心，守住底線的。

就是……守住心這好理解，畢竟他一直喜歡的只有他源哥，沒別人；可是，守住底線的這個“底線”，是什麽呢？

盛北一時間有些想不太明白。

高一開學前幾天，盛北和晉源來盛奶奶家的棗園玩兒，這時候的大棗還沒成熟，可是酸棗子卻已經可以吃了，酸酸甜甜小巧的酸棗子吃進去，再喝幾口旁邊小溪裏清澈甘甜的山泉水，哪怕是在炎熱的八月，也覺得惬意。

盛北喝了好幾口，喉嚨間幹澀的感覺得到緩解之後，轉身吵着棗園大喊：“源哥——”

晉源聞聲而來，手中捧着一大把紅紅的酸棗子。

“源哥你真好！”盛北拿起一個放進嘴裏，恰逢是個超酸的，他酸的臉皺了一下：“好酸啊。”

晉源禁不住低頭輕笑，脖子被盛北突然摟住，晉源習慣性騰出一只手按在盛北後腦勺的位置揉揉，同時不着痕跡的後撤一步，離開盛北雙臂的禁锢。

他溫柔的注視着盛北，輕輕搖頭：“不可以。”

盛北：“？”

晉源知道他不太理解，索性拉着盛北手腕，到一顆大樹底下的石頭上坐下乘涼。

他望着在棗園裏追逐飛舞蝴蝶的小東東，嘴角上翹的弧度明顯：“小北，你知道‘談戀愛’和‘喜歡’有什麽區別嗎？”

盛北搖頭：“不知道。”

晉源：“談戀愛是光明正大的喜歡；而喜歡，是談戀愛的必備條件。現在我們倆有了‘必備條件’，我很期待将來有一天，我們兩個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歡。但現在……不可以。”

對上盛北懵懂的眼神，晉源把棗子全部放在他手心裏，說：“就像這把棗子，我會在任何時候全部不留一個的都給你，但我現在想親你的話，我……”

“那就親呀。”盛北接茬，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在晉源嘴唇上親了一下，淺嘗辄止的一個吻，猝不及防，卻又讓人心裏一顫。

熱風徐徐，大樹的葉子随風晃動，在地面上映射出斑駁的光點。

晉源低頭沉默的注視着那片光點，良久，他說：“行！”

既然小北不懂，就……不懂吧！他自己多注意！

二人一狗在棗園又玩了一會兒，在太陽高高挂起實在很熱的時候，晉源将盛北送回家，自己也回了家。

空調打開，一股子涼風迎面吹來，晉源拿出前段時間買來的高一課本看起來。

高一有的數學題對初三畢業的晉源來說還是有難度的，就好比手中這一題，他已經想了好幾分鐘也沒理出頭緒。

靈光一閃間，晉源好像找到了解題思路，就在這時，懷裏倏地竄進來熟悉的草莓味兒的甜，盛北長腿跨坐在晉源腿上，雙手摟着晉源脖子，噘着嘴吧要親親：

“源哥，我現在想親你哦……”

盛北閉着眼睛期待的模樣扯動着晉源的心髒，他舔舔嘴唇，無意識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

視線瞥了一眼數學題，晉源默嘆一口氣，失策了！

“蘇荛，小北呢？小北在不在你家啊？我找他有點兒事。”

門外突然響起的聲音突兀的打斷了晉源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雙手抱住盛北将人從他身上弄了下來，然後使勁兒捏捏盛北肥嘟嘟的嘴角：“快回家吧，沈姨找你。”

“哦～”盛北應了，走出次卧朝院子的方向喊：“媽媽，我在這裏啊。你找我啥事兒？”

“回家再說。”沈妤的聲音帶着一抹急切。

“啊？哦……”盛北朝次卧窗戶位置看了一眼，跟晉源的視線交彙時，他擡手摸摸自己的嘴唇，有些不太舍得的跟着沈妤回了家。

此時盛予白正在炒最後一道菜，見老婆領着兒子回來了，開口問：“哎？不是說今天二人世界嗎？你怎麽又把小崽子叫回來了？”

“做你的飯。”

“哦……”

盛北從爸爸媽媽聊天中察覺他媽媽心情好像不太好，他正納悶着，就被沈妤拉着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你知不知道‘底線’是什麽？”沈妤臉色不太好看。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盛北卻是秒懂。他茫然的搖搖頭，不明白他媽媽怎麽突然提起這茬了。

“源源沒告訴你？”沈妤有短暫的愣神，兒子不知道她能理解，可是源源沒理由也不知道啊。

盛北：“告訴我啥啊？”

沈妤：“……”

明白了，或許源源不是不知道，只是沒告訴兒子。

“媽媽說的底線就是，在你們倆征得爸爸、爺爺奶奶同意之前，不可以有親密行為，不可以牽手，不可以睡在一起，更不可以……親嘴……”

“親嘴”兩個字，沈妤特意加重了語氣又放低了音調，怕院子那邊廚房裏炒菜的盛予白聽到。

盛北一句“為什麽”差點兒脫口而出，又一句“可我源哥沒說啊”擠在喉嚨裏發不出一個字。

不，他源哥說了，只是被他的嘴堵住了而已。

“就像這把棗子，我會在任何時候全部不留一個的都給你，但我現在想親你的話，我……”

原來當時他源哥不是跟他說“想親”這個動作的本身，而是說“想親不能親”，原來……

“雖然不可以談戀愛，但我們，可以互相喜歡。”

這是兩年前他生日那晚，晉源告訴他的，當時他不懂這話什麽意思，現在結合一下，似乎懂了。

他源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跟着一起擔心害怕，而是想把所有的問題都包攬在自己身上。

沈妤離開後，盛北第一次開始懷疑人生。

從小到大和晉源相處的一幕幕在腦海裏不停混亂播放，有晉源一言不發背着他的場景；有他打針怕疼哭唧唧趴在晉源懷裏的樣子；有他每次坐車都會出現的姜片創可貼；還有……他源哥，可能真的是不愛吃糖！

以前沒去仔細想過，經過這個暑假發生的太多事，盛北恍惚間長大了一樣。過往的很多事情在當時看來可能是理所當然，可一旦細想就會發現，那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源哥在遷就包容他而已。

有了這麽個想法，盛北決定要好好的跟晉源聊一聊，他們倆是共同體，可不能啥事兒都讓他源哥擔着啊。

只是，光“談”的話會不會效果不太好呢？

那不如……用實際行動？

作者有話要說：  小北北終于長大（知道心疼他源哥）啦(  ^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