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接到戰書的消息不胫而走,引起了人們的熱議,紛紛猜測韓琅要如何應對。
酒肆裏的商賈們則趁勢下賭注。
這一回不少人都下了重注,皆是賭韓琅贏棋的。
原因很簡單,一旦他輸棋,雙手則會被廢。
沒有人想變成手腳殘廢的廢人,相信韓琅也不例外。
這不,現在他就在琢磨自己的退路了。
無端卷入廣陵侯與東興君趙寅的争鬥中實非他的本意,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又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見他拄着拐杖來回踱步,宋離跪坐在一旁,緩緩說道:“先生還有三天的時間逃命。”
韓琅頓身看她,沒有說話。
宋離試探問:“你莫不是真打算與那趙寅手談一局?”
韓琅不答反問:“宋姬以為,以我目前的處境,能逃得出趙國嗎?”
宋離:“……”
韓琅一本正經道:“我還欠了酒肆好大一筆錢。”
宋離憋了憋,提醒道:“還是保命要緊。”
韓琅搖頭,“我不但不走,還得從商賈身上撈一筆才行。”停頓片刻,“先前他們把我當搖錢樹,現在是該吐出來還給我的時候了。”
宋離:“……”
似想到了什麽,韓琅又問道:“昨日我見宋姬對一婦人身上的頭面看了許久,可是生了興致?”
宋離回道:“是挺不錯。”
韓琅笑了笑,“若宋姬喜歡,那也給你備一套,以示我這些日勞你照料的誠意。”
宋離也跟着笑了,倒也沒有拒絕,只道:“如此,我便等着看先生如何從商賈身上撈錢了。”
她能落落大方接受,韓琅也送得出手。
與男女無關,僅僅只是感謝。
在與趙寅手談的頭一天,韓琅把主意打到了一名叫巫光越的楚國商人身上。
巫光越幹的是倒賣生意,倒賣糧草,金銀器物,絹帛錦緞,甚至連兵器都能倒賣,只要是能賺錢的生意都會沾染一些。
這樣的人天南海北都在走,見多識廣的同時也精得像條老狐貍。
韓琅私底下與他見了一面。
巫光越倒不像其他商賈那樣光鮮華麗,而是非常低調。
他的身材矮小,典型的馬臉,看起來其貌不揚。
似沒料到韓琅會找上他,他頗覺詫異,陪着笑臉問:“先生怎麽想到找起巫某來了?”
韓琅也沒跟他兜圈子,開門見山道:“我有一筆生意想與巫君合作,不知巫君有沒有興致?”
提到生意,巫光越眼睛一亮,試探問:“什麽生意?”
韓琅坐在輪椅上凝視自己的雙手,幽幽說道:“前些日我接到了東興君的戰書,相信巫君也有所耳聞。”
巫光越順水推舟道:“确實有所耳聞。”
韓琅打趣道:“那趙寅乃王室宗親,下戰書與我,外界紛紛賭注這場棋局的輸贏。巫君同為商賈,不知下了多少賭注在我身上?”
巫光越幹咳兩聲,精明道:“先生離鄉背井受了戰書,如今不想着如何脫身,反倒還惦記着巫某,巫某實在受寵若驚。”
韓琅擡眸,似笑非笑,“若是巫君處于宋恬的局勢,又當如何?”
巫光越答道:“巫某不才,我等小人物不敢招惹上那等權貴,自然是有多遠走多遠了。”
韓琅沉吟片刻,方道:“如今這情形,我跑得掉嗎?”
巫光越老實回答:“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只怕是跑不掉的。”
韓琅理所當然,“既然跑不掉,何不撈他一筆?”
巫光越:“……”
韓琅看着他循循善誘,“我有一法子能讓巫君賺得盆滿缽滿,不知巫君有沒有這個膽量下賭注?”
聽到這話,巫光越的心思活絡了,蠢蠢欲動問:“什麽法子?”
韓琅朝他招了招手,他附耳過去。
次日一大早酒肆裏聚集了不少人,皆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群衆。
上午巳時,東興君趙寅乘坐馬車抵達酒肆。
侍衛們把衆人隔開,趙寅在家奴的攙扶下從馬車裏下來。
那趙寅三十多歲,濃眉大眼,五官生得正派。
他頭戴高冠,身着墨綠的錦緞衣袍,舉止端方穩重,周身皆是大家貴族的雍容氣派。
韓琅坐在輪椅上恭候多時,見他走進酒肆,朝他行揖禮拜見。
趙寅上下打量他,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一副書卷氣,年紀輕輕的面白無須,除了臉長得好看些,壓根就沒有任何殺傷力。
他想不明白,這麽一個柔弱文人怎麽就入了廣陵侯的眼,還特地派愛将燕玉榮前來親自招攬。
視線落到他的腿上,趙寅問:“你就是宋恬?”
韓琅道:“回東興君,某正是宋恬。”
趙寅:“那燕玉榮這般精湛的棋藝都成了你的手下敗将,今日我倒要讨教讨教,你需得全力以赴,若不然你那雙手便是我的了。”
韓琅畢恭畢敬地應了聲諾。
在二人正式拉開戰局時,底下的賭注也進行得熱火朝天。
不少人都賭注韓琅贏棋,巫光越也不例外,并且下了重注。
不過除了賭注贏棋外,他還偷偷留了一手。
外頭吵吵嚷嚷,宋離并未去圍觀,而是靜坐在室內,等候韓琅歸來。
不多時,跑堂小二忽然送上來一份精美的木盒,說道:“宋姑娘,這是先生贈予你的頭面,是時下婦人們最喜愛的款式。”
宋離瞥了一眼,道:“擱下吧。”
小二把木盒放到桌案上,便退下了。
宋離的視線落到精美的木盒上,慢條斯理地打開它,裏頭鋪着細致的大紅錦緞,整齊地擺放着一套完整的頭面。
有珠玉耳飾,發梳,玉釵和翡翠簪子等物,琳琅滿目十多件。
她一樣樣拿起來端詳,最喜歡的還是那對玉釵。
釵身通體碧綠,頂端兩朵細致梨花,潔白瑩潤,與碧綠相映成趣。
輕輕摩挲玉釵頂端的梨花,宋離的思緒有些飄。
這局棋,韓琅是不可以輸的,更不可以贏。
輸棋斷手,贏棋則樹敵。
趙寅乃王室清貴,如果韓琅在衆目睽睽之下令其成為手下敗将,無異于作死。
唯一的生機便是和棋。
然而做平局比贏棋更艱難,既要不讓趙寅察覺,還得全力以赴忽悠,讓他人看不出端倪。
這需要極大的心勁去謀算。
而此時此刻,韓琅就在給趙寅挖坑做平局了。
趙寅這人的習性他是有所耳聞的,愛面子,多疑,心思缜密。
韓琅抓準對方多疑的性子,在棋局上故弄玄虛。
趙寅一眼就看出來他的意圖,對他聲東擊西的小把戲嗤之以鼻。
他越是故弄玄虛,他就越要反其道而行之。
如此周旋下來,剛開始趙寅還腹诽廣陵侯的眼光也不過如此。
後來待時間長一些,随着棋盤上的棋子越落越多,趙寅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好像被套了。
不到一個時辰,連環劫被做成,棋永遠都下不完。
趙寅臉上的鎮定表情繃不住了,有些綠。
對面的韓琅亦是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
附近圍觀的衆人竊竊私語,就這起和棋議論。
趙寅克制着壞脾氣,盯着韓琅那張年輕俊秀的面龐陰晴不定。
本以為對方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哪曉得心機竟這般深沉,倒是讓他輕看了。
最終郁悶了許久,趙寅才不得不承認了這局和棋。
韓琅朝他行揖禮,說道:“多謝東興君手下留情。”
趙寅冷哼一聲,心知被他做局,又愛面子不好當場發作,沉着臉甩袖離去。
和棋的結局一公布出來,樓底下吵翻了天。
韓琅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愈發覺得天氣炎熱了。
辛丹見他疲憊,忙把他護送回去。
屋裏的宋離見他平安歸來,起身道:“先生這一劫算是躲過了嗎?”
韓琅認真地想了想,搖頭道:“應該沒有。”
宋離:“???”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鐘,趙寅就派家奴來傳話,并給他送來一把匕首。
那家奴是這樣說的,“我家主人說了,佩服宋先生的精湛棋藝,往後還想繼續與先生切磋。今日先生要麽入我門下,要麽自行了斷,還請先生慎重考慮。”
韓琅:“……”
家奴把匕首交到辛丹手裏便離去了。
辛丹差點站不穩腳,着急道:“先生!”
宋離默了默,皺眉道:“看來那趙寅是被先生惹惱了。”
韓琅盯着匕首看了許久,才朝辛丹招手。
辛丹猶豫地送上前。
韓琅拿起匕首細細端詳。
誰都沒料到,他居然拿着它認真地修理起了指甲。
宋離:“???”
這舉動徹底把她弄糊塗了。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眼前的男人,有時候她總有種智商不夠用的錯覺。
現在被擱淺的蛟龍正拿着權貴給他自我了斷的匕首精心地修理着指甲,而接下來的發展更是讓她徹底開了眼界。
她親眼見證了什麽叫做真正的海王!
那個男人腳踏四條船乘風破浪從趙國逃跑了,并且還沒翻船!
作者有話說:
廣陵侯:我居然第一次跟死對頭牽手了?!!
趙寅:狗日的宋恬,騙身又騙心,氣死老子了!!!
魏寧:啊,感謝爸爸帶我飛!!
巫光越:感謝財神爺讓我賺大錢!!
韓.海王.騙子.琅:別問,問就是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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