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3)
☆、記憶之輪
慕容昭醒來時,雙眼猶在迷蒙。唔,似乎作了個離奇的夢?
“昭昭?你醒了?”胡來的臉突然在眼前放大,帶着些驚喜的情緒。
慕容昭緩緩打量了下四周,熟悉的環境,不由暗自松了口氣。
“我這是怎麽了?”慕容昭揉揉隐隐作痛的額頭。
胡來僵了下,似乎難以置信,“你不記得了?!”
“你在東海時昏倒,直到現在才醒,這些你忘了?”胡來對上他的視線。
這回輪到慕容昭僵住了。東海……
慕容昭嚯得翻身下床。
許是起猛了,眼前黑了下。
胡來連忙扶了他一把。
“我……我夢見八弟變成了一只貓……呵,是不是總聽你叫他貓崽的緣故?”慕容昭勉強笑起來,眼神中帶着些莫名的期待。
胡來看了他一眼,然後老神在在的打破了他的幻想,“那不是夢。”
“不可能!”慕容昭斬釘截鐵的反駁他。
“怎不可能?你忘了我還是狐貍呢!”胡來找個地兒坐下,語氣悠閑的對他說。
慕容昭情緒激動,“八弟跟你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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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不一樣?”胡來撩撩眼皮。
慕容昭的臉突然青了,“八弟他是人啊!我與他自小親近,從未發現他有何不同常人之處!他怎會變成妖?!”
胡來摸下巴,“誰說他是妖?他跟我一樣的。”
慕容昭睜大眼,那表情似乎在說:你難道不是妖?狐妖?
胡來氣不打一處來,細長的狐貍眼危險的眯起,“我是天狐!不是狐貍精!”
慕容昭擡眉——有何不同?
胡來突然欺身一把攬住他的腰,暖暖的熱氣全部噴在他薄薄的耳尖,“當然不同,狐貍精需要采補元陽來修煉,所以凡人若是戀上狐貍精的,結局多不好。但我不同,跟我在一起,非但無害,反而對你好處多多。怎麽樣,要不要試試?”
慕容昭微紅了臉,眼角卻是挑起,“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很無恥,沒想到你還很猥瑣?”
胡來磨牙,然後狠狠咬了他一口,正中肩膀,鮮血霎時浸透了衣衫。
慕容昭悶哼一聲,一把将他推開。
胡來也慌了,天地良心,他剛剛只是跟他開個玩笑,根本沒用多少力氣!
“昭昭……”胡來愣住了。
慕容昭顯是痛得狠了,皺緊了眉頭。
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轉頭瞥見胡來委屈的表情,眉心一跳,無奈的說:“你那是什麽表情?被咬的好像是我吧?”
胡來小媳婦兒樣瞄了他一眼,“我不是有意的。”
慕容昭扶額,“我知道。不過你的牙齒太尖了,我只是個凡人,很容易受傷的。”
被這麽一打岔,慕容昭也暫時放下了對“八弟是只貓”的糾結。
“咦?七哥你受傷了?”莫彥的聲音突然響起。
慕容昭與胡來同時回頭,看向了漫步走進來的蓮華——他肩上蹲着的灰貓。
慕容昭神情奇妙起來。
說實話,親眼看到一只貓口吐人言,其沖擊力遠遠大過“豬會上樹”。
“你怎麽還這副樣子?”胡來奇怪的問。
蓮華面無表情,“他變不回來了。”
胡來伸手将莫彥提起來,左看右看,“不會啊!靈力充沛,不像沒法化形的樣子啊?”
莫彥氣呼呼的撓了他一爪子,蹭得蹿上了蓮華的肩膀。“嫑動手動腳!”
慕容昭忽然想笑,然後他真的笑起來,“哈,我現在相信八弟真是只貓了,看撓人的動作多熟練!”
莫彥無奈,“七哥,我不是貓,是天狗。”
“呃。”慕容昭的笑容嘎然而止。
蓮華順手将莫彥抓下來,抱在了懷裏,“莫彥是特地來解釋的。”
這麽一說,慕容昭總算想起了這件事從頭到尾的各種詭異之處來。
莫彥敏感的察覺到蓮華說話時周身涼嗖嗖的氣息,嗚嗚嗚,蓮華還在生氣,腫麽辦……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一團妄圖縮成空氣的毛團。
咕咚,莫彥不争氣的咽了口唾沫,伸爪指向胡來,“那只狐貍是同犯!”
慕容昭撇了胡來一眼。
“好吧,”胡來聳肩,識趣地站出來,“我的确參與了,不過主要計劃是這只貓崽提出來的。”
“那個害得我被抓的主意是你出的!”莫彥蹦起來,同時蹭蹭蓮華,“我事先真沒想到會被他們折磨,真的!”
蓮華撫摸他背的手頓了下,沒說話。
慕容昭的眼刀嗖嗖地射向胡來。
胡來頭皮一麻,不甘示弱,“讓我假裝背叛的鬼主意可是你提出來的!還有,是你設計将昭昭也扯進這件事裏的!”
莫彥洩氣,無精打采的縮起頭,“誰叫你先把蓮華攜帶’記憶之輪’的事透漏給那幫臭神仙的……”
“喂!我是為了引蛇出洞!”胡來怒,“再說我哪知道你把那玩意兒轉到你身上了!”
慕容昭:“…………”
蓮華黑着臉一言不發。
莫彥和胡來還在互相“揭發”對方的“惡行”,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夠了!”蓮華終于忍無可忍,爆發了,一把将莫彥扔到了桌子上。
慕容昭涵養更好,只是涼涼的刺了句,“半斤對八兩,都不是什麽好人。”
莫彥跟胡來蔫了,胡來甚至沒節操的變回了縮小版的天狐,蹦到慕容昭身邊蹭來蹭去讨好他,被慕容昭嫌棄的踢開。
“現在可以好好說了?”慕容昭斜睨那一灰一白的毛團。
蓮華依舊一言不發。
“咳,”胡來假咳,沖莫彥,“你先。”
莫彥狠狠瞪他,然後乖乖站好,“此事說來話長……”
“沒事,你可以慢慢說。”慕容昭笑得意味深長。
莫彥自覺理虧,不敢看他家七哥。
“那個,這件事要從一個月前說起,”莫彥撓撓頭,“那天我接到了一封信,”說到這兒,看看蓮華。
蓮華點頭,面無表情,“然後你把我弄昏了。”
莫彥摸摸鼻子,接着說:“信是一個朋友寄過來的,我跟他有個交易,呃,簡單點說,我幫他做事,他滿足我一個條件。”
蓮華垂目,明白那所謂的“朋友”,一定就是冥君,而那條件,不用說與他有關。
“他要我幫他完成一個誘捕計劃,咳,目的便是東海邊被帶走的那些人。”
“你那朋友是神仙?”慕容昭想了想,“我忽然想起,那天出現了很多傳說中的天兵天将。”
莫彥無奈點頭,“是的,其實被抓走的也是神仙。”
不得不說,經過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經歷,慕容昭的神經以超出常理的速度瞬間堅韌起來,此時聽到這兒,思維飛速運轉,“是對立的兩方?”
胡來插敘,“被抓的全是妖修,也就是妖精成仙。”
“其實那些妖仙在天庭的地位很低,辛辛苦苦終于成仙,卻只能入下仙藉,或者成為某位仙人的坐騎、寵物什麽的。”莫彥說着撇嘴。
“不想天界也與人間一樣勢力。”慕容昭驚訝。
“現在天庭掌權的幾乎全是人修成的神仙,那些上古之神早已飛升九界之外,所以神仙像人也沒什麽好奇怪的。”莫彥顯然不想就此話題深談,轉而道,“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那些妖仙們長期遭遇不平等待遇,自然心聲怨餒,所以他們盯上了我。”
“你?”慕容昭不解。
莫彥點頭,“我是天狗後裔,因為一些很偶然的機遇,恢複了天狗的能力。”說着,又看向蓮華。
蓮華正好也看過來,二人對視一眼,忽然心照不宣的笑起來,一直僵硬的氣氛也溶解開來。
莫彥心情大好,接着道:“他們發現了我,想讓我帶他們去往上古時代,也就是我與胡來這樣的上古異獸的時代,那個世界非常利于妖修修行。不過我那時誤以為他們要除掉我,所以為了自救,我把胡來拉進了這個世界,想用另外更強大的異獸震懾他們,結果倒也很成功,但又讓他們更加忌憚我了。”莫彥攤手,”所以他們根本不敢再來招惹我,因此,他們把目标轉移到了蓮華的身上,因為他們清楚我與蓮華的糾葛,所以迂回地利用了蓮華與二姐的師父,給蓮華施了一種極惡毒的咒術,解法只有讓蓮華跟我,那個,咳。若果真被他們得逞了,我的能力就會被強制性移植到蓮華的身上,然後蓮華就會成為他們時光回溯的工具,到時蓮華的結果就只有死。”說着莫彥憤怒起來,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可仍然後怕不已。
蓮華忽然走過去将他抱了起來,輕柔的順着他背上的毛。
莫彥在他的安撫下很快平靜下來。
“幸好蓮華別扭,所以……恰好那時,我那朋友出現了,使我明白了真相。所以當他提出要我幫忙時,我毫不猶豫的同意了。”說到這兒,莫彥的神情忽然變得很奇怪,“所以我們定下了那個誘捕計劃,雖然過程曲折,萬幸總算成功了。”
胡來突然恍然大悟狀,“怪不得你到現在也不能再化形,原來是被那家夥算計了!”
刷得一下,衆人齊齊回頭看他。
小狐貍笑得直打跌,“其實記憶之輪只是個幌子吧!你難道沒想過,若要誘捕,只你就足以,何必弄出個記憶之輪來?讓你受個重傷什麽的?暫時變得弱不禁風?我猜,那家夥的目的其實就是毀了你的凡身,只要你作為慕容曕的身份沒有了,在這一位面你就永遠沒法化成人形,不過,用腳趾頭猜你也不會放棄慕容曕的身份,畢竟這裏有你和蓮華的至親。我敢肯定,那家夥一定等着你去求他呢!到時再給你設個套兒,你就不得不為他賣命了!哈哈!”
莫彥臉僵了下,磨牙,“哼!你以為你能好到哪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之所以也參與進來,就是因為他有好處許你!這好處我大概也能猜到,是關于七哥的,若猜得不錯,一定是為七哥改命對不對?”
胡來的臉也僵了。
莫彥成心氣他,“說我笨,你也聰明不到哪去!你難道沒想過只要七哥修仙,就能逆天改命麽?你也被他算計了!嘿嘿!”
胡來後槽牙咬得嘎嘣響,惡狠狠的,“閉嘴!”
眼看兩只毛團就要掐起來,慕容昭與蓮華同時動手,一人提起一只。
“走吧,去找冥君想想辦法,盡快得到凡身。”蓮華抱着莫彥出了靜王寝室。
“呵,胡來,你是不是還欠我個解釋?”慕容昭笑得溫潤如玉,“那關于我的事?嗯?”
看着慕容昭笑眯眯的樣子,胡來腦海中蹦出幾個大字:完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呃,後面的情節比較,慘不忍睹,⊙﹏⊙b汗,那是作者君腦洞大開的産物。呵呵……若親們接受不了,可以把這章當作結尾(雖然這樣有爛尾的感覺……咦?其實想想,就這樣結尾也挺好啊!好吧,我開玩笑的……)
故事發展已經脫離作者君掌控,一路跨着草泥馬向馬勒戈壁灘而去,有一路上成群結隊的可愛羊駝們為證……呵呵……
☆、冥君要倒黴的節奏
是夜,嘉瑞郡王府。
莫彥跟蓮華正在說着話,“莫彥”突然走進來。
蓮華看了他一眼,随後低下頭,神色淡然。
莫彥擡起前爪打招呼:“嗨!華雄!”
華雄(也就是胡來五徒弟之一,牡丹花妖是也!)尴尬的笑了下,顯然不知該怎麽面對蓮華,畢竟頂着的還是莫彥的臉麽!
莫彥倒是不在意,對上自己那張“臉”,“這麽晚了,有事?”
華雄假意咳了聲,“皇帝約你午夜時分皇宮擁翠亭見。”
“約我?父皇?”莫彥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還午夜時分?沒搞錯吧?”
華雄點頭,“沒錯,今早朝會結束後特意單獨留下我說的,你也明白,我現在頂着你的身份,約我其實也就是約你。”
莫彥還是覺得有些怪異,“沒說是什麽事?我爹要見我的話根本不必約時間吧?”
華雄搖頭,“這我不知,不過……”
“怎麽?”莫彥見他遲疑,問道。
華雄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緒,“我總覺得你父皇變了些,變得更……冷靜?了。”或者用判若兩人來形容更貼切?
這是什麽說法?——莫彥轉頭仰視蓮華。
蓮華沉吟了會兒,突然開口,“陛下應該不知道你現在這種情況吧?”
莫彥撓頭,“應該吧……目前為止也就咱們仨,還有七哥跟胡來知道。七哥大概不會主動提起,至少在我找到恢複人形的辦法之前。”
蓮華淡然地道:“既如此,華雄去便可。”因為無所謂。
“怎麽說?”莫彥察覺到蓮華話中異樣。
“陛下已非陛下。”蓮華微合眸,想了想,又接上一句:“陛下無恙。”語氣肯定萬分。
莫彥自然相信他說的話,所以只是張大了嘴巴,傻兮兮的,“我爹?”轉頭問華雄,“你何時發現我父皇有了變化的?”
華雄茫然,“呃,昨天開始。”
正是四人自東海歸來之時。
那麽,現在的祈安帝是哪位?
等等!午夜時分!
莫彥突然怪笑了下,扭曲了一張貓臉,“冥君?”
蓮華點頭,“十有八九。”
“我就知道肯定是他先沉不住氣。”莫彥得意地笑。
蓮華順手撫上他的毛皮,順着脊梁骨一下一下輕撫。
莫彥舒服的弓起背,喉嚨裏發出微微的“呼嚕”聲,圓圓的黑眼睛也眯起來。
華雄無語的看着眼前“人貓互動”的有愛畫面,疑惑加茫然的表情問:“請問二位是在講人話?究竟有何打算不妨跟在下透漏一下?在下也好配合行事。”
莫彥揮爪,“這對你來說無關緊要,晚上你自己去吧。”
華雄一見二人明顯不想多說的樣子,無奈,“好吧!”
“對了!你和小桃他們曾“借住”的那五名女子怎樣了?”莫彥又叫住華雄。
華雄奇怪的看他,“就在府中啊!還是原來那樣,她們的記憶被師父修改回去了,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蓮華撫摸莫彥背的手一頓。
莫彥似無所覺,繼續問:“我記得你們曾在她們體內呆了許久啊!不會影響她們?”
華雄無語,“我們只是借用一下女子陰氣,并未有害人之心。”
“這樣啊,”莫彥撓撓下巴,“那沒事了,你去吧。”
————
“你知道多少?”
沉默良久,蓮華終于開口問道。
莫彥想了想,搖頭,“我知道的不多,基本都是猜的。我不确定你是否願意對我和盤托出。”
蓮華低頭看蹲坐在自己膝頭的灰毛貓,“這是我與冥君的約定,不能說。”
莫彥輕巧地跳到蓮華身前的桌子上,與蓮華對視,“那,我說,你只要點頭搖頭就好,這樣行麽?”
蓮華遲疑了下,最終點頭。
“你身上的,其實并非是咒術,對嗎?”莫彥糾結了好久,抛出自己第一個問題。
蓮華略驚訝的看他一眼,無奈點頭。
“這麽說來,就難怪你總是找理由不與我……”莫彥咕咕哝哝,突然擡頭——
“你何時發現的?”
“你何時發現的?”
二人異口同聲,然後相視而笑。
“同本命契約!”
“同本命契約。”
又是異口同聲。
莫彥眨巴眼,“我是與你簽定同本命契約時才發現你體內并非是咒術,不過似乎真與曼珠沙華有關?”
蓮華避開此事,“我亦是那時發現,就在我昏睡的那一個月裏,這裏,”指指自己的頭,“記起了一些往事。”
莫彥也不接話。
“不過冥君似乎預料過這種情況的發生,所以真的對我施過咒術,自我恢複被封印的記憶時便開始生效,一旦違背冥君意志,便有可能被強制抹殺。”蓮華頗覺無奈。
莫彥神色沉了下,又問:“據說冥界七煞全部由幽冥花王曼陀羅華統領?”
蓮華呼吸一滞,瞳孔微縮,然後,點頭。
莫彥神情更深沉了。
“最後一個問題,你曾在冥界呆過三百餘年?”
蓮華閉上眼,點頭。
因此,并未發現莫彥陰沉的能擰出水來的神情。
“冥火煅燒,靈魂滋養,米/青血澆灌,奪天地陰陽造化之氣,享日月星辰照耀之光,此道法可成也……”莫彥低低吟誦傳說中十大禁忌法術之一——花相幻人篇——的條件限制。
蓮華突然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頗為奇異,似糾結,似無奈,似好笑,嘴唇蠕動幾下,最終沉默以對。
莫彥忽然變得緊張兮兮的,着急的上下打量他,“蓮華,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蓮華的神情簡直可說是幽怨了,只聽得他悠悠嘆了口氣,“莫彥,每當我覺得你不同尋常的聰明時,你總會在下一刻讓我明白那不過是錯覺罷了。
莫彥傻叽叽的看他——神馬意思??
蓮華忽然恨恨地抓起他使勁兒揉搓,直把個莫小喵揉成了個灰色炸毛刺猬,這才吐出口濁氣,面無表情地說:“你準備怎麽做?”
莫彥的粗神經不合時宜的發作,轉眼把糾結丢在了腦後,只見他一張貓臉笑得賊兮兮的,“暴力是解決問題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所以麽,‘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你想……”蓮華難得的目瞪口呆狀,半晌,“有種!”
“”那是!”莫彥昂首挺胸,作大無畏狀。
蓮華眼底隐隐透着笑意——算了,只要這只蠢貓能開心……不懂就不懂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答疑解惑。
☆、誰坑誰?
月西墜,殘如勾。
擁翠亭是個奇特的所在。
它就處在禦花園的西北角,面朝荷塘,背靠假山,四面環柳,景致怡人,古樸的造型據說還是出自前朝園林建築大師的手筆。
曾經,這裏是宮妃們最愛的所在,在夏日炎炎中走進擁翠亭,一股涼爽的濕氣立刻能驅散滿身暑熱。
既然都說了是“曾經”了,那當然是說早以今非昔比咯!
如果要往回追溯,那大概能回溯到三十二年前吧!
祈安帝的父皇,晟德帝便是駕崩于這座亭中。
別誤會,那并非是意外,只是個巧合罷了。
慕容氏皇帝向來短命,嗯,以後不會了。晟德帝是華葛開國以來最平庸也最傳奇的皇帝。
說平庸,是因為晟德帝并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政績。他既沒有太祖皇帝的雄才大略,也不像太宗皇帝的治世守成,甚至沒有其父文襄帝的文采風流,但就是這麽位可說是浪費身份資源的皇帝,偏偏被史官評價為”開古今帝道之先河,乃盛世第一人也!”
嗯?這是怎麽回事?且聽灑家細細道來。
話說盤古開天辟地,女娲煉石補天,誇父逐日而走,精衛飲恨填海……咦?灑家想說甚麽來着?哦,想起來了,咱要說的是帝道,帝道!
常言道:帝為天子,為紫微星,主天下黎民生殺予奪大權也。自古以來,各明君、庸君、昏君、暴君,凡此種種,皆應其帝道,有明君英年早逝者,亦有暴君得享高壽者,帝道之玄機,非人力所能控也。
然,晟德帝乃特例也。
以九歲稚齡登基,三十七歲駕崩,在位二十八年間,外無強敵進犯,內無奸臣禍亂,年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其時四國豔羨,九州同妒,可謂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也,帝之道,可見一斑。其間,華葛穩步發展,國力日漸強盛,因此,頗為諸國忌憚,亦由此,晟德帝雖無大功于國,然史冊留名也。
話又說回來,當年晟德帝端坐于擁翠亭無疾而終後,世人對其死因衆說紛纭,這且不表。但此地也就成了皇宮中禁地,說是為表敬畏也好,為懼怕也好,總之,除了打掃衛生的宮人,這裏已是罕無人煙。
但此時,亭中隐隐綽綽露出一人身影。
只見此人身材極為高瘦,發如烏木無光,膚白如霜,劍眉入鬓,鳳眼含威,若有一老宮人在這兒,必定要驚吓出聲!不為旁,蓋因此人竟與先帝晟德帝一模一樣!那可是已經故去三十幾年的人啊!咳,其實這就是冥君。
耳邊傳來落葉被輕踩踏的聲音,簌簌的。
冥君轉過身來,望見一張俊秀的少年臉龐,白衣、白發、眸如銀星。
華雄有些緊張,眼前不知為何,如有濃霧般,将身前男子形貌重重封鎖,他已經能肯定,這人根本不是祈安帝!
汗水順着額角滴落,手心裏泌出潮熱的濕氣。無形的威壓迫得華雄呼吸困難。
冥君看着這張莫彥的臉,眉心突然一跳,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嘎?華雄驚愕的看着眼前的身影驀地消失不見了,受阻的視線重又恢複,繁星掩映的夜幕下,草木建築清晰可辨。
華雄愣了半晌,而後淡定轉身——得,又來一怪人!算了,洗洗睡吧。話說當今果然不比上古時期了啊!人心難測啊……
————
冥君匆匆趕回冥界時,在自己的冥宮內看見了相談甚歡的父子二人。
“父皇。”祈安帝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禮。(沒錯!奏是祈安帝……(⊙_⊙))
莫彥奇怪地擡爪撓了撓下巴,圓圓的眼睛眨巴幾下,似乎有些思緒一閃而過,快得來不及抓住。
究竟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呢?——莫彥冥思苦想,半晌,無果。
冥君點點頭,”我已吩咐下去,送你回人界,你去吧。”音色空曠,華麗似有回音籠罩。
祈安帝略擔心地回頭看看那團灰毛團。
莫彥回他個擠眉弄眼的表情。(原諒偶形容不出一張貓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神情是蝦米樣子……⊙﹏⊙b汗)
祈安帝眼角一抽,死命瞪他一眼——自個兒當心點!你爹我愛莫能助,自求多福吧!
莫彥無辜眨巴眼——放心,我不拿他當爺爺看。話說,原來是這回事麽……
祈安帝微微勾起嘴角,好心情的轉身——嗯,死小孩兒比朕能耐多了!恩,朕這花王當得真心不值……o(︶︿︶)o唉)
偌大的殿內只剩冥君與莫彥,配合着冥界特有的灰蒙蒙氛圍,格外有氣氛。
“我把你那株曼陀羅華的母體吃了,味道不錯。”莫彥故意舔舔嘴角。
冥君神情紋絲不變,“你是天狗,吞日食月皆難傷你分毫,區區幽冥之木,何足道哉。”
“恩,母體消失,子體便自動升級為新的母體,而我爹呢,就是曼陀羅華母體所出的子體,也就是幽冥花王,這下子你就不能輕易傷害我爹了。”莫彥自個兒邊說邊點頭,煞有介事的樣子。
冥君眼皮都沒擡,颔首,“你說的沒錯。”
莫彥奇怪的問:“你就沒啥想說的?”
冥君終于賞了他個正眼,一針見血,“蓮華在哪兒?”
莫彥興奮了,得意忘形,“送到個你絕對找不到的地方。”
“異時空。”冥君了然。
“切,沒勁。”莫彥意興闌珊。
“蓮華已強行融合了曼珠沙華 ,此時我亦沒有辦法将其分離,你應無後顧之憂了,怎未随他一并離開?”冥君淡然問道。
不知為何,莫彥總覺得冥君說這話時,尾音裏帶着些詭密難解的意味。
“哦,原來你設計毀去我的凡身是為了拖延時間,好及時将曼珠沙華從蓮華靈魂分離開來!”莫彥恍然,“難怪了……”
“然。”冥君的回應言簡意赅。
“啧,曼珠沙華真的要米/青血澆灌方能成人?”莫彥好奇。
冥君的神色有一霎那異樣,“連這都知道了?”
莫彥拄着下巴,“靈魂滋養,恩,蓮華用魂魄滋養了其三百餘年;冥火煅燒,蓮華整整受了二十年冥火侵蝕之苦;米/青血澆灌,所以蓮華身體很虛弱……”
“你究竟想說什麽。”冥君略不耐煩。
莫彥擡起爪子,本來想伸手指頭來表達來着,無奈貓爪難分家,于是只好掉轉方向去摸摸鼻子。
“薛白曾告訴蓮華,只有與我交合,才能解除身上的咒術。雖然事實證明那根本就不是咒術,”莫彥慢吞吞的道,“我發現,薛白是你的屬下。哦,他成仙應該與你有關。”
“不錯。”
莫彥接着道:“本來薛白的任務完成的很好。無奈有了意外,事情的轉折點在我與他作過的那個交易。薛白解除了蓮華冥火煅燒之苦,無意間幫助蓮華壓制住了體內的曼珠沙華,所以他其實是搞砸了你分派給他的任務。這足以說明,薛白對這整件事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做錯事總要接受懲罰,所以他要做五百年的勾魂使。”冥君微微一笑。
莫彥為薛白默哀三秒鐘,接着道:“接下來,你發現了這件意外,所以設計毀去了我的凡身。可沒想到我與蓮華簽下了同本命契約,這下,蓮華借助了我的能力,完全融合了體內的曼珠沙華,連你也沒了對策。”
“繼續。”冥君的語氣不知為何變得輕松起來。
莫彥仔細思索了下自己的推斷,并未有遺漏之處,稍稍放下心來,“接着,你對我下了禁制,所以我在這一位面無法幻化人形。目的應該是阻止我與蓮華歡好。若我沒料錯,今夜你約我相見是為了徹底困住我。”
冥君挑眉。
“所以,矛盾之處出現了。”莫彥彎起嘴角,“若果是‘花相幻人術’,蓮華的結果無非是被吞噬靈魂,作了曼珠沙華的養料。不過,”莫彥話鋒一轉,“正是因為薛白搞砸了事,才讓我清楚了事情的真實內幕。其實,根本就不是十大禁術之一的‘花相幻人術’,而是傳說中的‘天綱倫常母子情’吧!”
冥君的笑意逐漸加深。
“蓮華體內的,根本不是曼珠沙華的子體,未來的幽冥花相,而就是曼珠沙華的母體!”莫彥望天。
冥君含笑問:“你如何發現的?”
莫彥摸摸鼻子,“我來到冥界,看到了我爹,他告訴我,他就是幽冥花王,呃,還是你告訴他的。”
“所以你才把整件事串聯起來?”冥君略驚奇。
“嗯,”莫彥無奈,“我本來就發現這件事透着怪異,既是要孕育完整人格,呃,或者說花格?的花相,為何一定要限制在是我的凡身?直到得知我爹就是花王,我才明白,你其實是想将花王與花相變成血脈至親,并且讓花王完全壓制住花相。”
”沒辦法,花王與花相相生相克,以致于常常因王相大戰弄得冥界大亂,而往界王相總免不了同歸于盡的結局,我實在是煩不勝煩。”冥君惆悵萬分的說。
“既是要以血脈綱常約束花相,在花王血脈已定的條件下,就不能……不過我很好奇,你毀去我的凡身時就沒考慮過後果?現在怎麽辦?”莫彥嘲笑他。
冥君斜睨他,“平行空間,聽過麽?”
莫彥瞬間睜圓了眼,半天憋出句:“你真有才!”
“所以,不要妄圖逃離我的控制。我所需要的花相,絕不允許再有任何意外!這已經是唯一的機會了。”
莫彥笑眯眯,“呀!這可怎麽好?蓮華已經離開了喲!”
一副”你奈我何”的得意勁兒。
冥君笑得雲淡風輕,右手掌心朝上,一團青光騰起,莫彥本能覺得不妙,”喂!你幹嘛——”
話音未落,已被收入青光之中。
冥君看着掌中光芒消失,笑了,搖搖頭,”果然太嫩了點。”
沒有人能逃離我的控制,只要我想。——冥君勾起唇角
真的是這樣嗎?(攤手,佛曰:不可說。)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只想說——冥君你也太大意了哦!忘了莫彥逆天的運道了麽?
☆、(番外)——冥君之坑人不成反被坑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個“悲傷”的故事。
冥君一直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個絕對主宰般的存在。事實也确實差不多,至少在九幽冥界這一畝三分地兒上,冥君一直處在一個被衆生仰望的絕對高度。
但是,人生的樂趣正是在于不斷産生的意外。正如世界上沒有絕對完美一說。
敢于挑戰冥君權威的,就是幽冥花王與花相。
說到這兒,不得不提一下地獄七煞。
所謂地獄七煞,乃是曼珠沙華、鳳跡木、血海金蓮、噬魂草、冥盾花、食心鳶尾蘭、紫槐,它們分別掌管赤煉神兵、耀月弓、金光箭、鎖魂琴、天羅地網青越輪、幽冥之瞳與紫菱鎮魂晶。其中又以曼珠沙華為首。
這七煞鎮守冥界,可攻可防,不教任何幽魂逃脫。
這本也沒什麽,但由于七煞本身便是由極陰極煞之本體所化,故而更加重了冥界陰煞之氣,天道不忍,花王便應運而生,統帥七煞,并拜曼珠沙華為相,這就是曼陀羅華。
接下來,再說說這花王與花相的關系。
其實,曼陀羅華與曼珠沙華本就是相伴相生的兩個極端。它們命運相連,卻又截然相反。花王中正平和,花相殘暴自私,一如光明與黑暗,缺一不可。
也正是因為其相生相克的緣故,花相并不服花王統治,王相大戰爆發。
結果,同歸于盡,只餘曼陀羅華與曼珠沙華兩株母體。
在此後近千年中,曼陀羅華與曼珠沙華不斷孕育子體,這就是之後的花王與花相。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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