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這輩子第一次夜不歸宿是去袁唯生家。

天下着微微的小雨,袁唯生提議去他家的時候,胡京京點個頭就跟着走了。

嬌貴的少爺走到那片老街區的時候,頗為驚奇地挑高眉頭,然後腳步不停地跟着袁唯生上了樓。

一樓的老太太今天穿了一身暗紅色碎花布衣裳,晃着瘦小的腿在木椅子上織毛衣,腳邊趴着一只毛色斑駁的小貓,支骨楞楞地,聽到腳步聲,老太太擡起那張眼皮耷拉地要遮住眼睛的臉,松垮的面皮活像一團稀稀拉拉的面泥,幹癟的嘴唇透着暗啞的朱色,她陰沉的看着從樓上走過的兩人,老巫婆桀桀地笑,好似下秒就将他們肢解了去浸毒酒。

走過的時候不小心踩到貓尾巴,耳邊一聲凄厲的慘叫,胡京京整個頭皮都麻了。

袁唯生面皮一囧,拉住他袖口巴巴看着胡京京,生怕他掉頭就走。

少年低頭看着自己被污水髒了大半的白球鞋,捋了一把濕漉漉的頭發,聳聳肩,“走吧。”

打開房門,屋裏意外的幹淨清冷,胡京京打了個噴嚏,皺着鼻子瞪他,“還不進來。”語氣理直氣壯地像是在他自己家裏。

踢開廁所門,胡京京拽着牆上的毛巾聞了聞,覺得味道還能接受,這才大發慈悲走進去,當着袁唯生面,咣當一聲關上門。

“給我找身衣服。”

衣服?什麽樣的衣服?袁唯生捂着鼻子呆了又呆。

——幸福來得太突然,好想流鼻血怎麽辦?

袁唯生翻遍自己整個衣櫃,然後兢兢戰戰、戰戰兢兢拿了兩件自己的衣服給他,身高差距太大,胡京京套了上衣之後,衣服直接蓋到大腿以下膝蓋以上,他拎着那褲子瞅半天,硬是沒發掘出它的用處,想當然爾,褲子轉手就被扔牆角去了。

小狼狗看的眼睛發綠,狗哈哈的跟着人轉來轉去,忽然一想,不對啊,轉頭又一臉兇狠地跑去關窗戶門,拉好窗簾,又蹑手蹑腳偷看了一眼放着自己父母牌位的房間,掌心合十,阿門,對不住對不住哈,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怎麽說也是你們兒媳婦呢,避避嫌。

胡京京在房間裏巡視一圈,他還是第一次到袁唯生生活的地方來,有點新奇又覺得還挺有趣,原來上輩子大名鼎鼎,背景神秘的袁大先生小時候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的。

“真醜。”墊在底下的床單是一個小鴨子的圖案,扁扁的嘴巴,烏溜溜的小眼睛,醜的活靈活現,胡京京撇着嘴在床邊站了會兒,直到袁唯生整張臉漲得通紅,才哼了哼爬上去。

到此刻,袁唯生都開始懷疑自己這次邀請胡京京來家裏留宿到底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他有些頭疼的發現,原來少爺不是不挑剔,只是沒有那個自覺罷了。

在床上滾一圈,胡京京拍拍床板,覺得有點硬,不過看着小狼狗可憐巴巴的臉也不好再說什麽,怕真把人說哭了,胡京京很有自覺地往旁邊挪了挪,拍着空出來的三分之一道,“上來吧。”他覺得他該大方點。

——少爺您可真大方。

袁唯生苦着張狗臉簡直要感動地痛哭流涕。

少年過長的上衣因為姿勢原因隐隐露出大半圓潤的弧度,純黑色的上衣映得他肌膚愈發白皙透明,影綽搖曳的黑色在不經意間露出一小塊純白,少年動作随意純然地一彎腿,壓根就沒注意到自己動作銷、魂,欲掩還羞間更滲春光。

袁唯生急急捂住臉往後退,灼熱的眼神卻毫不避讓地緊緊盯着他,眉目閃爍間将他的心思暴露無遺。

胡京京見狀,反倒心生趣味,故意逼近了湊過去摸了把他的臉,臉龐逼近,呼吸交融間,用他那雙格外狡黠的眸子,輕聲問道,“想親我?”

“想。”

“多想?”

“很想很想…”

他仰起頭輕輕含住他的唇,袁唯生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臉色,動作緩慢而兇狠地,一下比一下用力的啃噬着,像只饑餓很久才争搶到奶源的小奶狗,呼哧哧咬着、啃着、吸着,然後戀戀不舍而百般糾纏地厮磨着……

——然後,然後他被一腳踹下床來。

袁唯生抱着自己那條薄被坐在地上,瞪着眼看床上那人堂而皇之地占領自己的床榻和枕頭,噎了半晌,只好摸摸鼻子悻悻走開,搬了小椅子巴巴坐在床上發呆。

他出神地看着床上的少年漸漸在黑暗中入眠,袁唯生支着下巴有些漫無目的的想着,這人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做出任何違反他心意的舉動,就……那麽地信任他嗎?自顧自劃下一道線,就那麽确信自己會遵守?亦或者是試探?

“京京,京京…”袁唯生困地直打哈欠,小聲喊了幾聲見人回應,也就慢吞吞地爬上去了。

胡京京将自己團吧團吧卷成個花卷,袁唯生長手一攬,就将整個花卷都抱在懷裏,他蹭蹭柔軟的棉被,咂咂嘴也就心安理得地睡過去了。

結果第二天起來直接就炸鍋了。

胡京京在陌生地方一向淺眠,旁邊人稍微有點動作他就醒了,腰上多出來的那只手讓他整個扣在後面人的懷裏,胡京京有些不太舒服地扭了扭身子,然後他就頓住了。

那長棍着了火般貼在腿側,且随着時間越長,火棍如□□炸膛一般漸漸膨脹、發燙,這燒火棍開始沿着腿彎的內側上下磨蹭,動作小心帶着試探,似一只躁動的小動物,壓抑着狂竄,随着背後人越抱越緊,逐漸逐漸狂躁而緩慢地摩擦起來,一上一下一上一下……讓胡京京直接就屏住了呼吸,傻在原地。

他不敢輕舉妄動,甚至腦子都不轉了一般兩眼泛空出神,直到身後人一陣激動地抽搐了下,整個腦袋伏在他的後背上,耳邊由局促到平緩的喘、息,才讓他如夢初醒。

——簡直噩夢。

胡京京完全搞不明白自己當時在想什麽,竟能忍受他這樣無禮甚至超過自己底線的舉動。

他捂住腦袋,冷着臉抓狂。

背後那人睜着眼看他,雙目炯炯,眼神冷靜,清醒地不像個剛鬧完晨勃的小男生,小狼狗直勾勾盯着胡京京,宛如守護碗裏的肉。

這場試探與縱容的論題,答案早已公之于衆。

胡京京早飯都沒吃就板着臉走了,袁唯生挽留無效被強制勒令留在原地,只能幹巴巴看着人走。

袁唯生站在窗戶邊,居高臨下看着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氣息的胡京京慢慢走出自己的視線,勾着唇輕笑了下,陰蜇的雙眸隐隐露出幾分勢在必得。

胡京京回到家就将自己鎖在房間裏睡了個天翻地覆,他覺得他還在做夢,可惜睡太飽沒睡着。

容啓淮在門外敲門,敲得砰砰響,這個不怎麽會看臉色的孩子就算裝乖也不是個合格的演員,當着面直接被胡京京從裏面扔出來的玻璃杯給吓地面目失色,胡京京嗤笑一聲,真是看誰都不爽。

“滾回你的容家去!”胡京京眼神陰郁暴躁地想将他狠狠踩在腳底下。

小屁孩子瞪大眼,指着胡京京你你你你了個半天,差點沒哭出來。

一拍額頭,看見容啓淮紅着眼看他,胡京京頭腦暫時清醒過來,嘆氣,“算了。”轉頭踏踏踏往回走。

走一半,扭頭,“還不進來。”剛才氣急一扔沒給準頭,玻璃炸開的碎片在容啓淮額頭上劃出了幾道血絲,現在乍一看,整的忒凄慘。

容啓淮是第一次進胡京京的房間,幹淨整潔,沒有海報也沒有汽車模型,更沒有他喜歡的洋氣小燈罩和琉璃美人瓶,只有一排排書架和柔軟的的床榻被單,屋裏色調分明,糅合了冷靜的白與沉默的黑,很符合胡京京的風格,

當然,這只是他注意到的表面。如果讓袁唯生來說,恐怕就能以此列舉許多小細節出來,比如他的京京最喜歡坐在柔軟的羊絨毯上看書看文件,比如排放書本的架子上間隙擺放許多精奇有趣的小木雕,床頭櫃的抽屜還會有各種口味的□□軟糖和手工烤制的巧曲奇餅幹,在那片看似背景牆的木板後面一推就是各種高大上的游戲裝置和小型室內電影院設施……再比如,連通着書房的那堵牆還封了幾豎排的CS□□,都是純手工打造,只差裝了子彈就能給你來個真人啪啪啪的對戰現場。

比起那些情緒外露的熊孩子,熱衷于将自己喜好掩蓋在高冷面具下的胡京京可就悶騷多了。

“坐下。”

幾乎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可見容啓淮剛才确實是被吓到了。

不過,這屁孩子也是個缺心眼的,剛才還被吓得心肝膽顫臉色發白,這會兒人就自個回神到處東瞧西看瞎捉摸了,被胡京京喝令一聲就乖乖坐好了。

胡京京半彎着身給他塗藥膏,容啓淮斂了氣息偷偷看他,看他飛揚的眉和醉人的眼,動作輕柔細致地,微垂着眸最是一剎那的溫柔,是完全有別于平時的另一種姿态……原來這個一直對自己沒什麽好感的男孩原來是自己的哥哥啊。

容啓淮也是在被胡娉婷帶回去之後百般追問才得知的這個答案,有點驚奇,又覺得委屈。不同于胡娉婷之前給他灌輸的想法,對于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一個頂着自己表哥名義的親生哥哥其實吸引力巨大,何況胡京京是如此優秀。

在對比起自己資質平庸的同時,見到優秀的人,會嫉妒,自然也會因為羨慕而不自覺靠近的…吧?

不過胡京京顯然是沒心情理會他的各種心理活動,他只是手腳麻利地清理好傷口,随手在他臉上貼了個OK繃就算完,真是一點搭理他的心思都沒有。

賤人在未長成前是個小賤人,熊孩子即便沒長成,他的本質還是個熊孩子,胡京京自認自己對容啓淮也算有七八分了解,屬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本性不壞後天教壞的典型。

令人頭疼,卻算不得讨厭。

“回容家吧。”胡京京低頭對容啓淮說,他是為他好,真心的,看在這熊孩子還沒到讓他讨厭的份上。

“你該回去上學,繼續你之前的學業。”

“留在這裏,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容啓淮氣急敗壞,“不用你管。”

他當然不想管,胡京京無奈輕笑,“別跟着姑姑犯傻,你确定她說的就是你想要的?”

“以後的路還得你自己走。”

語氣肯定,姿态從容,好似自己與母親籌謀的一切他都心知肚明,說完他就走了,完全不需要自己做出回應一般,容啓淮站在樓梯口,第一次覺得茫然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斷網幾天,今天終于恢複了,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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