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當嫦娥經歷了重生

明橙坐在馬車外圍左側，伏在羿的右肩，小手裏抓着的嫩柳枝有一些沒一下的晃悠，滿是漫不經心，實則內心像被注了糖心一樣，從內而外地散着蜜意。

她其實對羿此舉是特別震驚的，原以為羿看上去質樸想必也很好騙，未料明橙還真是看走了眼，他比誰都有主意。

這事還得從他們前往桑林獵殺封豚說起，鑒于羿高超的箭術以及超一流的矯健體格，小小一只封豚自然不在話下，更何況明橙也不是擺設，她就是為羿開外挂而存在的啊。

喝了當地族人給擺的慶功宴，明橙難得主動了一回，提出了回家，回家就可以好好休息了，誰料一向對她百依百順的羿破天荒地提出了反對。

“就那麽想回家啊？”羿把正鬧脾氣的明橙撈到懷裏，下巴抵在烏黑細膩的秀發上輕輕摩挲，“不是喜歡看山看水嗎？從桑林往西走，會有更美的風景，我們不回去了，好不好？”

明橙險些被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蠱惑，差點就答應了。

“不行！”即使我喜歡看山看水，那也不是讓你一路跋涉的理由！

窩在羿溫暖的懷裏，明橙無端地委屈，小手扒拉着羿的衣襟，他太把自己放心上了，就像每次露宿野外，他随便找個山洞應付着，自己是必須趴在他心口的，縱是自己，心也不由軟了，軟的時候還會慢慢發脹，漸漸蓬松，倏地一下胸口灑滿糖霜，而類似這一刻的偶然、随意還有很多，遍布在和他一起的每個角落。

明橙的擔心不難猜測，羿用撸貓的手法一遍又一遍撫摸着明橙的背脊，笑得溫柔又安靜，安慰道：“不怕啊，小仙女是不能哭鼻子的，會醜。”而後又強調了一句，“尤其是你這麽美的小仙女。”

知道明橙偏愛長得好看的人，羿自然而然摸索出一系列對應策略，比如明橙特別自戀，特別喜歡別人誇自己，久而久之，在明橙挑食、睡懶覺、發小脾氣時，他都會誇上一誇，可以說是個名副其實的明橙吹了。

好吧，自以為成功安撫住小仙女的羿成功把小仙女弄哭了，淚珠順着臉頰滴落，滑入他溫熱的胸膛，滾燙的、一滴一滴的淚，成功撞入羿沉寂許久的內心，如星火燎原，他的內心火熱而躁動且無措。

“不哭啊，乖，不哭……”羿一個勁兒地哄着明橙，沒有丁點兒的不耐，“怕什麽呢？我向王請辭了商丘，還管他要了一輛馬車，很大的，夠我們一起住的……”

喵喵喵？明橙陡的反應過來了，知道有馬車她還擔心個毛線啊！這男人故意的吧？是不是就想見識自己梨花帶雨的美貌？

炸毛的明橙當即化作小橘喵撞到羿的懷裏，四個爪子齊發動，啪啪狂扇，奈何不動用修為的本體又軟又萌，一點攻擊力也沒有，倒是羿，只知道坐那兒溫柔地笑，喵個叽，搞得自己跟智障一般，哼(* ￣︿￣)

其實，自己還是舍不得的，畢竟這麽帥的男人，扇壞了不得後悔啊！

後來，羿牽着明橙去看了他所描述的用商丘封地換來的馬車，帝堯到底還算厚道，給的兩匹好馬都是年輕的戰馬，很聽話。車廂長約三米，寬兩米，淡青色門簾，內裏一應俱全。雖說從外觀上還不是太美太精致，但這已經是這個時代上等的做工了。

明橙又用法術替馬車加牢加固，順手又把內裏置辦得更舒服，也沒忘在車廂前側一角放個兔子窩，羿就在一旁靜靜地看她忙活，瞳孔裏笑意從未停止，兩人偶或對視，潺潺的情意如淙淙流水，清澈美好。

在一個明媚的清晨，二人悄無聲息地走了，沒有向任何人告別。

一路向西，他們沿途看了許多風景，走過山花爛漫，走過潮漲潮落，看春日的萬紫千紅、明媚動人，觀夏季的疾風驟雨、小荷初露，賞秋日的落日餘晖、楓紅遍野，嘆冬季的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一切都很美，但最美的，還是身邊陪着的那個人。

明橙很開心，是無憂無慮、發自內心最真摯的愉悅。因為真的有那麽一個人疼她如斯，會在每一個清晨，無論萬裏晴空還是陰雲密布，用最溫柔的聲音喊你起床，用最溫的水擦拭你的臉頰，用最寵溺的眼神将你包圍，說着世上最溫暖的話。

“起床了，我的小仙女。”

“可以再睡一會兒，先給你洗個臉。”

“多喝點魚湯，最近天氣幹燥。”

“把青菜吃完，我帶你捉螢火蟲。”

“多穿點，小仙女穿的越多越好看。”

……

明橙很聰明，有時又很遲鈍。

她知道自己的目的是打壓、奪取嫦娥的氣運，以及幫助羿獲得氣運，就像上個世界幫助敖寸心虐渣弑神，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心境不一樣了。

眼睜睜地看着羿長出了第一根白頭發，額頭冒出了第一道皺紋，即使他看上去仍然年輕，可是明橙知道，他的生命在燃燒，遠古時代人類壽命皆短，即使自己用靈藥挽救得了的，她可以讓他長命百歲，可是然後呢？他還是會死！

即使長生，那也是兩個世界的長生，沒有絲毫意義的長生，不被諸天道承認的長生。

況且，自己只是這個世界的過客，天道從來不會為一個人停留。

和往常一樣，明橙依偎在羿的懷裏，聆聽男人強健的心跳，感覺空氣都溫暖了許多。

“你這麽懶，要是我不在，你該怎麽辦。”羿開口得很突然，語氣一如既往地平穩，蘊含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擔心，聽在明橙耳中像極了調侃。

“那不行！”明橙摟着他脖子的雙臂不由得緊了緊，“我不會丢下你一個人的。”

“嗯，你到哪兒我都會跟着。”羿吻了吻明橙的額頭，作出了保證，“睡吧，我的小仙女。”

第二天。

沒有人叫自己起床，也沒有溫熱的毛巾觸碰自己的臉頰，明橙一反常态地睜開了雙眼。

“你今天起得好晚~”明橙撒嬌似的抱怨了一句，可是周圍一片寂靜，男人低沉的聲音再也不曾響起。

微閉的雙眼，英挺的五官，嘴角還挂着一抹微笑，一如既往地寵溺，原來這個男人閉着眼也是這般好看，明橙不由笑了。

笑着笑着就模糊了雙眼。

沒有用手擦拭，因為被男人握得很緊，明橙怕自己抽出來會使勁傷到他，索性就握着吧，反正枕頭可以吸很多水的，這是羿特意用棉布做的。

終止了流淚的明橙理智很快回籠，她想起了昨晚兩人的對話：

“你這麽懶，要是我不在，你該怎麽辦……”

“你到哪兒我都會跟着。”

“我的小仙女。”

說好的跟着我，那我便帶你走。

明橙拿出一顆鴿子蛋似的橢形小球，遠比水晶剔透，毫不心疼地釋放靈力，将羿陷入沉睡的靈魂引入其中，看着小球由光芒大盛再次回歸平靜，明橙取走了羿最常用的那副弓箭，一步一步離開，沒有回頭。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