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方圓從省城買了一斤上海牌大白兔奶糖,留了一半在家裏,其他的帶到醫院,分給姚紅英和平時關系較好的幾個護士。
許護士拿到以後,直接剝了一顆放嘴裏,糖紙小心的折好放回白褂口袋。
“方醫生,你參加一趟婚禮回來,怎麽開始發起喜糖了。”含着糖,笑嘻嘻的打趣。
“有的吃還堵不住你的嘴。”姚紅英輕輕掐了一下許護士的臉頰,“我們方醫生臉皮薄,不許開她玩笑啊。”
說完谄着臉對方圓說:“我的份子錢都準備好了,你抓緊哈~”
不等方圓過來,她已經笑着跑開了。
方圓搖頭淺笑,回到診室開始工作。
“方醫生,上午那個張幹部找你看診,我說你請假還沒回來,她說自己明天再來。”護士進來告訴方圓。
“我知道了,謝謝。”
昨天參加完婚禮回來已經很晚,回縣城的汽車早就沒有了,她留在省城的家裏休息一個晚上,早上才坐車回來。今天是張惠雲針灸的日子,她事先沒來得及告訴對方,讓她白跑一趟了。
下午有一臺截肢手術,方圓作為蔣醫生的手術助手,手術室出來的時候都快到下班時間了,她回診室發現張惠雲已經等在那裏了。
方圓帶着笑容走過雲:“對不起,我上午請假沒有事先和你說一聲,聽護士說你明天再來,怎麽下午就來了?”
張惠雲臉上浮上淺淺的笑容,矜持地道:“沒關系,我也才剛到不久。因為今天是定期針灸的時間,我怕拖到明天效果要打折。”針灸兩次她就明顯感覺到有效果,想堅持下來把老毛病徹底根治了,而且她今天也有別的安排。
方圓笑而不語,讓張惠雲脫鞋子躺到診床上,開始給她針灸。
這時門診壹室的其他醫生陸續收拾好東西離開了,留針期間,方圓抓緊時間寫今日的工作交接事宜,把她和蔣醫生負責的幾個病人情況記錄下來,下班時一起交給今天的值班醫生。
時間到,方圓替方惠雲拔針後,把病歷本寫好給她,自己繼續坐回去寫工作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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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惠雲整理好頭發和衣服,并不急着離開,而是在方圓的對面坐下來。
“張醫生,你這一手字真秀氣,我看其他醫生字跡都挺潦草的,根本看不明白寫的什麽。”
方圓寫手術方案、記錄病程的時候,是正常書寫。寫病歷和開處方時候,也是用一種天書般的“醫生體”,這種又稱密碼體,估計也只有醫生間才能看懂,醫生書寫潦草原因很多,她也只是照前輩的老路在走。
“張幹事,我還要等一會才能下班,你這邊針灸好就可以離開了。”方圓擡頭笑笑,繼續整理手頭的工作。
“我等我兒子過來接我,先陪你坐一會。”張惠雲閑适的翹起二郎腿,打量着方圓道。
方圓不以為意,她把交班日志寫好,拿到了值班室,回來把一方小診室再收拾清理一下。
“張幹事,我馬上要下班了,診室這裏下班後不能留人,要不你到外面候診廳等?”方圓看見張惠雲還在,開口提醒道。
張惠雲站起來,拿起黑色人造革包,點點頭,跟着方圓出去了。
方圓直接去了女更衣室,把白大褂脫下來挂好,換上米黃色的咔叽布外套,一頭秀發打散重新梳成兩條光潔的辮子,辮子在腦後交叉挽成弧形用別針固定。
走出大廳的時候,看到張幹事站在醫院前面的空地上,有一個男青年騎着自行車在她旁邊停了下來,兩人正在私語。
張惠雲也看到方圓了,她發現方圓脫下白大褂,區別之前專業爽利的模樣,別有一番年輕嬌美之态,伸手招呼:“方醫生。”
方圓朝她點頭微笑:“張幹事,回去注意休息,兩天後見。”
張惠雲身旁的男青年看到方圓後,有一瞬間的愣神,一雙眼睛直白的盯着她不放。
見方圓要離開,他連忙扯了扯張惠雲的袖子。
“張醫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兒子薛文青,現在在糧食局上班。”張惠雲自矜的笑着指了指旁邊的男青年。
張惠雲的兒子和方圓差不多的個子,皮膚略白,臉上顴骨高眼睛微突,勉強算是一個長相整齊的男青年。
方圓朝他點頭招呼,心裏有些疑惑,薛文青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好像哪裏聽到過。
“方醫生,感謝你積極治療我媽腰痛毛病,像你這樣的好醫生,我回去就給你們醫院領導寫感謝信。”薛文青停好自行車,跨步走出來,熱情的朝方圓伸出雙手。
方圓對于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微感不适,她故意忽略了薛文青伸出來的雙手,搖手道:“你太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千萬不用寄感謝信過來。”
說完轉身離開了。
走到半路的時候,突然想起來,薛文青?不就是張醫生要介紹給她的那個外甥嗎?那麽說,張惠雲和張醫生是兩姐妹?
頭尾一串聯,她才醒悟,怪不得張幹事剛來看診時,對她一番打量,評頭論足的,原來是來相看她的。今天這是讓她兒子再來看自己的麽?
想到這,方圓心裏微怒,覺得這一家子人太不講究了。
薛文青讪讪的收回雙手,直到方圓的背景消失,他方回過神來,沖着張惠雲道:“媽,這次介紹總算靠譜,小方醫生人真是不錯啊!”
張惠雲看着兒子剛才愣神的樣子,已經不大高興了,她戳了兒子一記:“你這沒用的東西,這就不錯?我看你以後啊,一準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薛文青連忙搭着她媽的肩膀哄道:“哪裏能啊。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您啊。你叫二姨使使勁,早點和小方醫生通個氣,我們就把這事定下來吧。”
張惠雲抖了一下肩膀,把兒子的手甩開:“你想得簡單,婚姻大事能兒戲麽,這個小方現在勉強能入我的眼,不過還要再觀察觀察,看看她的表現再說,什麽時候讓她把戶口本拿出來,先去查一下她的家庭成份,要确認她的背景根正苗紅才行。”
“她能上大學,又分配到縣醫院工作,肯定不會是五類子女,你就操心怎麽把事情辦了吧,你還想不要抱孫子了。”
“以前政治審查不那麽嚴格,難免有疏漏的,你這麽心急火燎的,我倒後悔今天讓你過來看人了,看把你迷的,我現在發現,這個小方醫生也不是個簡單的,小妖精似的。”
薛文青聽了他媽這麽一說,有些緊張和後悔起來,他連忙端正态度道:“我哪有心急火燎的,我這是想早點把婚事定下來,好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好好為社會主義服務。”
張惠雲白了兒子一眼,不再理他,她催促薛文青推上車子,她跳到後座,母子倆乘着自行車離開了。
方圓回家的時候,看見方曉琴拿着徐大江的毛衣出神。
“媽媽,怎麽又把爸爸的毛衣拿出來了?”方圓把布包挂起來,過來攏着方曉琴的肩問道。
“我想把這毛衣拆了,給你織件衣服,再織件背心給大毛。”
“你舍得啊?”方圓問,徐大江的衣服不多,冬天沒有補丁的毛衣就這麽一件,這麽多年了,她都舍不得拆,還會時常拿出來曬曬太陽,免得被蟲蛀掉。
“人都走了這麽多年了,有什麽舍不得。你爸知道這衣服給你們姐弟穿,他也會高興的。”方曉琴打起精神問,“你想要織圓領還是雞心領?”
方圓拿起這件灰色的毛衣聞了聞,上面只剩下樟腦丸的沖鼻的味道,屬于爸爸的氣息已經消散了。
“給大毛和小毛各織一件毛衣吧,我毛衣好幾件,現在還不用。”
“我想過了,給大毛和小毛各織一件,線也不夠。你的毛衣有兩件都小了,袖子都縮到上面去了,我想拆了給他們兩兄弟。”方曉琴道。
“你看着辦吧,記得給愛麗也織一件。”方圓先進屋洗手去了。
方曉琴氣笑,喃喃自語:“生怕我虧待你妹妹似的。”
吃飯的時候,方圓把省城肖阿姨告訴她的事和方曉琴說了,方曉琴心事重重的擱下筷子,想了一下後,催促方圓道:“你快點吃,吃好以後我們去你大姨家一趟,讓她幫忙想想辦法。”
方圓看着她媽媽食不下咽的樣子,早知道晚點告訴她了。
陸擁軍和方曉玉見大晚上的妹妹和外甥女兩人過來,以為發生什麽大事,聽方圓把省城房子空置引起鄰居觊觎的事說了,方曉玉破口大罵:“這些下三濫的東西,自己沒本事,倒是盯上別人家的東西,這是想明搶嗎?”
陸擁軍讓方圓不要着急,他這兩天抽空去一趟省城,先了解一下情況。
方曉琴感激道:“姐夫,那就拜托你了。”
姐姐一家對她們一直很照顧,特別是丈夫過世以後,徐大伯的大兒子新紅當兵的事,也都是走了姐夫這邊的關系才能去的,現在家裏沒有成年男人,只有她和女兒,遇着大事只有想着來這裏求個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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