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步婉清,婉妃娘娘

過了些日子,本以為晴了天的京城不料在毫無預兆的今夜裏又是一夜大雪,半月前那場大雪還沒有化幹淨,整座京城就又叫這天浮上了一層白。

紫禁城威嚴聳立在京城之中,皇家威嚴即便是到了這夜也絲毫不減,紫禁城用它肅穆威嚴的氣息無時無刻不在。

已經深夜,宮中早已宵禁,除了守夜的太監偶爾提着燈籠來回在城中走動巡查,這座王宮寶殿死氣沉沉的仿若沒有生命。

也是,除了那掌控天下的天龍之子,宮中的人無論是貴是賤,究其一生也不過是将這輩子都困在了這華麗的囚籠裏。

龍衍香漸漸淡去,清寧宮裏倒略顯溫存。

烨煜在一番春色盎然之後安靜的睡去,年輕的面容早已失去了本應該是這般年紀男子熱血奔放的豪情萬丈,而是安靜沉穩的老練,總不像這年紀該有的性格。

帳中皇上睡的正香,一旁的婉妃娘娘卻總也睡不着,想着過幾日就可見到家人總也是高興地不行。

下午的時候,宮裏的小太監來報,說步府來的是府上二奶奶和小姐,步婉清高興的不得了,想着家裏那個小丫頭,兩年前見着的時候總覺的瘦的很,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胖了一些,不知她過得如何,也不知爹同意那江暮平跟她的婚事沒有。

一肚子的體己話要拉着妹妹說,帳中的步婉清悄悄轉過身去又不敢擾了皇帝的好眠,背身過去睜着眼睛想着以前和步非煙一起做了桂花的小湯圓,弄得到處都是木薯粉,叫家裏的老廚娘一邊無奈一邊又心疼那粉,要不就是姐妹倆一同放風筝的時候,見那風筝總也飛不起來,步非煙竟要爬上樹去說那裏風大,叫爹一通數落。

不知是不是翻身過去讓本一直摟抱着自己的皇帝發覺,身後的男人醒了過來,靠過來從背後環上步婉清的腰間,還帶着睡醒時候的沉溺,在她耳邊一吻愛撫道:

“怎麽醒了?”

見皇上醒來,步婉清一下子從那回憶裏跳了出來,趕忙道:

“臣妾擾了皇上了,臣妾罪該萬死,請皇上……”

話還沒說完,烨煜就佯裝生氣的輕輕打了她的小嘴:

“朕不是說過了,只有你我的時候不要說這些繁榮的話,白天一天聽夠了這些客套,到你這來還要聽你講不成。”

步婉清轉了身過去,依偎在烨煜的懷裏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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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錯了,只是擾了皇上休息……”

他身上有極好聞的龍衍香,又帶着淡淡的栀子,總讓人安靜的緊。 只記得第一次侍寝的時候,緊張的步婉清緊閉着眼睛,一□□務繁忙的皇帝帶着嚴肅的表情進了寝宮裏,見那床上的美人兒雙目緊閉卻美若動人,冥冥中覺得可愛,便覺得一天的煩悶都消除殆盡。

烨煜勾着笑退了龍袍,只着了一身貼身的錦緞絲綢坐在床邊,大手撫上那人的臉,只覺得在那人睜眼與自己四目相對的一刻,美女閱盡的烨煜覺得自己淪陷了。

那雙眼,幹淨剔透,仿若冰天裏的紫玉瑪瑙葡萄玲珑剔透,只有純淨沒有任何雜質,不帶誘惑不帶勾引,只有小女孩家因為第一次夫妻之事和第一次見到九五之尊之人的驚恐和不知所措,不嬌柔做作的故作鎮定,而是自然的外露着自己內心的小忐忑。

烨煜輕笑,帶着不同于白天時候的森嚴肅穆,柔和的問:

“你叫什麽名字?”

步婉清不見皇上如同敬事房教事的嬷嬷說的那樣會躺下來等自己服侍,卻只是問自己的名字,以為是不是自己緊閉雙眸的舉動惹了皇上不高興,顫抖的聲音小聲道:

“臣妾……步婉清……”

烨煜沒有聽清楚,索性伏了身子下去離着那人更近一些又問道:

“再說一遍。”

這天下最尊貴的男人只為了聽自己的名字而俯身下來,步婉清只覺得臉上燙的很,聞得到他身上只屬于皇家的龍衍香味道,帶着小女孩細柔的嗓音小聲道:

“臣妾,步婉清。”

皇上聽到了名字沒有急着起身,而是歪頭過去盯着她的眼眸看,想近距離看那雙已經很久在這勾心鬥角的深宮之中看不到的神色。

“別怕,朕會對你好。”

他道完,便深深的一吻,欲望濃烈,想要将這純潔如玉的美人兒完全的占為己有。

從那時到現在,竟然已經快要五年。

她仍是他最愛的婉妃,而他也是她心中最大的依靠。

将步婉清摟在懷裏,看了看天色離上朝還早,烨煜又閉上眼睛休息,他輕吻懷裏人的額頭問道:

“是因為家中來人,所以高興?”

步婉清掩不住歡喜,嗯了一聲猛地點頭,又咯咯的笑起來竟然像個孩子一般滿足。

烨煜笑的舒心,又道:

“朕第一次見你,你這雙眸子幹淨如玉,不比其他的人總是帶着魅惑一樣無趣,這些年,你還是那樣子,倒是天真可愛。”

烨煜看不到的是懷中人一時凝住又很快将這表情掩蓋過去的樣子,步婉清又笑:

“有皇上,臣妾什麽也不怕。”

烨煜自然高興的在她頭上一吻,随即又問:

“家中來人你既然高興,以後朕便多叫他們來陪你。”

步婉清當然知道這是哄她高興地話,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又怎麽會因為她一個小小的妃子改變。在烨煜的懷中蹭了蹭,步婉清笑道:

“皇上心疼臣妾,臣妾當然明白,只是若因為臣妾開了這先河,怕宮中其他的姐妹看了去白白的傷心思念家人,臣妾也于心不忍。再說臣妾有皇上的喜愛,臣妾就最高興。”

步婉清說完心下一陣落寞,這樣場面上的客套她已經記不得是從什麽時候說的倒這樣自然流利。

烨煜當然不知步婉清這時候的心中所想又抱緊了懷中的人輕道:

“你總是這樣體諒。”

兩個人又膩歪了一會兒,見烨煜已經要睡着,步婉清将被子又給烨煜蓋了蓋也要睡去的時候卻聽外面的小太監來報:

“皇上,靈大人有要事求見。”

幾乎是話語剛落,烨煜就不露聲色的猛地睜開眼睛,卻遲了一會兒再懶懶的不耐煩道:

“知道了。”

撫了撫懷中的人,烨煜将被子給她一個人蓋好,輕輕拍她的後背道:

“朕先走了,明日再來看你。”

烨煜走後的清寧宮也如同這宮中其他宮所一般生無所寂,步婉清一個人躺在床上想着剛才皇上說的話,她身下還有剛才兩人春曉承歡之時的酸脹感,她卻笑得苦澀。

他說這些年,她從未改變還像當初見她那般天真可愛,可這後宮裏唯獨這四個字最荒唐可笑。

五年,她從平平的秀女到今天的婉妃,變了的不是這毫無用處的名分封號,而是那顆早已不純淨的心。

步婉清起了身本想着喚婢女掌燈,又一想這個時候來掌燈再叫底下這幫子人嚼了舌頭根子去,不知道又會鬧出些什麽不愉快,索性自己點了一支小蠟燭,披了件厚衣服,坐在茶桌旁邊拿起那繡紅一針針的繡起來。

燭光之下,那本來單純的步家大小姐,也已經是這深宮之中的老人兒了。

她卻是單純過,那雙明眸在親眼看見了太多殘殺和血路之後已經慢慢學會了隐藏自己,姐妹殘殺相互倒戈,只為了争奪那個手握大權的男人更多一夜的停留和關心。

答應、貴人、妃、貴妃,甚至是皇後。

一夜,這深宮之中只有一人會因為皇上的寵幸而獨自耀眼,其他所有人都是今晚的敗者,都要摸了黑與那冷冷的床板一同睡去,可回頭想來,今晚耀眼的這一人,皇上也不會天天都來,換了明天依然是空空面牆獨自休眠罷了。

争來争去,有什麽意思。

若是為了家族興旺,拿自己拿了這一生成為一顆棋子,想起來也真是可悲了,不知道這些如花般進宮來的少女,在入宮前那顆浮躁的心,難道沒有為平常人家的一個少年動過心嗎?

那般青澀懵懂的歡喜,在入宮的時候被冷冷的切斷,心中會不會有一絲難過。

嫁了少年郎,此生相依相随相夫教子也好過日日夜夜與這些笑面蛇心的女子們争鬥那一個男人要強吧。

算了,都是命裏有的,誰又能保證少年郎不會移情別戀白白辜負了你這一生。

什麽時候自己也變得這樣胡思亂想了。

步婉清自嘲的一笑,一針一針的繡的仔細,将那小棉衣上的每一個針腳都繡的結實好看。

宮中無人知,婉妃娘娘已有身孕。

月事沒有來已經兩個月,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裏正孕育着她和皇上的孩子,那個小生命在她的身體裏不知道過得好不好,冬天天冷穿得多,總還是沒有叫人發現。

她要等到三個月之後孩子成形再告訴皇上,一開始懷孕時候的惡心不舒服也就忍着沒有告訴下人怕傳了禦醫來,就人盡皆知了。

至于剛開始幾個月裏的房事,她也只是偶爾侍寝,有時候烨煜就算來的勤了她要麽推脫今天累了,要麽就催促他也要多走走其他姐妹那裏,将皇帝生生的給了別人懷中。

烨煜倒是沒有太大的疑心,只是覺得她最近是冷淡了一些,卻沒有多想,還誇了她這般大度體諒。

這些于現在的步婉清都不重要,她只要肚子裏的孩子!她不要像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一樣活活的叫人害死在腹中還給自己引來一場禍事,差一點要了她的命,老死冷宮之中。

燭光下的步婉清已經沒有了剛進宮來的清新,而是更像一個識破紅塵的堅強女人,她只要保住她的孩子,無論男女,不需要母憑子貴,只希望這有生之年她的孩子平平安安。

窗外一夜大雪,紛紛的下個不停,樹枝屋檐挂滿了白雪,有些枝杈上承不了那雪的重量,白雪就自那樹枝上沉沉的落下來。

非煙出生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大雪,她長了步非煙五歲,已經是記事的年紀,只記得大夫人已經年過四十歲才有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那孩子出生的時候窗外驟然降雪,大雪整整下了一夜,覆蓋着整片京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響亮的啼哭聲傳來,足足熬了三個時辰的大夫人早已經累的昏死過去,只記得伏在桌子上睡去的娘一下子醒了過來,聽見産娘說是個美極了的格格,母女平安的時候,步婉清清楚的記得娘高興地流了淚下來,拉着她的小手去看她的小妹妹。

“清兒,她是你的小妹妹……”

看着窗外急急下着的大雪,步婉清輕輕撫着自己的小腹道:

“孩兒你知不知道你的小姨,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出生的時候也是下了這樣大的雪,你瞧,今晚娘親給你做了衣服,過兩日還有姥姥和小姨來看你,這雪又是好兆頭,孩兒你必然生的漂漂亮亮。”

自顧自的說話竟然說的心中都暖暖的,步婉清又一針一線的縫着手中的小衣服,每一個針腳都縫的仔細。

如果步婉清能知道以後的事,現在她會不會選擇殘忍的将這孩子打了去,也不要他在日後來這世上遭受那樣的罪。

步婉清搓了搓有些冰涼的手,又滿足的做着自己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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